(十九)岌岌可危
作者:想飞的蓝水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726

李溱活到现在,十八年里最可怕的记忆都在今天这个晚上,都在青龙隐那个门人皮肤爆裂、骨肉分离的那一刹那。全身的皮破开来,鲜红的肉不断地朝外翻卷,一块一块地往下掉,白森森的骨头一点点地凸出、显现,就像粗鲁地扒去一件衣服,一件血淋淋的皮肉做成的衣服。

已经不知道该去害怕该去恐惧,大脑空白一片,连着呼吸一起僵硬、迟钝,就那样呆呆地看着、看着。直到那个人变成一具完全的骨架,直到那对黑漆漆的眼珠子在头盖骨往下凹陷的两个窟窿里朝他望过来,犹自带着点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忽地猛然间清醒了。清醒之后的第一个意识,依然不是害怕不是恐惧,而是恶心。胃里泛着酸水,一个劲儿地顶着嗓子眼往上冲,登时弯下腰去干呕不止。

与此同时,立于蚀骨幡下的骨架支撑不住渐渐散开,一根根骨头相继被吸入幡面上那只骷髅鬼脸的口中。跟着,蚀骨幡磷光大作,无风自动,如离弦之箭飞快地向青龙隐众人逼来。

呆若木鸡的众人终于回过神来,无法,只得又拼命地往回跑。不知谁吓破了胆,慌不择路,一家伙撞上了李溱。李溱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向前好几步,这才稳住身形。再一转脸,蚀骨幡已近在眼前――

说时迟那时迟快,青龙隐宗主农劲振臂暴喝,腾身跃起,抢至李溱身前,一手拽着他向后,一手抛出自己的那颗蛇族族长的万年骨珠。骨珠一分为七,立现“七星连珠”阵,共成一线互为一体,及时挡住了蚀骨幡去势。

前方仙罗谷、上清观两边,尚未露脸的戾魔与血魔亦如骨魔一般,加紧攻势,“风声鹤唳十二响”越其音震天骇人心神,声波成回旋状,最先席卷的便是仙罗谷一方,恶虎扑食般,几欲将其悉数吞噬。至于沥血阵中的那些个灯笼,则好似活物一样动了起来,像无数只巨大的血红虱子一蹦一跳,向上清观中人围拢过来。

不过,仙罗谷和上清观之所以能并立玄门四强,绝不是浪得虚名,谷主木琴子及观主不了道人亦非等闲之辈,岂会就此束手待毙。在最初的惊慌过去以后,随即作出反应,各自催动法器,木琴子疾抚三弦木琴,琴声清正绵纯,隐隐盖过“鹤唳”杂音。不了道人拂尘暴涨,银丝纠缠,密如罗网,护住门下,将那些血红灯笼组成的沥血阵拒于网外。

如此,玄魔相争便进入了势均力敌、不分上下的胶着状态。

玉纯真人携素清道人联手对抗夜魔的“暗无天日”**,到了此时已略占上风。玉纯真人正欲交代师弟素清同心协力、再催真元一举破了夜魔法术,然目光所向忽见一人摆出隔岸观火瞧好戏的架势,悠然独立于远处。却是魔界中最擅智谋的第一长老白魔。

白魔亦同时觉察到玉纯真人在看他,竟毫不意外,居然还好整以暇地向其颔微笑。

玉纯真人蓦地心头一震,高叫道:“不好!”

他这一分心,其剑“仪方”顿显动摇,顶上黑云立马下压,素清道人竭力鼓动周身真气,仙剑“磐石”光耀至极,方才保住先前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微弱优势。朝玉纯真人不解道:“师兄,你这是怎么样了?”

玉纯真人来不及解释太多,一边尽量平静心神稳定“仪方”,一边向当时正环立于自己和素清身侧全神戒备为他二人护法的赤阳等人急道:“师叔,我和素清师弟这里有方海和星雨守着便好,您赶紧去相助不了道长,唐师妹你和云湄去帮仙罗谷,陶师弟增援青龙隐,争取尽快打破僵局突出重围。我们全都上了魔人的当,魔君出世,并非明朝,而是今夜!”

就在玉纯真人话音刚落,胶着的僵局已被打破。然而打破僵局的却不是天城中人,而是凭借“如影随形”术潜伏暗处的夜魔手下。只眨一眨眼的工夫,玄门圈中便多了几十条黑影,到处寒光闪闪,手起刀落,如同切瓜剁菜,死伤无数。一经得手,立刻遁形,又在他处现身,搅得玄门中人阵脚大乱,无从防范无从反抗。

白魔仿佛欣赏杰作一般审视整个战局,满面春风得意洋洋。若非他精心策划巧妙安排,单靠那四个笨蛋哪能如此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而易举重挫玄门。

仙罗谷那里,本来凭木琴子的琴,加上玉箫子的箫,门下弟子齐奏法器相和,已然压制住了“风声鹤唳”之响。始料未及黑衣人陡然来袭,情势当下逆转。木琴子险些遭了暗算,虽侥幸让开,但手下一颤琴音骤断,戾魔登即趁虚而入,木琴子便听得自己前胸崩地一声闷响,却是第一对肋骨已断。

所谓“风声鹤唳十二响”,即指一旦邪音侵入体内,就会引左右两边肋骨由上至下逐对断裂。当胸下最后一对、也就是第十二对肋骨断开,便立即命丧当场,碎喉骨、裂天灵,颅内精气尽为戾魔吸取。

木琴子不进则退、退则必死,只得咬牙忍痛再续琴声,可那边厢寒光又至。多亏玉箫子连忙罢箫曲、敛心神、执玉箫,护在师兄左右,方暂时解其燃眉之危。

师尊尚且自顾不暇,座下弟子更加惨不忍睹。不是死于“风声鹤唳”,便是为黑衣人所杀。玉箫子的女徒弟、年方十六涉世未深的秋衍,眼见师兄师姐接连倒地而亡死状可怖,直骇得眼泪汪汪六神无主,当下亦被“鹤唳”侵扰,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忽然背后传来一股柔和真力,灵台清明立正神志。回过头,原来是唐月蓉和纪云湄双双提剑赶到,救了她一命。

只这片刻,木琴子便已岌岌可危,带伤之身对敌倍感吃力,而戾魔得到大量的活人精气却越真元充沛。偏生师弟玉箫子及援兵唐月蓉等疲于应付神出鬼没的夜魔死士身乏术,只能任其孤军作战。

就这样,强撑了不一会儿,木琴子便清楚地听见胸口出了第二、第三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