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奇异的面具 上
作者:俯视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20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声音断断续续的问道。

这是一间阴暗潮湿,散出难闻的腐烂味道的牢房。在牢房一角上,铺着一些暗黄潮湿的稻草,一个满面皱纹,看起来足足有七十岁的老犯,静静的躺着。

声音是从这个老犯的口中出的,苍老、暗哑、有气无力之中,还带着一阵急促的喘气声,仿佛在下一个瞬间,声音就将戛然而止。

在老犯的前面不远,蹲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两者之间,隔着手臂粗的一道栅栏。

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头有些黄的长,一身布满了暗褐色不知名斑块和补丁的衣服,以及脚上的一双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布鞋,让人可以轻易的判断出,这是一个营养不良,处于贫穷状态的少年人。

少年抬起苍白之中混合着一点菜色的脸庞,虽然在昏暗的牢房内,但那老犯布满血丝的眼睛内却倏然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好一张俊秀的脸庞,特别是那双出奇明亮的眼睛,以及那两条疏朗有致的眉毛,让少年苍白的脸庞上充满了一种积极向上的朝气蓬勃的感觉。

俊秀的脸庞,甚至那种朝气蓬勃的气质,出现在一个少年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之处。但是这些出现在一个牢房杂役少年的身上,就显得很不一般了。

贫穷,饥饿,长时间处于一种社会底层的状况,都会将少年人应有的那份朝气磨掉,换上一种叫做麻木、卑微的表情。

略带着一些犹豫,但是少年还是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卢天!”少年的声音很细,想来是因为不太适应这种场面的缘故。

“嗯……”老犯点了点头,暗黄色的不正常脸色上没有一丝其他的表情。

少年看着老犯。心中略微有些慌乱。他不知道这个老犯叫住自己干什么。

实际上。他以前从来没有跟这个老犯接触过。除了前天早上。他看着着高烧、似乎随时都要死去地老犯那因为干渴而裂了开来地嘴唇。实在是于心不忍。就透过栅栏给他喂了一点点水。

除此之外。两个人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地接触了。

虽然作为大业帝都天牢重狱之中地杂役。他每天清晨都要推着小车。给所有牢房清理排泄物。老犯住地这间丁字柒号。也不知道来过多少次。清理过多少老犯地粪便尿液。

轻轻地咳了一声。然后老犯缓慢而又艰难地将一口浓痰吐了出来。昏暗地光芒下。那口浓痰落在生满了铁锈地栅栏之上。黄色之中泛着绿光。还带着丝丝地血红之色。看起来。十分地恐怖。

“看来老夫是不行了……我在这狱中……藏了一年有余……看来终于是逃不过去了……你可知老夫为何把你唤住?”老犯地脸上泛起了一些红光。他地精神也好了一些。

摇了摇头,卢天心中却想到;“这一年来也没见有什么人来探监,难不成他有什么临终遗言,想要我转告亲人不成?”

这里因为是帝都天牢重狱,经常有拷打得奄奄一息的犯人。这些犯人通常熬不过一晚。因为事突然,所以,经常会有犯人在回光返照的短时间内,将临终遗言告诉狱卒、狱中杂役。狱卒、杂役当然并不是那么好心,他们将遗言转告,往往事先向转告之人索取金银,以作跑腿之资。

卢天作为狱中地位最为低微的杂役,这种事情从来轮不到他的头上。不过,显然,这种好事现在轮到他的头上了。

“咳……”

老犯又重重的咳嗽一声,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咳出来,不过他的喘息又重了起来,好像破旧漏风的风扇。

“前次高烧,还多亏了小兄弟你,不然恐怕老夫我就烧死了!”老犯看来还比较清醒,知道是卢天给他喂的水,让他渡过了难关。

“区区小事,举手之劳,老人家不必挂怀!”卢天文绉绉的说道。他一个杂役,说话道也十分的有条理。

摇了摇头,老犯说道;“老夫生平向来不受人恩惠。若在以前,自然百倍报与你。可是如今却不成了,老夫快死了,想来想去……咳……咳……”

老犯又重重的咳嗽起来,脸色涨的通红,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卢天伸出手,在老犯瘦弱的胸膛拍了几下。卢天拍得力气恰到好处,老犯的气顺了起来,只是那脸色,却是依旧红得吓人。

