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黑夜吟唱(一)
作者:太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75

一夜的激战,天麻麻亮时,曹嶷军才堪堪退去。傅熙拿着报上的军报,心里苦涩万分,仅仅一次突袭,郑系军就损失达三成。这是临淄城被围以来最大的损失了。荀?带人彻查全城瘟疫,也引起了百姓的恐慌,人心已然浮动。

“报!昨夜抓获二百余名敌军,怎么处理?”

傅熙不耐地挥手说:“先审,问清曹嶷军中现在的情况,愿意参军的纳入军中,不愿意的,囚禁起来”

卫?说:“世民,昨夜趁曹嶷军退,已经派了十几个探子”,傅熙点头说:“很好,至少能带回些外面的消息来。如今我们倒是成了睁眼的瞎子”。曹嶷军围困临淄城后,所有消息都被切断,里面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临淄城成了一座与世隔绝地孤岛。

荀?飞快地爬上城头,气喘吁吁地来到傅熙身边说:“主上,大事不好了!城中大户人家纷纷要求出城,在下拦都拦不住啊”

傅熙一摔军报,恨声说道:“他们想死嘛!是不是有人跟曹嶷勾结?给我查!”。傅熙起身焦躁地来回踱步,心想这些大户是看到昨夜曹嶷突袭入城,又起了瘟疫,不想在城内乖乖等死,想投靠曹嶷了吧。

卫?说:“主上,我们难,曹嶷军更难。曹嶷用尽方法都不能攻陷临淄,如今士气已然大泄,我们再坚持几天,就能拖垮曹嶷”

“我当然知道,可是如今里外消息不通,外有强敌,内有大户反叛,还能全杀了他们不成?”

傅熙有些泄气地一**坐在地上,周?想了下,说道:“不如……传点谣言如何?”,傅熙眼前一亮,昨夜的突袭正好拿来做文章,“来人传刁协”

不多时,刁协来到城头,行完礼后,问道:“主上找我何事?”,傅熙起身问道:“玄亮公选些长舌之人,去百姓中间放言,就说曹嶷军打定主意屠城,一个不留,所以死死围住了临淄城,想把百姓们都饿死”

“哦,前两天围三缺一也是假的,不过是曹嶷的诡计”,周?捋着鼠须补充道,卫?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笑道:“主上领临淄百姓誓死抗争,每家每户都粮米,比曹嶷军残暴好了不知多少倍……”

刁协小眼一转,笑道:“在下理会得,对这个拿手的很,诸公不消吩咐”,说完朝傅熙躬身一礼,前去安排不提。

刁协走后,傅熙拍了怕额头,那些大户可是麻烦,“道明公,你可知是哪家带头起得事?”,荀?想了下说道:“应该是冯家、刘家,他们两家最先起得事”

傅熙心想,冯家、刘家是临淄城的士族,也是大户之。杀了必然引起大户的反弹,冯家、刘家也是仗着这个才跟自己叫板,还真不好处理。

傅熙懊恼地说:“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得!这该如何是好?”,卫?想了下说:“这个好办,我跟诸葛道明带兵前去劝说两家,顺便……让他们跟曹嶷彻底断了联系”

傅熙心想,带兵劝说?还头一次听闻。诸葛氏家族乃是青兖大族,声隆卓著,冯、刘两家应该会看在诸葛氏的面子上,乖乖地听命令吧。不过卫?打得注意不仅仅如此吧?

卫?使了个眼色给傅熙,傅熙心领神会,笑道“有叔宝在,吾无忧矣!叔宝去思肖军中寻诸葛恢吧,等安排妥当了,再禀告与我”,周?此时也明白了卫?的意思,呼哧呼哧地摇着麈尾,咂舌说:“啧啧!真是诚实磊落的年轻人,好!好!好!”

曹嶷大营,如今已是一片惨淡,死气沉沉地宛如一座空营,哀号惨叫声使得大营更像一片鬼蜮。只有不时摇曳的火把,给大营带来一点生气,却又显得更加阴森。刚入夜,大营已经如同深夜了。

“什么人!”

