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师兄妹的一天
作者:吴少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556

上午刚上班的一段时间里,除了邻近的空压机房里出的隆隆机器声,厂房里的噪声更大一些。大门口的筛砂机,还有天上的行车等,都在忙碌地轰响。外跨间的熔炼场地上,为了清除氧化皮,陈万全与何尧碧正用小铁锤敲打行车吊着的一只大铁坩埚,出刺耳的叮叮当当声。紧挨熔炼场地的烘模房已经打开了,刚拖出来的搁架上,已经烘干的模型和泥芯,散出腾腾的热气和尘埃。烘模老师父蔡井林,正叽里哇啦地与陈万全争行车用……

里跨和外跨两大造型场地上,已经堆放了数堆潮模砂,磨砂老师父张长贵不时地走过来,用手抓一把潮模砂捏一捏,以感觉型砂的湿度和黏度。造型工们都在收拾自己的木模和装备,安置着自己的工作面,一派忙碌景象……

“王有富是谁?”吴阳一边为木模选配着砂箱一边问。

卢小兰埋头在给木模配冷铁,一时里没听清吴阳的话。他又大声问一句:“王有富是谁?”

“王有富哇?是五号厂房的热处理工,上海人。你问他干啥?”

“外头不是写着大标语嘛,拥护党委对王有富停止工作交待问题的决定。”

“哦,王有富是原来厂里的造反司令。后来还当过革委会副主任的呢。”

车间主任张祖国走过来,看了看正在给木模配砂箱、配冷铁的吴阳和卢小兰,他不放心地问:“这只箱体是你两个做哇?”

“是啊,不相信我们哪?”卢小兰不屑地应了一声。

张主任不放心地说:“这只箱体是三开箱的哟,是个复杂的生活哇,应该是老师父做的嘛。金元庆偷懒,让你两个学徒娃儿来做,他哪儿去了?”

吴阳答:“到十四号厂房去了,三零一铝活塞试制组。”

“三零一试制组没得他嘛。他去凑个啥子热闹?”

“是沈老师父叫他去地。没事儿。你放心。这只箱体我们做得了。有问题我们晓得问。”吴阳在意地说。

“用心一些。”张主任叮咛一句后走开了。

吴阳煞有介事地取出平光眼镜戴着。卢小兰不屑地嘲笑说:“像个啥哟。两只黑圈圈。赖蛤蟆眼睛。”吴阳没趣。又摘了下来。

其实。造型工上班。几乎没人戴防护用品;披风帽、口罩、手套和脚盖都没得人戴。冬天也不戴。只是一些辅助工离不了布手套。熔炼工却是全副武装地。除了戴布手套外。还要戴平光眼镜或面罩。脚盖皮鞋也少不得。那种白绒线地手套人人都但人人都不用。积少成多。就拆线织成绒裤穿。算是废物利用。

冷铁配得差不多了。卢小兰用钢丝刷擦拭以后。把它们摆在一块儿。一边涂抹清漆一边说:“你帮我拿点白砂来嘛。”香蕉水地刺激味儿。挠得她打了一个嗲里里地喷嚏……

“这儿好象不对呢,这三只搭子有点儿厚,离冒口又远,不放冷铁可能不得行罗。”吴阳一边说一边琢磨。

卢小兰凑过去看一眼,不安地说:“工艺图上没有标,莫乱来。”

“明明不对嘛,加,加三只冷铁。”吴阳笃定地说。

“要不要得哟?造型工艺手册上,第一条就是严格执行工艺纪律哦。”卢小兰又提醒道,“莫耍小聪明罗,弄不好责任说不清楚的。”

吴阳不服气,他立即把大组长肖立刚扯过来。大组长就是厂房负责人。肖立刚看了看,他也认为工艺图上有毛病,嘴巴轻轻地嘟囔。

车间技术员刘开福正好从这儿经过,肖立刚对刘开福说:“工艺图上有毛病,这三只搭子上不放冷铁肯定要出问题嘛。”

刘开福瞟一眼,果断地说:“加,加冷铁。肖老师父话了,没错。”

“有点儿热,不开鼓风机?”肖立刚关心地问一句后,就与刘开福合力,把那只落地式三脚大鼓风机推过来,对着吴阳和卢小兰的工作场地打开了风。

“你是做外模还是打泥芯?”吴阳征求卢小兰的意见。

“还要分开来做哇?不分、不分,一块儿做。”卢小兰一边说,一边殷勤地帮吴阳擦拭着造型工具……

卢小兰乐意当吴阳的下手。她一边为吴阳撮砂,扶浇冒口,手持砂舂捣砂,一边童趣地说:“其实,当翻砂工好玩儿,铝合金造型砂很干净。就像小时候耍砂、玩儿积木,也像过家家。最后铝铸件从砂里抠出来,银光闪闪的,劳动有了收获,心里满适意。”

