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市场部的批复看到了吧？”金建军特意没有提到Vp这个称谓，或是副总裁托马斯的名字，免得给她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

“是的，老板。”程亚有些委屈，但是，对着电话，叫了一声“老板”以后，她又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了？

金建军笑笑，表示理解。他试图缓解她的情绪，和颜悦色地说道：“薇薇安，不要紧的，你前期的工作做得不错。现在的这个事情，我会帮你摆平，你只要继续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争取把6永斌这条线攻克下来，就好了。”

金建军虽然给她打了一支定心针，但是，面对来自公司副总裁的责难，程亚还是惴惴不安了一天。

到了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她忽然又接到金建军的电话说：“薇薇安，你把经纶的预期项目收益和风险评估附上这一次在杂志上表技术论文、打广告、树立品牌形象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写明你的诉求，重新提交一份申请报告上来。这一次，你把邮件分别送给大老板麦约翰、副总裁托马斯、销售总监佐治、我，还有美国总部派来的市场督导马丁。”

“马丁？钦差大臣？他到中国了？”程亚倒吸了一口气，脱口问道。

“嗯，刚到。”

程亚沉默着，感觉十分苦涩。

不回应Vp的责问，越级申请，这不等于就是在向托马斯宣战吗？

金建军现在要求我做的一举一动，已经完全地把我顶到了公司政治内战的第一线。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金建军看她没有作声。知道她是处于两难地境界。于是缓缓说道：“你放心。我们都会站在你一边。这个申请报告也一定会批下来地。”

我们？我们是谁？你。还有大老板麦约翰么？程亚暗中苦笑一声。愣在那里。再也说不上话了。

而在上海。麦约翰得知这个事情之后。第一时间找金建军开了一个碰头会。

“老金。托马斯要拿薇薇安作当头炮。将我一军。”他忿忿说道：“他想在马丁面前给我一个大难堪。”

“嗯。”

“不过。”金建军别有意味地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事情。未必是坏事！”

“哦？”麦约翰一听，来了精神，颇有兴致地问道：“此话怎讲？”

金建军理了理思路，说道：“总部方面让马丁到中国来督导市场，检查能源的销售工作，这并不意味着将要中止我们的能源计划。恰恰相反，如果美国总部对我们的能源计划已经失去了兴趣和希望，直接中止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多事？”

一语中矢，麦约翰的眼前一亮，紧紧地盯着金建军。听他继续往下说，“基于这个最重要地原因，我们可以把经纶的业务放在台面上，好好地摆布一番。我们先有经纶的预期收益评估打底，通过马丁，可以让美国总部知道这个定单的完成，将会给我们高星中国带来巨大的收益！给高星中国未来的能源展，带来更有憧憬地希望！”

金建军缓了缓语气，又说道：“另外。Joe一直在华东地区打外围，这一阵子，能源销售的业绩量呈直线上扬的趋势，我们可以安排Joe陪着马丁走一走华东市场。用数据支持，让他相信我们高星的能源技术和产品已经在中国树立了良好的品牌效应。由此类推，我们在华中市场上所作的一切市场活动和广告运作，都是为了销售，为了能够打下经纶这个大单。”

“所以，”金建军笑了笑。最后说道：“托马斯若是一直紧咬着那个3万元的广告费用不放，那么，他便是在妨碍大单销售。经纶若是打下来，则会显示他的目光狭隘或是别有用心；若是打不下来，他倒是一只现成的替罪羊，我们完全可以把过错都推倒在他们市场部地不配合上。”

“有道理！”麦约翰信服地点点头，说道：“美国总部是不会把区区3万元的广告费用放在眼里的，他们会盯住更大、更有潜力地市场目标，要求更高、更多的利益回报。”

“所以。薇薇安就算是当头炮。她也是你的当头炮。”金建军笑道：“托马斯用她来将你一军，你却可以用她来反将他一军。”

麦约翰闻言。与他对视一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想了想，他又疑惑地问道：“华中市场上的那个小销售，至今为止，都是零单无销售，这是怎么也讲不过去的。若托马斯只是一口咬住这个把柄说事，我们也无法回对啊！”

