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冥主琅珀
作者:想飞的蓝水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875

和天帝的三徒弟、冥界之主琅珀动手,实实在在是活腻歪了。至于想技高一筹取胜于他,那无异于痴人做梦。但李溱宁愿当那个做着梦的、活腻歪了的痴人。不论救不救得了小离,他总要尽力而为,如此方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举起无焱,刚摆出架势,又突兀地放下,“不行,我不能跟你打。”

冥主并不意外,“怎么?怕了?现在才知道怕,小子,晚了!”

李溱摇头,“我不是怕你,我是怕运起真力会又一次放出天火,倘若烧到了你,我赢得也不光彩。要是再波及到冥界的其他人,我万死难赎其罪。”

冥主一怔,忽地笑了起来,自内在真心的笑,“你小子心肠倒不坏。放心,你体内的天火已全部被我的青冥阴力压制住,只要你不刻意去催动它,便不会再有天火放出。不过――”跟着话峰一转,傲然道,“即使你放出天火,也奈何不了我,吃亏受苦的反是你自己。”摩拳擦掌斗志难捺,好似一只竖了毛的斗鸡,“好了小子,废话少说,跟爷爷好好地打一场!如果你尚有些斤两,让爷爷我打得尽了兴一身筋骨舒服了,爷说不定一高兴还能饶你不死。”

敢情这冥主也是位好斗的角色,瞧他那手痒心痒的模样怕是好些年没能碰到对手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了。

李溱这边,冥主既放出话来,他便再无顾虑,执晚辈礼,恭敬地道:“请冥主赐教。”继而手持无焱沉入抱月守势。

无焱本来就不赞成李溱与冥主斗法,这会子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正要骂李溱迂腐,生死攸关之际还要讲长幼尊卑,未曾开战已输了先机。不料,自己却很快叫抱月守势控制住神元,出不得声。因为这是自李溱领悟抱月守势以来,次面临大敌却并非伧促应战,把精、气、神提升到极至,将抱月精髓充分挥,意念终与无焱融为一处,始无你我之分,浑然忘我,犹如天成。

似冥主这等洒脱之人,他才不管什么尊卑身分什么前辈后辈,顿时双目贼亮连连搓手,喜不自禁道:“好小子,好小子,到底是敢闯冥界的主,果然有两把刷子。居然能体会到抱月乃天城八式之起式而非终式,冲这一点,我琅珀封你为八千年来天城之第一人!――来,来!来!!吃我琅珀这一拳,看它能不能破了你的抱月之势!”

在旁观者看来,冥主琅珀出的那一拳,委实平平无奇。寻常人打架都会使的一招,且快而不猛、硬而不刚,其度和力道尚不及凡间有些拳脚功夫的武师。然于当事人李溱,这一拳却太过惊世骇俗,出拳刹那,仿如瞬即闪过的流星,在李溱完美无隙的心灵湖泊硬生生地划出一道裂痕。天开抱月!这便是真真正正的天开抱月之境!

守势立破,来不及惊讶,若仍在原地妄图修复无疑坐以待毙,既不能凭静制动,唯有以动对动、后制人才是唯一生路。握住无焱的右手腕蓦然一抖,挽出一串剑花,针尖对麦芒,以电闪雷鸣之势迎向冥主那一拳。

李溱在变,冥主亦在变,快硬的拳路渐而生出刚猛无比的劲力,所向披靡当世无敌。哪怕李溱手中的无焱谓至刚神器,遇上这刚猛的拳风,亦不能强上少许。而李溱与冥主的修为却相差太远,所以此番硬拼连两败俱伤的机会都不可能出现,唯一的结局只会是――鸡蛋碰石头。

在鸡蛋即将碰上石头的那一刻,心底忽地浮上萧萧的面容,灵光乍现,第二次剑势陡变,却是使出了天城八式中第三式――世间至柔的“斜风细雨”。

风气袭来,漫天雨起。风过无痕,雨雾绵绵。

冥主斗得兴起,根本没把李溱的此回变招放在眼里,“想以柔克刚?没那么容易!正所谓――竹杖芒鞋轻胜马,斜风细雨何须归?”长声吟啸,拳若苍龙出海,径直捣向无边雨幕。

只是,他的劲力再威胁不到李溱心志,他的气势再动摇不了李溱神思,脑海深处萧萧的容颜在不断清晰放大,一颦一笑,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有若亲见。那浸入骨髓的温柔之意,再一点一点自剑刃溢出。任一个正陷入情爱当中的人,都会引起共鸣,心头涌上无尽的幸福缠绵。而那些爱过的人们,感受到这似曾相识的温情脉脉,回想起那人事已非的刻骨铭心,心头涌上的只有千疮百孔的沧桑。

豪气如虹的冥主琅珀,突然地心头一痛,铁拳挥进雨幕,千钧之力却扑了个空。看见一个女人的影子,远远地,和她的心一样遥不可及。她淡淡地摇曳在斜风细雨里,和他的心一样冷冷飘忽。你知道吗?你拒我于千里之外,所以我只能在千里之外想着你。想念是一种酷刑,胜过冥界的任一种酷刑。而比想念更可怕的酷刑,则是――强令自己不要再去想你。

隐隐约约那女人似笑了一笑,琅珀登时一喜,下意识地跟过去。女人影子奇迹般地没有飘远,一直,一直在原处,在原处等着他。于是那一丝欣喜在逐渐扩大,显现在脸上,露出患得患失、疑真恐幻的笑容。到了!到了近前,期待以久了,等待到的,却是森冷的寒气。

一切幻象消失,李溱手执无焱架在冥主的脖子上。

高高在上的冥主琅珀,无往不利的冥主琅珀,任意妄为的冥主琅珀,无所顾忌的冥主琅珀,流下了一滴泪。只有和他面对面的李溱看清楚了那一滴泪,顺着右侧的脸颊慢慢滑落。李溱蓦地一惊,不由自主放下无焱收剑归鞘。

接着,琅珀开始说话,声音一如平常的肆意豪爽,“好小子,有你的!这一回合,算你赢了!――来人,去把那个什么狸族王子的家伙给我带过来!老阎,你亲自去。”

黑面判官老阎,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领命转身进了枉死城。

李溱听了这话,竟丝毫感觉不到喜悦,恍恍惚惚的,所有的事情来得太突然,去得太突然,像一场梦。吩咐完老阎的冥主调过头来,炯炯目光直视李溱,缓缓地道:“小子,你要明白,我琅珀不是输给了你,而是输给了我自己,输给了自己这一万年多年、甚至是永远都无法克服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