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亲家交心
作者:男人是山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314

看着高大健壮的儿子一瞬间庾明的心里有点儿恍惚。觉得自己与儿子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仿佛面前这个男人不是自己的儿子了。遥想当年自己驾了马车与儿子一起去棉花站送棉花父子二人共渡了一个风雨之夜禁不住感慨万千。自己为了功名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没得到父爱。好容易盼望父子重逢相认孩子上了高中自己却又将小小的他送往部队让他在部队经受了抗震救灾血与火的考验。现在孩子解甲归田应该享受安静的生活了自己却又得到这个倒霉的病这不是给孩子添累赘吗?自己当过市长、当过省长可是儿子跟着他借了什么光?得到什么好处?一个立了功的团长转业到地方当个处长就够失落了就这样还要受到吕娴的奚落。儿子啊本来需要他这个当父亲的呵护。现在自己丢了官又丢了健康下半生就要累赘儿子了。想到这儿猛烈的失落撞击着他他觉出了一阵心的痛楚怔怔地看了儿子一眼眼泪就流了下来。

“爸爸别难过。”儿子抚住了他的手“医生说你没事了。”

“是啊爸爸这一关你已经平安渡过了。没事了。”花儿也接上来安慰他。

“花儿你也来了?”庾明看到儿媳妇忙收起眼泪来。

“我妈妈也来了。她在外面呢!”花儿顺口告诉他。

“你妈妈?”庾明一怔知道人家为什么不进屋里来立刻告诉花儿“快让你妈妈进来呀。你美玉阿姨回家了。”

这时守在门口的李福伶才慢慢走到病床前轻轻喊了一声:“庾省长我来晚了。你好些了吧!”

“亲家。请坐请坐呀!庾虎快给你岳母倒水。”

听到庾明喊她“亲家”李福伶不由地激动起来心里涌上了一股暖流。这几天她与花儿、虎子泡在一起觉得自己这个亲家很贴切、很符合现实也很够格。所以昔日那些个疙疙瘩瘩的隔阂顿时就化解了。她觉得自己与眼前这个男人有许多话要讲。

李福伶坐下来虎子与花儿去医务室了解爸爸的病情两个人不由地打开了话匣子。

“省长你这病……现在算是常见病。年纪大的人都容易动脉硬化免不了在心脑血管上出点儿毛病。嗯我爸爸八十岁得了这个病活到了一百零二岁呢。这个病不影响长寿。”

“你家老爷子人家是枪淋弹雨中摔打出来的。那体格多硬实!我们这些人怎么比得了?”

“**说病这东西既来之则安之。你真的不要上火不要着急。现在这个年头还有什么值得挂念的?唉虽然你是一省之长我是个阶下囚;可是我们俩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官场抛弃了我们;我是罪有应得;你可是蒙受了不白之冤。吕娴那种滥女人怎么就得势了呢?她呀真应该千刀万剐……”

“吕娴咱不说她了。”庾明听到这儿摇了摇头。

“是啊这种人不值得我们一提。可是她很有心计啊。听鞠彩秀说她正要找人为杜晓东翻案呢。哼杜晓东要是能翻案;我的案子也能翻过来!”

“政界的事儿我不想了。”庾明眯上了眼睛。

“你选择‘放下’也好。‘放下’也是一达观的人生态度。庾省长你为国家操心了大半辈子也应该好好休息了!我看你这病啊就是操心、上火累的心里拧巴的。现在趁着这个时候好好休息吧!如果有精力就帮帮孩子们。”

“帮帮孩子?”听到这儿庾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亲家你告诉我虎子的那个项目到底怎么样?”

“那个项目不错啊!”亲家一听这个项目就来了精神头“嗯那个荒岛让虎子买下来之后现在可以说是身价倍增。昨天我听滨海土地局的人说现在有人想花一个亿把它盘过来呢!”

“一个亿?”庾明呵呵一笑“那虎子是花多少钱买下来的?”

“他才花了两千万。”

“两千万?他哪儿来那么多钱?”

“贷款呀。”

“贷款?这么大的数目银行也敢贷?”

“有担保。怕什么?”

