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作者:小妖精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249

“妈妈不要去上班!妈妈不要去上班!”

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显然已经过了缠住妈妈的裤脚,哭着不让妈妈离开的年龄。可是在那个特殊的清晨里,这个梳着两条水辫子的女孩却惊恐的缠住妈妈、哀求着妈妈不要离开。旁边一个只有五、六岁大的男孩正瞪着无知的黑眼睛,一言不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母亲模糊的身影显然感染了女孩子的悲哀,原本就模糊的身影顿时像水一样晃动起来。女孩子惊奇的看到妈妈居然也在抹眼泪!这还是女孩子第一次看到妈妈流出的泪水。霎时,巨大的恐惧像洪水一样袭来,女孩子挽留妈妈的哭叫声更悲哀了、拽住妈妈的手也更紧了,仿佛生离死别一样。

“枫琳!不要不董事!妈妈只是去上班而已。”

低沉、威严的男中音响起。断然结束了这场清晨里生的别离仪式。

妈妈的手用力推开了女孩子冰凉的小手,蓝色的、妖娆的背影转身消失在清晨重重的迷雾里。爸爸那高大的、永远不变的一身黑色西装的背影像守护神一样紧跟在妈妈的身后,一起消失在迷雾缭绕的清晨中。成为一个永远不变的、充满伤痛的定格画面。

任枫琳在半睡半醒的梦中被隐隐的心痛弄醒了。她知道,如果醒来还要无休止的沉浸在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拼死拽住妈妈的自责中的话,那就又要一夜无眠了。多年来的回忆+噩梦让她多少也产生了些抵抗力,她伸手拽起头下的枕巾胡乱擦了擦腮边残留的眼泪,又翻身睡去。她实在太困了、太累了。在迷迷蒙蒙的思想渐渐游离之际,她还在祈祷——请不要再让噩梦降临。

“小然,不要再玩滑板了!太危险了,姐姐这几天的感觉很不好,会出事的!”

“切!老姐你神经兮兮的毛病又犯了吧?怕噎着就不吃饭了?怕摔跤就不走路了?真是的!”

那个当初只有五、六岁,瞪着无知的黑眼睛一言不的站在母亲身后的男孩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毛头毛脑的半大男孩。头上好像永远都有流不干的汗水,身上好像永远都有使不完的劲。他趁姐姐没防备的时候,调皮的从姐姐手中枪过滑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小然、小然,你给我回来!”

枫琳感到自己像个上了年龄的老奶奶一样,在追着不听话的孩子跑。可没有办法,转眼妈妈已经去世六年了。在这六年里爸爸不是出差就是忙着他的科学研究,几乎根本没有照顾过她和弟弟俩。还不是她这个只大弟弟四岁的姐姐又当妈又当爹的照顾弟弟?!现在居然敢不听话!枫琳又急又气,紧跟在弟弟的后面穷追不舍!

小然嬉皮笑脸的踏着滑板一路出了小区的门口,沿着马路边缘不停的向前蹬滑着。

紧跟着跑出小区的任枫琳突然被弟弟身后的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弄得心慌意乱。这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色轿车让任枫琳感到一阵莫明的恐惧、战栗,她感到心脏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自己的胸腔内任性狂奔着。

果然,就在任枫琳还没来得急做出反应时。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就悄无声息的直冲小然驶去。小然敏锐的听到身后传来异常的声音,赶紧一个跳步将滑板弹上人行道。谁知‘凯迪拉克’并不罢休如鬼魅般飞的直冲入人行道上。

枫琳眼看着眼前的情景,完全被吓呆了。麻手麻脚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生的一幕,只剩下几乎昏死过去的份了!

此时的小然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瞬间收敛了脸上原本无所谓惧的嬉笑表情,紧张的蹬动脚下的滑板,头也不回、竖起耳朵在各种喧哗的城市声中辨别着细微的、如鬼影一样紧跟其后的车声,一路飞也一样的左躲右闪。经过几次躲闪,‘凯迪拉克’变得暴躁、疯狂起来。加大油门不管不顾的,像空中俯冲下来的老鹰一样飞也似的猛扑小然。顿时,滑板的度在凯迪拉克面前变成了蹒跚学路的孩子。眼看着已经无路可逃,小然急中生智,用手扶着身边的围栏整个身体腾空,硬从一米高的围栏上跳了过去。然而还没等刚跳过围栏的小然脚下落稳就被后面一辆躲闪不急的摩托车撞个正着。随着一阵‘吱、吱、嘎、嘎’的紧急车轮响,小然的身体在被撞了几个翻身后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那辆黑色的凯迪拉克见状赶紧混入到滚滚的车流当中,逃之夭夭了。