吴阳想,是啊,从砂里收获铸件,就像农民从土地里刨出果实,有丰收的喜悦呢。

卢小兰接着说:“今后我上了行车,有空了还来帮你干活儿,我喜欢玩砂。”

听她这一说,吴阳对翻砂似乎有了一点信心……她的兰花手指在赭红色的型砂里搅动,显得很柔嫩,也和谐。

翻砂看似粗活儿,其实也是一种细活儿。需要大刀阔斧,又得小心谨慎。型腔里的木模取出来,底箱、盖箱和箱圈整齐地铺摆在地面上,他俩像雕塑者一样,小心翼翼地修理着砂型……

“火烧**!莫把坩埚烧穿了哦!”转二哥汤兴华又冲何尧碧开玩笑。

对一个女人叫“火烧**”,吴阳感觉有点儿过分。

何尧碧却笑吟吟的不动声色,待汤兴华不注意的时候,她迅提起一罐子碳黑涂料水,冲汤兴华的后颈窝倒了进去……

铝合金铸造厂房,有一股特殊的化学药剂异味。看着一堆堆码放整齐的白煞煞的铝锭和银灰色的铝砂箱,开始时吴阳以为那是铝的味道,显得很不适应。现在他才明白,那主要是熔炼环节产生的味道,如纯化处理的固体氯盐,变质处理的变质剂,纳盐钾盐什么的,还有排气精炼剂六氯乙烷等等;与香蕉水、柴油和烘模环节、浇注环节产生的桐油烟味和可燃杂气混合着,就有了那一股特殊的异味。渐渐习惯了,他觉得这种化学药剂的异味,充满了技术和知识含量,属于铸铝厂房特有的味道,也算是特色,就感到自己因专业性而高贵起来了。然而,这些烟雾杂气毕竟对人体有害,所以十二号厂房的工人,每月享受两元钱的营养票。两元钱,对于只有十七元生活费的学徒工来说,不算少。

旁边的工作场地上,周桐和他师父顾筱乐做着一个大生活,他们正在舂捣盖箱。顾筱乐在不停地铲砂,周桐站在盖箱上,威风凛凛地操纵着风动捣砂枪,风枪突、突、突的喷着青烟;快冲动的捣砂锤,间或砸到铝砂箱筋格上,不时出啪啪啪的脆响,好威风!他的全身随着风枪的震动而颤抖……风枪的喷气口周围,积了一块白霜,在火热的环境里透出一丝清凉。

顾筱乐左手的两根手指不利索,总是供不上周桐的用砂进度。周桐就不时地跳下来帮师父铲砂,然后再跳上砂箱继续操作捣砂枪……

“晚上听技术课,技术科的那个谢培元,一口纯粹的上海土话,我听得要懂不懂的。”吴阳与卢小兰面对面,一边吹牛,一边修理箱圈。鼓风机吹过来的风很大,正好从他们中间吹过。

“听多了就好了。你应该学一些上海话,长期与上海人搅在一起,听不懂上海话,是个问题哟。”

“入乡随俗嘛,应该是你们上海人学说四川话才对,起码也得说普通话才对。”

“不可能的。上海人背井离乡,就更加依赖上海话了,乡音嘛,要不就更加孤独,精神也会垮掉。”歇了会儿,卢小兰又说,“你看,与我们一块长大的一些本地年轻人,上海话讲得介好,基本上听不出来他们是本地人。”

随遇而不安,入乡而不随俗,上海人活得孤独,靠乡音来给自己壮胆,怎么塌得下来心呢?吴阳心头这么想着。

现吴阳用铝冒口充作的水罐子打倒了,他的毛笔老在自己的小铝桶里沾水,卢小兰就帮他打了一罐子水来。接着她又说:“那个谢培元有学问罗,**铸造专业毕业的。”

“其实啊,说了那么多,造型的活儿,关键是掌握一个顺序凝固规律,”吴阳满不在乎地说,“浇注系统和冒口、冷铁的设置等等,都围绕这个原则来弄就行了。”

卢小兰笑笑,轻轻地说:“我不晓得你说的对不对,但我明白你很聪明。”

“来,你过来把盖箱修一下,我去弄泥芯盒,准备要打泥芯了。”吴阳吩咐着。

她犹豫地朝对面看了看,抓起一把工具,提一只盛了水的小铝桶,避开鼓风机的风,不厌其烦地绕了一大圈,从鼓风机后头绕回到吴阳身边,这才蹲下去开始修盖箱。

吴阳一时看得愣,两步就跨过来了,她要去绕弯。似乎不理解她的行为,他咕哝道:“你真是不嫌罗嗦哟。”

“风太大嘛,我怕吹。”

