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殡仪社外面的人，殡仪社里的人更不嫌少。

没看到杜伯身影，莫问只看到一个个黑服男女坐在墙边长椅上。即便衣着质料都很光鲜，却与往常坐在这里的普通丧者家人没什么不同。抬头望了莫问一眼，那些黑服男女又很快低下头去。有些人一脸沉默，有些人却在压低声音饮泣。

“快点，跟我进来，先给宋先生换上衣服再说。”

揪住莫问袖口往里走，庆梦瑶脸色很恼火。仿佛她现在已成了宋天德主要家人，什么都得让她来招呼。

不知道刚才喝止白木丹的究竟是什么人，莫问就一脸镇静地往殡仪社里走，仿佛这又是一场送走亡者的必经之路。

停尸房外还布置着几张长椅，上面坐着的几个男女、老少哭声更大。但因为他们都没抬头，莫问也没有向他们打招呼。即便他们可能都是宋天德主要家人，还是与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进入停尸房，莫问就看到杜伯正坐在角落里一张方凳上打盹。宋天德尸体仍躺在停尸车上，一旁地面、桌子上堆了不少衣盒，看来都是宋天德家人带来的换穿衣物。

“杜伯，你怎么在这里睡觉，还有这里衣服怎么这么多，到底要穿那件。”

“不要吵他，光听外面声音我都想睡，我这就告诉你该帮我穿哪件衣服。”

随着一阵凉风吹过脖子，莫问身体一哆嗦。虽然他已经很熟悉伯爵夫人对自己的鬼吹风，但身体、心理上的感觉还是很难忘怀。

扭头看到宋天德飘在自己身后，莫问立即瞪了他一眼道：“浑蛋，没事你吓我干么？”

“我什么时候吓你了？你说清楚点，到底是谁吓谁？”宋天德还没说话，同样站在莫问身后，庆梦瑶就气恼地骂了一句。

望了望庆梦瑶，莫问就说道：“我又不是说你，你吓什么吓？”

“你不是说我又是在谁说，还说你没有吓我。”

庆梦瑶对自己身材、容貌都很有自信，甚至认为自己魅力已到了无人敢予亵渎的地步。所以只要看到莫问今天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她心中就极为不爽，毕竟自己昨晚已经给他占尽便宜，就差没有接吻、上床，也不可能接吻、上床等等。

不知庆梦瑶心中有多少等等，莫问并不想和她解释宋天德的事，来到桌旁衣盒堆前说道：“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衣物，即便我们殡仪社无法给宋先生买好衣服，他们也没必要送这么多吧！何况送到这里的衣服，沾了晦气，他们也不可能再拿回去使用。”

“你还好意思说，这还不是因为你昨晚没给宋先生穿衣服，结果他就赤身露体跑去托梦了。看到宋先生没衣服穿，你说他们能不带衣服来吗？”

听着庆梦瑶反唇相讥，莫问抱怨道：“这又能怪我吗？你们昨晚明明还说要尸检的。”

抱怨完毕，莫问就随口问了一句：“好了，你想穿什么衣服就自己说吧！要我一件件打开给你看吗？”话刚一出口，莫问身体就是一僵，回头望了望庆梦瑶，不知她会有怎样反应。

如同莫问预料的一样，庆梦瑶脸色很难看，满脸铁青，瞪着莫问说道：“你干什么，又想吓我是不是？这样很有趣吗？”

“你还真是死不悔改呢！算了，你要继续在这里看下去吗？”

没想到庆梦瑶竟能坚持成这样，莫问也不想在她面前承认什么，或是说服她什么。摇摇头，试探了一句。

“哼，你才是死性不改！谁要陪你在这里玩装鬼游戏了。”狠狠骂了一句，庆梦瑶扭身就往外走去，只将莫问、杜伯丢在了屋里。

没有庆梦瑶捣乱，莫问也开始放心询问宋天德要求。大概因为宋天德真是**托梦的关系，那些人帮他准备的衣物几乎都是里外齐全。虽然挑挑拣拣了一大堆，莫问并不介意按照宋天德要求帮他仔细搭配，反正也没人会检查他到底挑了什么衣物。

一边帮宋天德换上衣物，莫问想起外面的事，随口问道：“你为什么要我送你最后一程。”

“我喜欢，而且我不想与那些无法交流的人打交道。何况一旦将尸体移走，他们未必还能听我说话不尸检。你们这里没有尸检能力，正好。”

没想到宋天德竟是为了逃避尸检才恋在殡仪社不走，莫问并不感到奇怪。虽然他不知道尸检过程会不会也反应到灵魂身上，但想到要看着别人剖开自己尸体摆弄的情形，恐怕也没有多少鬼魂能受得了，或是愿意留下这样的记忆。

“好了吗？”

当莫问帮宋天德系上最后一枚扣子时，身后就传来一声僵冷低问声。

知道这不是宋天德声音，莫问心头猛地一跳。

转头现是杜伯站在自己身后，莫问立即苦着脸抱怨道：“杜伯，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吓我吧！你这样比鬼还吓人呢！鬼说多了话，多少都会有些改变。你到好，一句比一句短，又冷又硬的。好了，你来给宋天德化妆吧！”

“我就喜欢这样，你管我。”骂了一句莫问，杜伯又说道：“但你这浑小子怎么这么不开窍，给死人化妆都学不会。”

“我手指粗，心眼粗，当然不会给死人画那种细眉顺眼的东西，这种事情你就不要再在我身上寄托希望了。”

一边动动稍嫌粗大的手指，莫问也知道自己缺乏美术细胞，无法给人化妆、给死人化妆。所以他脸上没有丝毫不安，反而还有一种得意感，仿佛能逃掉一件工作是件非常令人兴奋的事。

“你还敢说，你这样叫我怎么敢把殡仪社交给你？”杜伯一边拿出化妆盒，一边骂道。

“把殡仪社交给我？杜伯你别吓我好不好，我可不想一辈子娶不了老婆，没女人缘。”

突然听到杜伯想将殡仪社交给自己，莫问吃惊中却不感到意外。

他根本没听说杜伯还有什么亲戚可以继承殡仪社，也不认为什么人可以将殡仪社当成家族事业来继承。杜伯在知道自己能看到鬼魂后，会打自己主意并不奇怪，但他可不想像杜伯一样守着殡仪社过一辈子。

吵吵闹闹的，莫问也没闲下来。

直到杜伯给尸体化完妆，莫问才将宋天德尸体推到殡仪社灵堂，让宋天德的家人、亲友前去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