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灭顶之灾
作者:想飞的蓝水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319

一声惨叫响彻山谷,凄厉而急促,急促而短暂。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并是一声惨叫,传入众人耳中不过半声而已,仿佛那人刚张开嘴,即被掐住咽喉,再不出声来。或者比掐住咽喉更糟,瞬间毙命,死人自然是不会出声的。只有幽冥的索魂使者,出手才能快到这种程度,快到让人来不及出一声完整的惨叫。

最为靠近荒殿的三鼎真人和银笛子先罢手,然后一个停个个停,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肩膀以下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仅脖颈动了动,转往同一个方向,即惨叫声的来源处。

三鼎真人左侧面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是――是朗心?”

按常理,师侄有难做师叔的本当上前查看入荒殿一探究竟施以援手,然三鼎真人却在下一刻双足连蹬疾后退,惊恐万状的瞳孔里倒映着铺天盖地的红光。

火!怎么会有火?哪里来的火?石砌的神殿没有一样可引火的物件,整座山谷不见一棵树一根草,偏偏熊熊的火焰从门内、从殿顶、从断壁的缝隙里翻滚着数人高的热浪汹涌而出,像千万条毒蛇,挣脱了囚笼的毒蛇,四下流窜,刹时间谷中处处燃起火来,迅连成一片沸腾的海。自下而上看,又仿如饥肠辘辘的火红巨蟒,吐着贪婪的蛇信俯身扑向那些呆若木鸡的凡间生灵。

站在三鼎真人身前的银笛子反应只比三鼎真人慢了零点零一秒。零点零一的差别,微乎其微,甚至不够眨一回眼、听一次心跳,却已经是生与死的距离。大火无情地将他吞没,这位顶尖的玄门高手、声名显赫的仙罗四杰之一,来不及作任何抵抗,哪怕垂死的挣扎,依然是半声惨叫,好似一只飞蛾一不小心撞入烛火当中,就听得嗤地一声旋即飞灰烟灭无声无息。

火,在继续扩展延伸,越来越多的“飞蛾”葬身其中。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人的生命并不比真正的飞蛾高级多少,一样死得卑微、不明就里又毫无痛苦。或许这样卑微、不明就里、毫无痛苦的死去,也是上苍对生命的一种仁慈罢。听不见临死时持续的绝望哀号,闻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唯有火生生不息地燃烧。头顶上,有高照的艳阳,阳光越灿烂,火光越红艳,交相辉映,见证着这场人世间最安静最干净的杀伐屠戮,中土玄门的灭顶之灾。

不清楚目前为止到底死了多少人,活着的人没有时间理会。不知道那跌入火中的到底是谁,自己的师父?徒弟?师兄?朋友?活着的人没有时间悲伤。幸存者的心里面只剩下恐惧,人之将死的恐惧,下意识地后退围拢,背靠着背,徒劳地睁大眼睛,却除了一片红什么都看不清。喘息,粗重的喘息,这火海里的最后一块浮木在哪?我能抓住最后一块浮木逃出生天吗?

大概这火海里的最后一块浮木就是青龙隐的农劲、仙罗谷的玉箫子以及上清观的三鼎真人。这三人分守三方,成三角态势,阻挡火势向前。在他们后面的寥廖几人,是此次妖界之行的硕果仅存。

三鼎真人已是金银铜三鼎齐出,铜鼎套着银鼎,银鼎套着金鼎堪堪挡住前方大火。忽见他暴喝出声,鼎口大张迎向火海,生出漩涡样的吸力,和吸干农劲的灵蛇骨粉一般无二,火焰立时呈螺旋形一圈一圈卷入鼎中。躲在他身后的上清观弟子如同看到破晓时的曙光似的雀跃起来,三鼎真人本就是鼎中藏火、以火炼鼎,如此吸将下去,何愁此火不消?然不等他们喝彩欢呼,最外面的铜鼎,底部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孔,折射出一线红光。接着一个增到两个,两个增到四个,蔓延到鼎壁,就这样看似坚不可摧的铜鼎被无数道红光切割,碎裂成一块一块,坠落。继而烧成灰烬,消失,连些微铜渣也不曾剩下。然后可以看到第二层银鼎原本纯白光亮的表面已泛赤红,三鼎真人神色大变,忙咬紧牙关凝聚毕生真元,变鼎中吸力为拒力,生生地逼出鼎内之火,方才保住了银鼎,不致步铜鼎之后尘。与此同时,但见他双肩猛挫,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难受,却只能极力压制着,强行气沉丹田,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双脚牢牢地钉在地上,没有挪动半步。要知道一旦他刚才稳不住身形岔了真气,尚在空中的金银二鼎立刻就失去了控制,烈火没有隔阻登时便会长驱直入,到时候他和他所庇护的弟子只会落得个与银笛子相同的下场。然而即使三鼎真人稳住了阵脚,三鼎去其一,应付起来更是倍感吃力。暗骂一句该死,这火来得如此蹊跷如此迅猛,倾刻间即要了银笛子的性命,自己早该想到它绝非世间的等闲凡火。现在倒好,一时不察,脱不了身之外,更要紧的是白白损折了铜鼎。这铜鼎虽列三鼎之末,却是炼就三鼎之基石。铜鼎既毁,便要从头开始炼制。在新的铜鼎炼成之前,金银二鼎的威力不但不会提升,反而日趋减弱。也就是说,三鼎真人近十年来的苦心修行全部付诸东流,叫他如何不悔恨懊恼。但当前凶险的形势容不得他追悔其他,只略略分了心神,金银鼎已被咄咄火舌逼退数尺,到了三鼎真人的上方,再退无可退。火,像一面墙,近在眼前,灸人的热气扑面涌来,眉毛、头渐渐蜷曲枯黄,鼻端可以清晰嗅到毛烤焦的糊味。而眼前的这面火墙还在一分分地逼近。上清观弟子见状,赶紧运真力于掌心抵在三鼎真人后心大**,其他门派中人亦纷纷来援,如果三鼎真人这边抵挡不住,玉箫子和农劲腹背受敌,这最后一块浮木便算是沉了,大家都得同归于尽。不过他们那点微末道行加在一块儿,仍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