“小然、小然!”枫琳疯了一样声嘶力竭的喊着。

任枫琳从恶梦中猛然惊醒!双手捂在胸口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姐,你怎么了?又在梦中和爸爸有心灵感应了吗?”躺在病床上的任枫然看着惊魂未定的姐姐问道。

“小然,爸爸一定出事了!我感觉得到!就象那次妈妈突然离开我们一样!就像昨天你的车祸一样!我可以清晰的预感到!你一定要相信我。”任枫琳的回答几乎带着哭腔。

任枫琳是一个略显消瘦的女孩,清秀的脸庞上一双秋水一样灵动的眼睛满是忧郁。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因近日的失眠更显苍白。整张美轮美奂的脸上唯一有些不足的是——那对略显突出的龅牙,总是醒目的摆在很抢眼的位置。使人冷眼看去,枫琳更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这也正是枫琳在学校时同学们送给她的绰号——大白兔。此时的枫琳正披散着头坐在那里,长长的头在灯光的照耀下呈深褐色,显得有些凌乱。也许是因为从小就有于常人的心灵感应,使她经常变得神经兮兮的、十分敏感。

“爸爸这次一定不是普通的出差!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任枫琳再次肯定自己的判断!

“还有你的车祸,我也有过预感,只是你不肯相信我!”想到爸爸的杳无音信,再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弟弟。任枫琳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

“姐,我当然相信你!从小你就有常的心灵感应,而且每次又都十分准确。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只是——只是——”枫然有些难为情说出口。只是他无法忍受这个只比他大四岁的姐姐对他的那种颐指气使、寸步不离的看护。

“只是你以为自己也有强于常人千倍以上的听力,逢事就一定会化险为夷!对吗?只是你以为自己已经十二岁了,是小男子汉了。不再需要姐姐的呵护了。是吗?”枫琳一连串责怪的问着。

躺在病床上的枫然感到一阵疲惫,不愿再与姐姐争论下去。他无力的拉了拉被角,使自己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当然不是这样。”风然虚弱的解释道:“不过,这次也多亏我有于常人的听力,不然恐怕这次我真的就要挂了。”

看着病房四周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被子,枫然虚弱的身体感到一阵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姐,我好冷。”任风然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呻吟着。

“小然,你怎么了?”枫琳赶紧惊慌失措的去摸弟弟的额头。“小然,你烧了!等一下,姐去叫医生来。”

一定是腿伤感染引起了烧!枫琳焦急的想。一路小跑的来到住院处的医生值班室。

用玻璃间隔开的医生值班室里虽然灯火通明,里面却空无一人。只有玻璃门上的红十字被里面的逆光照成暗黑色,幽然的挂在那里。显得格外诡异。

“有人在吗?大夫?!我弟弟的病情严重了、在烧!”情急中的枫琳冲着空无一人的值班室大喊。

奇怪,值班室里怎么会没有人呢!

枫琳继续向前跑去,挨个办公室里寻找。“大夫!大夫!”其他医生的办公室里依然空无一人。

整个楼层的办公室里都空无一人。

在这午夜时分的医院里更显得格外静谧、诡异。

枫琳听到自己空洞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随着枫琳向前移动的步伐,房间里的日光灯透过玻璃窗上的剪纸字、血十字,斑斑驳驳的影子爬上枫琳的脸上、身上。枫琳感到有一股说不出的恐怖、阴森气氛。

一个冷战袭遍枫琳全身。

“沙沙、沙,”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飘过。

“请等一下,大夫!”枫琳下意识的喊了一句。跟着脚步声跑了过去。

一位神情呆滞的老人停下脚步慢慢回过头来。原来是医院里打扫卫生的肖大爷。在白天,枫琳经常会看到他拿着拖布,挨个病房的打扫卫生。此时萧大爷手中拎着一袋子方便饭盒,不知要送去哪里。枫琳失望的摇了摇头,她知道肖大爷有老年痴呆症,从他口中是打听不到什么的。

老人呆呆的看了枫琳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去,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深夜的走廊里重又剩下枫琳一人,刚刚走掉的恐怖感又卷土重来。

也许老人正是在为住院处值夜班的医生们送饭!枫琳忽然想到。后悔自己刚刚没有跟肖大爷一起走。于是向着老人消失的地方追去。

走廊似乎已走到尽头,面前只有一扇蓝色的巨大的铁门。铁门上印有一对醒目的闪电符号。常的第六感使枫琳感觉到里面一定会有医护人员。但对这扇铁门,枫琳却莫明的有着一种强烈的恐惧感。感到里面充满血腥与邪恶!