“就这点儿风,还大?你真是,像一片树叶。”吴阳嘴巴上说着,心里在想,她确实像一枝轻柔的柳条呢,也像一株雅致的兰花草,只能配微风,微风轻拂,她就自然了。

“你就不热?”吴阳问一句。

“热哟!怎么不热。”她抱怨道。

卫生所所长任典章穿着白大褂,背了只藏青色的红十字药箱,巡查到了这儿。几个工人赶过来向他要了几团碘酒棉球。任典章有个“浪里白条”的雅号,他皮肤白,又穿着白大褂,在铸造厂房里很醒目,就像“广阔天地”里的“赤脚医生”一样醒目。十二号和九号厂房,是东山厂安全生产的重点部位,卫生所的医生就分了工,任典章负责十二号厂房。

吴阳刚刚关掉大鼓风机,周桐和顾筱乐那边就喊了起来:“莫关,莫关,你们不热呀?”吴阳把鼓风机推一段,调了一下角度,对着他们那边又开了大风。接着,他找来一只轴流式小筒扇,对着卢小兰下蹲着的侧面打开了开关……

十四号厂房是十二号厂房的一间附属厂房,三零一铝活塞试制现场就在里面。三零一铝活塞的试制,是g机部下了红头文件的研究项目,厂里专门为此成立了三结合小组来攻关。三结合小组由厂领导、技术人员和工人组成,沈阿根就是工人的代表。因为具有挑战性,一大帮上海老师父都关注着这个项目。

吃中午饭的时候,吴阳和金元庆一道,把饭也端到了试制组的现场。厂长李力康和总工程师许文根组织一帮人正在开质量分析会。大鼓风机呼呼地吹,金元庆和吴阳悄然坐在电炉和金属模具的边上,面对剖开的铝活塞,一边吃饭一边听他们分析。

第四次浇注的样品仍然失败了,二次氧化和气孔、夹渣都较为严重。

金元庆悄声给吴阳解说道:“三零一铝活塞是一种新型柴油机的活塞,金属模具是四零五厂自己提供的,我们就省掉了造型的工序,我们的主要难度在熔炼和浇注环节。

吴阳太嫩,不敢搭腔,他就老老实实听着。

大食堂的饭里,混杂着不少粮店搭配的高粱米,麻麻点点的,口感也粗糙。沈阿根吃得愁眉苦脸的,显得很不耐烦。只吃了一半他就生气地把碗往地下一掼,并骂了一句:“它妈的,吃不完的高粱米。”抹抹嘴以后他继续说,“熔炼时间不好掌握,时间长了,铝液里面吸入氢气过多,浇注后就有气孔;时间短了,达不到熔炼温度,也要不得。”

何尧碧说:“铝合金的吸气性较高,温度要控制好,一定不能过八百度,否则吸气就更为严重。”何尧碧是熔炼班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她继续说:“弄不好,氧化铝和其他固体杂质就会增多。好在活塞的壁厚还可以,也没啥异形,熔炼温度就尽量控制住。”

李厂长审视了那副金属模具以后,又仔细察看铝活塞的剖面,然后说:“可能主要还是熔炼环节没弄好哦,熔炼时增加氧化锌和六氯乙烷再试试。”

顾筱乐插话:“冷却时间也不好办,冷却时间长了,芯子取不出来;冷却时间短了,铝液没有冷却,芯子取早了铸件成不了型。”

“冷却时间的掌握,只有靠多试,试多了就有数了。”

沈默一阵,沈阿根指着技术员张辉和造型工林立伟又骂开了:“你们***专门去学的嘛,学了个屁呀,到武汉船校去耍了两个月回来了?”

张辉涨红了脸,委屈地说:“主要还是学的理论,没得成熟的办法,这是新东西。武汉船校也说要我们回来自己摸索,还要我们把试制的情况反馈给他们呢,他们要积累教案。”

林立伟从保温桶里打来一盅子冰水,殷勤地递给沈阿根,并陪上笑脸。

“啷个不让何尧碧去学嘛?”沈阿根还在泄不满,“大学生的基础就是不一样啊。”

许文根说:“安排一男一女出差哪行啊,工厂不允许嘛。”

“一男一女就一定出轨啊?”沈阿根的声音弱下来了。

车间主任张祖国偷偷戳了戳金元庆,提醒他:“下午你要去五七厂啊,给那帮家属工讲课哟,莫忘记了哦。”

“嗨,那帮婆婆儿客,叽叽喳喳的吵死人。”金元庆招呼一下顾筱乐说,“顾筱乐你去嘛,你的四川话比我讲得好。”

“我不去、我不去。叫你徒弟去就行了嘛,应付那般婆娘也需要老师父?”