巡逻地士卒抓住一个仓皇而来的人。来人急声说:“快快禀告,临淄冯家来人,我要见曹镇东”。

“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远人,劳心怛怛。婉兮娈兮。总角?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曹嶷大营中,一位老者抱着草叉,双眼闭合,眼泪流出,不停地慢慢吟唱。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拖拉着沉重地长戟,来到老者身边依偎着坐下,带着哭腔轻轻摇着老者说:“耶耶(爷爷的雏形),我饿……”

一个青年来到老者身边,揉了揉少年的头,问道:“老丈,这是您的孙子?”,老者恍若不闻,继续慢慢地吟唱,声音颤抖而又悲凉。青年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高粱饼子递给少年,安慰说:“小家伙别哭了,快吃吧”

少年一把抢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旁边一位老者看了一眼饼子,咽着口水说道:“青年人好心肠啊”,青年人来到老者身边,又掏出一块,递给老者,问道:“在下王贵,老丈怎么称呼?那位老丈怎么了?”

老者感激地接过饼子,一边吃着,含糊地说道:“在下姓刘。这个孩子是周老哥的孙子。周老哥两个儿子,一个前俩天战死,另一个……昨天拉到那个营里去了,周老哥魔怔了,不吃不喝的,光知道唱”

青年人轻声问道:“那个营?”,老者抬起头,小心地看了看周围,见周围都是老乡,便放心地说:“年轻人,刚抓来的吧?怪不得有饼子吃,我们都断粮了,一天就喝顿稀粥。那个营啊,全关着染上瘟疫的人,都抓了几千人了。年轻人,你可要小心点”

王贵害怕地点了点头,问道:“怎么?大军没粮草了么?”,刘老丈喝了一口清水,涩声说道:“甚子粮草?自被掳为士卒,一天就喝一顿稀粥,大将军的老部下才有粮吃。现在就算一顿稀粥也时有时无,听说连大营的老卒一天只能吃一顿饭。瞧瞧临淄城周围的高粱杆都让我们吃光了”。

王贵诧异地问:“徐大将军不是在广县筹集粮草么?”,刘老丈叹声说:“筹啥子粮草哎,运来了也没咱的份。何况昨天徐大将军跑了”

王贵眼睛一亮,问道:“徐大将军跑了?”,刘老丈狠狠地咬了一口饼子,骂道:“还不是让大将军逼跑的,到底咋回事,咱也不知道”

王贵暗暗点了点头,瞧了瞧周老丈,问道:“周老丈这是唱得啥子?”,刘老丈长叹一声:“老家的歌谣,周老哥疯了……”

在周老丈苍凉的吟唱中,周围的人悲怆地轻声跟着吟唱起来。青年人义愤填膺地说:“一家的男人,只剩老人孩子,以后让人怎么活!”

“以后?”,刘老丈把吃剩一半的饼子,塞进怀里。睁着浑浊、黯淡无神的双眼说:“还有以后?周老哥好歹有个孙子,我孙子前天染了瘟疫死了,儿子早已战死。家家都这样……回不了家了,以后……就死在这吧”

“果真?”,曹嶷猛地站起身上,盯着冯家来使惊喜地问道。来使点头说:“果真,家父已经买通了东门的一个校尉。今夜子夜时分,就拆掉封堵的东门。”

“唔……”曹嶷回身坐下,不经心地翻着案几上的令牌,问:“你是冯家家主的儿子?”,来使说:“正是”

曹嶷一拍令牌,大声怒道:“拿下!”,周围护卫冲上来,一把将冯云按在地上,冯云挣扎地抬起头问:“将军这是何意?”

曹嶷起身来到冯云身边蹲下,瞪着冯云地眼睛说:“是谁让你来诈降的?嗯?”,冯云挣了几挣胳膊,颤声说“怎么会是诈降!城内早已没了余粮,傅熙将大户人家的粮米全搜刮了去。家父可是一心一意投靠将军呐!不然怎会派在下前来?在下可是族中长子啊!”

曹嶷大笑起身,挥手让护卫退开,亲自扶起冯云,“贤侄可不要怪本将军呐!不过是相试尔”,冯云擦了一把冷汗,“在下理会的”

曹嶷环视左右,瞪眼说:“都还愣着干甚子?快置酒给本将军的贤侄接风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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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没更,今天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