“有人在吗?有没有人?”枫琳冲着铁门喊道,她听到自己怯怯的声音在抖。

没有人回答。

想到病床上的弟弟,枫琳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大铁门。

一股阴森的冷气立即袭遍枫琳全身,面前只有一处狭小的空间。除了一架陡峭的铁梯通向楼上外,其他一无所有。

枫琳试探着向上爬去。

当铁梯盘旋着转过第三道弯时,枫琳隐隐约约听到了脚步声。

当枫琳终于爬上楼梯后,她现眼前与楼下完全相同,同样只有一处狭小的空间。面对的依然是一扇沉重的大门。

走进大门,枫琳现这是一处完全脱离医院主楼的一处所在。她也曾去过弟弟所住病房的上面几层楼。跟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里是哪儿?枫琳慢慢的向前走着。陷入一片惊恐之中。

“天呀!这是什么地方?有人在吗?”回答她的却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嚓嚓、嚓嚓”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向前急走去。

“请等等!请等等!”枫琳急切的叫着“我弟弟的病情严重了,他在烧,请帮帮我!”枫琳不顾一切的向前追去。

可转过走廊,除了几扇紧闭的大门外,一无所有。

突然枫琳的脊背僵硬了。

她感到有无数冷飕飕的目光在盯住她。

让她不寒而栗。

橘黄色的帷幔里。

在那幅挂着人体大脑解刨图的屋子里。

手术台上患者的血还在不断的流着。手术刀上的血还在无声无息的向下滴落。医生的手却紧张的停止了动作。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屋里的每一个医护人员,都在紧张的听着从门外传来的枫琳的呼喊声。惊恐、憎恨、凶残的目光盯向门口。

紧张的气氛祢蔓了整个空间,时间静止的让人窒息。

枫琳已经感觉到,再向前走一步。误入那扇紧闭的大门,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无法抗拒的恐惧使枫琳战栗着,回去吧,回到弟弟的病床前。枫琳对自己说。然而当枫琳转过身去时,却惊恐的现自己完全迷路了!

“滴答,滴答”的流水声传来,好像提醒着枫琳自己的膀胱也该解压了。这多少替枫琳紧张的神经解了围。她看见前方有个醒目的“c”标志。‘也许应当去趟卫生间,放松一下自己紧张的身体和脑神经。’枫琳想。

恐惧使枫琳浑身颤抖,脚步僵硬。她感到每经过的一扇扇紧闭的大门,都好象会随时从里冲出恶魔,扼住自己的喉咙。好容易挨进卫生间,枫琳感到终于摆脱了那些冷飕飕的杀人目光。一阵虚脱几乎使她站立不稳。随着滴答的水声,枫琳来到水池前。却立即呆住了。冷汗立刻布满全身。

血!水池里满是鲜血!在惨白的瓷砖映衬下越显狰狞、可怕。

枫琳猛然想起,就在自己刚刚上楼时还没有听到滴答的流水声。一定是刚刚有人来过!也许此刻还在其中的某个卫生间里。刚想到这,就听从一间关着的卫生间里传出了冲水声。枫琳赶紧逃入另外一间空着的卫生间里,听着那人洗过手后走向门口。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枫琳踩着水管上的冲水筏门,越过只有一人高的门板向外望去。

她看到一位武装严严实实的医生在门口站住了。慢慢转过身来。枫琳被吓得差点失声大叫,几乎从冲水筏门上掉下去。

因为她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僵尸一般的眼睛。虽然医生帽和口罩遮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孔,但那双冰冷得象刀锋一样的眼睛让枫琳终身难忘!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彩,只有阴森、冰冷,就象——狼的眼睛一么一样!

那人是被卫生间窗外的风声吸引了。看来外面的风很大,风把树叶吹的“沙沙”作响。

枫琳慢慢将头缩进门板。庆幸自己没被现。因为那决不是一双普通人的眼睛!

听到那人远去的脚步声,枫琳终于长长的出了口气。

该怎样离这个鬼地方?已经完全迷路的枫琳在脑海里飞的想着办法。也许这卫生间的窗口是临街的。看看外面的方位应该会对自己有帮助!

枫琳来到窗前。楼层很高,看不到楼下的情景。枫琳推开窗户,将头部伸出窗外。

进入眼帘的是楼下的一处堆满青菜的平台。

突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枫琳,猛的将她抬了起来。

枫琳出一声恐怖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