“要得,吴阳你去,”金元庆推了吴阳一把,“待会儿把箱合好了就去。把小兰也带去,毛头姑娘羞羞答答的没见过世面,喊她也去。”接着他又说,“下午车间里要开一个多小时的批判会,批判王有富追随熊道生和张闯的罪行。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不了解,你还是去讲课的好。”

吴阳摸摸头:“我去?讲啥子我不清楚哦,我一个学徒娃儿,得不得行罗。”

“嗨!得行,你就把她们当成一排一排的死人桩桩嘛,她们啥也不懂,你去没得问题。该讲造型工具的用法了。那帮婆娘本地人多,你去讲满合适的。”

回到十二号的工作场地以后,吴阳问金元庆:“五七厂的那些家属,不是在给厂里搞后勤服务方面的事情嘛,啷个还要讲造型?”

“没得事情做,养不活那么多人。就把厂里的生活分一些给她们,主要还是熔炼,回收一些铜渣铝渣和废品,然后作价卖给厂里。”

“五七厂是啷个回事哦?”卢小兰像一根尾巴拖在吴阳的后头,他俩在水泥大马路上一边走,吴阳一边问。

“哦,五七厂那些家属工,主要是万山市的社青,因为身边留一的政策没有下乡,有的设法‘因病’什么的,留在城里又没得工作,建厂时就招进来当民工。她们嫁给厂里的职工以后,就成立了一个五七厂。”

“五七厂里好像还有一些上海女人嘛。”

她说:“还有一些支内职工的家属,有的是上海郊区农村的,有的是上海的社青。”她快走了几步,跟上来与吴阳并了肩……

两个老师带着一群叽叽喳喳的中学生往厂里走,他们是搞“开门办学”来参观生产现场的。

吴阳说:“那个叫‘疙瘩呢’的上海人,找的老婆很漂亮呃!”

“你说的是那个电工胡云坤哪?他老婆是很漂亮,可胡云坤又太丑了,皮肤黑黢黢的,满脸的肉疙瘩,贼腔,难看死了。”

“他老婆啥名字?”

“不晓得,大家都管她叫钟妹儿。”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说,“嘿,嫁给上海人的那些本地女人都漂亮呢。”

“崇洋媚外!”吴阳粗了一句。

“狗屁,哪儿是女人崇洋媚外哟?王有富他们的媳妇是抢来的呢。”

吴阳感到新鲜:“媳妇还能抢得来?”

“如果不抢,胡云坤那么丑,谁嫁给他嘛?”卢小兰继续说,“胡云坤开始没有参加造反队,后来,他看到王有富当造反司令抢了个乖媳妇,他也参加造反队,跟着也抢了个乖媳妇。”

“嘿,你晓得的事不少嘛。”

“大家都这么说,那个时候我很小,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吴阳说:“如果现在有造反队,我也参加。”

“狗屁!你也想抢媳妇啊?”……

五七厂的熔炼场地就在一道门外头,搞建厂基建时,临时搭建的一个库房,墙体的上半部砌的花墙,顶上盖的石棉瓦,后来被五七厂利用起来了。

在五七厂的家属工面前,吴阳放得开胆,她们都是外行嘛。

就在翻砂的地坑旁,花墙上挂了一块黑板。吴阳一边介绍每样工具的作用,卢小兰就在黑板上写下那个工具的名词。有时候,吴阳还要在砂坑里实际示范一下。

女人们叽叽喳喳的,但她们听得很认真,有的还在作记录,还有人想往前头挤。看来,她们是渴望学东西的,吴阳心里这样想。

“这叫镘刀,上海人叫刮刀,我们当地人叫抿子,抹子。”吴阳估摸着卢小兰写不来“抿子”的“抿”字,和“抹子”的“抹”字,他从她手上抓过粉笔就自己写在了黑板上。

“刮刀一般用工具钢制成,手柄是硬木车出来的。它主要用来修理砂型的较大平面,开挖浇冒口,切割大的沟槽。在砂型里**钉子时也要用它……这是大概的规矩。”

“这是半圆,也叫平先杆,上海人叫竹皮。主要用来修整垂直弧形的内壁和它的底面……”

“这是双头铜勺,上海师父叫秋叶。你们看,它生得很乖,两头就像调羹,用铜制成的。主要用来修整曲面或者窄小的凹面……”

“其实,这些工具的作用,又是相对的。在实际操作中,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经验和感觉,怎么用着合手,又解决问题,就怎么用。要爱惜自己的劳动工具,上海话叫‘吃饭家生’,跟战士手中的武器一样。”

“你们的工种不会分得那么细,主要还是搞熔炼,关键要注意安全。与高温熔液打交道,安全第一,要格外小心。穿戴好防护用品是必须的,干活儿的时候,不要嘻嘻哈哈地打闹……场地保持整洁干净,不能有任何障碍物……浇包、抬包和撇渣棒、火钳等所有的工具,必须先烘干预热……浇包里装的金属液,不得过总容量的百分之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