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三水道人来说，他宁可相信女人会长胡子、男人能生孩子，也不愿相信破去锁仙阵的竟是李溱那个看上去没几天活头的病秧子。要心高气傲的三水道人承认自己还不如一个体弱多病的少年，直比把他扔到锁仙阵中熬上十年八年更叫他难受。幸亏孙淼接着补充道：“严格说起来，破阵的不是李溱，而是李溱手里的那把剑。我后来才知道，那把剑便是天城派供在剑冢当中的抱月仙剑。”

自此三水道人总算恢复了常态，露出一贯参透玄机的微笑，捻着胡须道：“原来是它，如此说来倒没什么可奇怪的。八千年前那人坏了它的人形初胎，它势必恨其入骨。现在借机报复破去那人布下的阵法，确也在情理之中。阿淼，你可曾看清那剑是如何破掉锁仙阵？”

孙淼不以为然道：“师父，其实只要想清个中关键，破阵也没什么难的。”正说着冷不防又挨了一个耳括子，“好小子，跟师父这儿弄起玄虚来了，什么关键，还不快讲！”

孙淼心中委屈不已，心道：只准你一天到晚跟我打哑谜，就不准我在你面前卖弄一回。做你的徒弟，我才瞎了眼呢。不过想归想，却没胆子表现出来，脸上仍赔笑道：“徒弟哪敢哪，这其中关键不外乎就是――物极必反、置之死地而后生。”

三水道人顿时豁然开朗，直拍手叫好，“物极必反，最强亦为最弱，妙，妙啊。人说西山三神中以老二向问最擅五行阵术，如此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只他手里的无焱神剑，便能轻轻松松破了那不可一世的锁仙阵，痛快，痛快！”

孙淼虽不明白三水道人这大快人心的好心情所为何来，却也懂得跟在后面附和，“嗯，嗯，师父说得对，确实痛快。”可“嗯”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嗯？不对啊，师父你刚才说无焱神剑，”不可思议地倒吸一口气，“难道――抱月仙剑便是上古三大神器之一的无焱神剑？”

“不错，这可是天城派的一个秘密，当年天城开山祖师得到神剑无焱之后，深恐为宵小觊觎惹来无端灾祸，便将其改名为抱月，只历代掌门才知无焱真身。可笑那玉纯老儿还在我面前诸多掩饰，却不晓得他们天城派那点老底又怎能瞒得过我。”

孙淼直嫉妒得两眼冒火，“李溱这小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先是平白无故有了狸仙几千年的道行，现在又得到了上古神器，这家伙的命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三水道人也正纳闷呢，“我过去看过他的面相，分明是个短寿福薄之人，不应该会有此等深厚的福缘。”

“何止福缘深厚，我看他还艳福无边呢，天下男人的好都叫他一个人给占尽了。”说到艳福，倒提醒了孙淼，“师父，我此次上天城山，这一路还遇到了不少怪事。”

“哦？都有哪些怪事？”

“我记得临出门时您替我卜了一卦，说只要往西行就能遇到对我此行大有助益之人。我果然在半路上遇到李溱那小子，奇怪的是堂堂朝阳殿座的儿子居然身无分文流落在外。这倒也罢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名叫萧萧的美丽女子，后来听说是他救命恩人之女，但我总觉得这其中有诈。那名女子越看越不简单，所有的古怪尽皆着落在她的身上。”紧接着便将鬼宅历险、桃花迷局、平湖山庄、幽思古琴等路上及上山后生之事一桩一桩细细道来，在这其中三水道人的表情变化可谓丰富之极，时而皱眉苦思，时而眼中一亮，时而神色凝重。直到孙淼讲完许久，仍旧不一语。孙淼等了又等，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可是想到什么？”

三水道人大为感慨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一口气，道：“唉，想不到曾经的一代舞娘凝绮竟会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实在可惜，可惜啊。”

咚！孙淼绝倒。“师父，我这儿跟你说正经事，你扯到哪里去了。凝绮死便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个舞娘罢了。”

三水道人把眼一瞪，喝斥道：“你懂什么！凝绮绝不是一般意义的舞娘。”说着眼中流露出无限神往，“所谓凝绮清歌，胜似天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凝绮起舞，翩翩如梦，只愿此生长睡不醒。若得醇酒在手不醉不休美人在侧清歌浅舞，仙也好，凡也罢，这一辈子便再没有遗憾了。”

孙淼暗自好笑，这三水道人一大把年纪了还哈女人哈成这般德性，着实有些为老不尊。“师父，这凝绮当真有您形容得那样美好吗？”

不料三水道人的回答却让孙淼是大跌眼镜――“不知道，没见过。”

“啊？师父，你既然对凝绮如此推崇，当年干嘛不找个机会见上一面？”

“见她做什么？倘若坊间传闻言过其实，那我岂不是奔波万里只收获了失望二字；倘若她当真如传言所形容，我还真怕我会把持不住从此道心失守，那我那么多年的修炼可全都完了。怎么想都不划算，倒不如留一个美丽的想象在心里，岂不更好？”三水道人以一副过来人的架势拍拍孙淼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阿淼，你要记住，这女人就像天上的月亮，远远欣赏便好，千万不可靠近。红颜祸水，艳福非福。”

孙淼表面上一脸受教地频频点头，其实背地里早就笑翻了天。正乐不可支，冷不防三水道人又道：“尤其那个名叫萧萧的女子，你以后见到她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切记，切记！”

始料未及，“师父，这是为何？莫非――你已经猜出了萧萧的来历？”

三水道人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怕仙凡两界从此再无安宁可言。唉，一万年怎地这么快便过去了呢？――算了，不想了，该怎么着怎么着，天塌下来也轮不到我来扛着，走喽”语毕，抬腿便往亭外走去。

孙淼连忙跟上去，“师父，我们这是要回先机观么？”

“我还有事要办，先不忙回去。”

“那我们要去哪儿？”

“去滇城。”

“滇城？去那里干嘛？”

“?嗦，这么快便忘了我们先机门的第一条门规么？”

“是――”孙淼无奈地拖长语调徒弟没忘。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不用知道，一切听师父的安排。”

“这还差不多。”

……

等到三水道人及其徒孙淼消失在官道尽头之后，离十里亭几丈开外的草丛里忽地站起两人。

“看来今夜对三水老儿冲击不小，连我们杀他个回马枪都没被他觉。想不到天城派竟然藏着神剑无焱，更想不到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子居然是无焱的有缘人。秋儿，恐怕以后他真的会成为你的对手。”白魔的话却没有得到回应，“秋儿――秋儿――”

一直若有所思的秦秋这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道：“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白魔精明地眯起眼，“你有心事？”

秦秋倒没有被识破的惊慌，恢复一贯的冷傲，“我有没有心事，这与你无干。你现在应当操心，下一步该怎么办。”

白魔想是经常碰他这个宝贝徒弟的钉子，只略略尴尬摸了摸鼻子道：“不说就不说呗，你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干涉过？好了，走吧，唯一之计也只有跟着三水这个老滑头。”

“难道跟着他，就能找到至阳至刚之物？”

“这我倒不能确定，不过肯定能找到好东西。我太了解三水老儿的为人，只有一个理由能让他离开先机观在世间来回奔波，那就是滇城附近即将有异宝出世。”

“你想从中插一杠子？”

白魔笑道：“现在除了至阳至刚之物，我对任何异宝都提不起兴趣。不过，自有人会感兴趣。那些自诩正道的玄门中人闲得太久了，是时候找些事情让他们忙活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