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卢天看了半晌,昏暗的光芒之中,老犯的神色显得有些恐怖。卢天被盯着心中毛,急忙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推车。

推车还放在牢门之外,上面堆满了六个大木桶,里面盛装着屎尿等物。

牢房变得极其的安静,安静的甚至连牢房外面的声音都能够听到。还好,这个时候天色不过刚刚泛白,狱中的管事,没有起的这么早的。否则,卢天被抓住,少不得一顿痛骂痛打之后,再扣半个月的薪饷。

这种事情,已经生过不止一回了。像他这样的杂役,也就比狱中的犯人地位高些。

回过头来,卢天心中稍定。

老犯依旧盯着他看,不过他的右手却缓缓的在怀里摸索着。半晌之后,却见他伸出手来,手中拿着一张泛着奇异银白光泽的面具。

卢天眼前一亮,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面具。面具不大,刚好能够覆盖住整张脸庞。通体流动着奇异的银白色光芒。看着那面具上光芒流转,卢天感觉,似乎整个昏暗的牢房都在刹那亮了起来。

将看着卢天的目光收回来,老犯的目光刹那间灼热起来,看着那面具,似乎在看着什么宝贝。两个人就那么不说话,紧紧的盯着那奇异的银白面具,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一般。

良久,那老者才长长的叹息一声。叹息声中,似乎包含着无穷的遗憾。

被叹息声惊醒,卢天回过神来,不由得心中暗暗鄙视自己沉不住气;“不就是一张面具吗,至于如此失态!”

可是,真的只是一张普通的面具吗?

他想到面具上面那奇异的银白光芒,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老夫想来想去,便决定将这张面具送给你,反正快死了,也用不着了。就送给你吧!”老犯缓缓的说道。语气凝重无比。

“这……这,怎么行?不行,不行,我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少年吃了一惊,然后坚定的拒绝道。

虽然只是一个杂役少年,但是他出奇的却有自己的坚持。

老犯仔细的看着卢天,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过了片刻,他很满意的收回目光,从少年的脸上、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坚定和赤诚。

“反正快死了。死了之后,与其便宜了那些贪横的卒子,还不如给你!”老犯说道。

“不行,老人家,你还有什么亲人没有,我给你带给他们!”少年依旧坚持自己的做人原则。

“老夫我孤家寡人一个,哪里还有什么亲人。”老犯摇了摇头,然后脸上露出一丝怒容;“我老人家向来一言九鼎,说一不二,说给你,你就拿着,难道还要老夫跪下来求你!”

老犯说的很重。而且说完之后,作势就要起来给他下跪。以他现在的体力,要做到这一点简直千难万难,只是挣扎了两下,就又颓然倒下。胸膛不住的剧烈喘息,两只浑浊的眼睛却带着一种恳求的希冀神色。

卢天默然半晌,终于屈服了,伸手穿过栅栏,接过了那张面具。

面具触手冰凉无比,一到卢天的手上,那银白色的奇异光芒,陡然亮了一下,又瞬间黯淡了下去,然后变成了一张普普通通的银色面具。

“咦!”卢天惊疑的叫了一声,伸手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花眼。刚才在老犯手中还银光流转的面具,现在已经褪去了那层光泽,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张普通的银白面具。

“好好收好了……绝对不要给人知道……否则搞不好会有杀身之祸……”老犯似乎刚才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虚弱无比。

杀身之祸!

卢天心中一惊。

带来杀身之祸的面具?垂死的老犯?

忽然之间,似乎有无数的谜团在脑海之中闪现。卢天连忙定了定心神,抬头正要开口询问,却见那老犯双眼紧闭,躺着一动不动。

仔细看了一下,还好,只是昏迷过去了。只是这一次的昏迷,似乎比起前天的那次昏迷更加的严重。以老犯的身体状况,要挺过去,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默默的静了半晌,卢天摸着手中那光滑无比的面具,看了那老犯一眼,将面具放入怀中收好。

“老人家,希望你逢凶化吉,吉人有天相。”

默默的替老犯祝愿了一下,他站起身来,然后将老犯的便溺都倒入推车上的大木桶内。将散着恶臭的便桶放回,他才转过身,慢慢的出了这间阴暗潮湿的丁字柒号牢房。

推车独有的叽里咕噜的声音在阴暗、死静的牢房过道内响起,然后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