金建军不由冷笑一声，说道：“怎样安排销售人员，那并不是市场部的管辖范围。托马斯若是质疑这一点，那等于是质疑你、佐治、我，甚至整个销售部门。他若是一个聪明人的话，是绝对不会与这么多人同时作对的。实际上，我相信马丁和他代表的美国总部，也不会紧盯着我们怎么用人，他们需要地只是结果。”

麦约翰点了点头，赞同道，“不过，现在，市场部已经驳回了那份申请报告，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金建军早有对策，成竹在胸地说道：“我们让薇薇安再提一次申请，写明诉求重点，附上收益评估报告，直接送给你、托马斯、佐治、我，还有马丁。”

“越级申请！借助这个小销售的手，矛头直指托马斯！”麦约翰突然会意过来，面带喜悦，脱口称赞道：“好一个当头炮，好一个反将一军！”

但是，这种喜悦只是稍现而逝，他的表情突然有些滞重起来，他看着金建军，缓声说道：“这一招，不错。”

金建军脸上淡淡带笑，沉默着不说话，倒仿佛这一招其实是麦约翰先想到的一般。

可是，这一招，够阴险，完全置属下以绝地而不顾。这一句话，麦约翰没有说出来。

金建军的脸上保持着一如往常地微笑，一如往常地让人如沐春风……但是，麦约翰却不禁暗自打了一个寒颤——这个金建军果真是一个内战搞政治、外务跑销售，两样都面面俱全的厉害人物，幸好他是与我一个阵线的，要不然……

麦约翰没有再继续想下去，暗中却留了一个心眼：金建军这样的人，用在身边，我一定要时刻提防小心着。

金建军也注意到了麦约翰突然的噤声，看他地表情转变，更是约摸猜出了其中的几分缘由。他也不辩解，要想在上司和下属之间两面逢源，有时候，不得不说一些两面三刀的话，做一些左右为难的事。

他扪心自问，这件事情，我是真心想要帮助程亚的。或许，说穿了，其实，我是真想要打下经纶，程亚也好，麦约翰也罢，还有周易、马丁等人，统统都是这一盘棋局中的棋子儿。

他在打给程亚的电话里，如是说道：“记住我的话，职场上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你永远只有自己一条阵线。最聪明的做法，就是把敌人变成自己地朋友，对手地敌人；把坏事变成自己的好事，对手地坏事。”

程亚听他讲过类似的话，现在听他又说起，心中略略一想，隐隐明白了其中的一些意思——事情展到现在，进则，与副总裁托马斯开战；退则，又得罪总裁麦约翰……夹在两位老板中间，怎么做，都有被公司炒鱿鱼的可能性和危险性……现在，唯一能把坏事变成好事的机会，就是听从金建军的安排，打下经纶。

程亚很快就修改了申请邮件。这一次，她把经纶项目的重要性、表论文和刊登广告对于打经纶的必要性，经纶的预期收益评估报告、宋春辉的售前技术论文等等资料一并地附了上去，然后同时送给麦约翰、托马斯、佐治、金建军、马丁。

这封邮件中，程亚没有回应托马斯对她工作能力的质疑，事实上，她也不需要辩解。因为，自己工作能力的评估，并不是由自己说了算的。

事情做完，17：4o分，早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程亚收拾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今年夏天，武汉的天气显得特别地沉闷。已是入夜，天还亮堂着，感受不到一丝丝夜的凉风，那空气就好像凝固了一般，无法流动。眼前的视线一点儿都不分明，霭烟蒙蒙地扯不断，撕不开，行在其间，更是让人压抑得受不了。

我被人利用了？借刀杀人？上楼抽梯？假道伐虢？亦或是？……三十六计，现在身陷的究竟是哪一计？

程亚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天色已黑，在这样的夜色中，她的精神有些恍惚，脚步也十分沉重，每一步都好像空落落的，没有方向，不知道走下去，会是哪里？

但是，忽然间，这样的沉闷和无法流动，被一阵热烈的喧哗完全地撕开、扯碎了。穿过十字路口，前面，已经是吉庆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