“担保?风险这么大谁肯为他担保?”庾明越觉得奇怪了。

“听说是‘北方重化’担保的。”亲家露出了实底儿。她说完了这句话偷偷看了看庾明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呵呵‘北方重化’为他担保会得到什么好处呢?”

“庾省长你别担心杨总裁和老金那么精明不给好处他们是不会白白承担这种风险的。他们要虎子答应岛屿开时要优先购买他们的风电设备;另外施工的时候要由‘北方重化’的建筑公司承建所有工程。”

“呵呵这两个家伙算帐算到我儿子头上来了。”庾明笑了笑“其实他们的风电设备都是李英杰设计的。就是免费试用李英杰也不会收虎子一分钱。”

“是呀所以我觉得在这个项目上庾虎经营得很成功。嗯庾省长我觉得他们下一代比我们这些人精明多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要论经验我们比他们多。可是论干事业的气魄、论脑袋的灵活性。我们可真是望尘莫及了!”

“是呀庾省长你说这话我有同感。刚刚出狱时我真是觉得人生渺茫灰心丧气。可是看到虎子和花儿他们这么争气。我觉得这一辈子活得值了。我从他们俩身上看到自己的希望了。呵呵……”

“可惜呀”庾明突然想起了什么“庾虎这孩子没给花儿一个名份。让花儿失望了。”

“省长你可别这么说。”李福伶听庾明这么说反倒是显得大度了“什么名份不名份?只要他们俩一心一意的好。咱们当父母的就高兴。不就差那一张结婚证吗?我不在乎那玩艺儿。再说还有蕊蕊呢!这孩子是咱们两家共同的后代。是咱们的接辈人啊!”

“哦亲家。今天咱们说了这么多。我只是希望你能把庾虎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这孩子虽然不傻也不是太精明。商场上的事儿我也不便于多参与。你就费心了!”

“庾省长你要是那么说就外道了。我一直把虎子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的。你放心开这个岛的事情别的事儿我帮不上忙。但是工程预算、项目策划什么的我多少还明白一些我不会让虎子吃亏的。我说让你帮忙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放开手不要过多地干预他的事儿。虎子这孩子很孝顺。处处为你考虑。生怕给你带来不利影响。这不一听说吕娴说闲话他连省公安厅的工作都放弃了。”

“嗨我现在让人家弄下了台上面连个说法也没有。我的往日那股热情都彻底凉下来了。什么影响不影响?现在谁还把你当省长看待?”

“庾省长你对这事儿想开很好。可是我认为你也不必灰心丧气。龚歆只是主持工作中央并没有让他代理省长。这说明中央没有放弃你的意思。我看你还是应该振作起来韬光养晦蓄势待。将来东山再起也不一定啊!”

“福伶啊”庾明突然对她换了一种更亲切的称呼“东山再起我不想了。不过这口气我还是要争的。我庾明为国为民操劳一生他们凭什么这样对待我?”

“现在你主要是把病治好。”李福伶诚挚地畅开了心扉“别忘了今年省里要换届呢!”

“我这病能治好吗?”庾明沮丧地摇摇头“腿都瘫了。唉唉到时候恐怕我连主席台也走不上去呀!”

“庾省长只要你有毅力配合治疗勤锻炼肯定会好的。”李福伶热情地鼓励他“嗯我们有个邻居老头儿天天清早起来炼走路现在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

“真的?”庾明听到这儿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眼睛顿时亮了。

两个人正聊得愉快屋子里的电话铃响了。护士长打来的。她问:庾省长想吃什么?她安排食堂去做。李福伶替庾明接了电话先说了个谢谢然后告诉护士长:一会儿我们家里自己送饭来不麻烦医院了。然后与对方“拜拜”。bsp; 庾明瞅着她手握电话筒轻松自如的样子心想这也是一个女强人呢!如果她老爸不是早退几年如果他竭力在提拔女儿的事情上下点儿工夫也许现在的女副省长不是吕娴而是眼前这一位。要是那样他也不会倒在病床上了。人间事情啊真是说不清楚。

“喂福伶……”聊天聊得高兴了庾明觉得意犹未尽接着又问起了那个岛子的事儿“那个九龙岛你去了吗?大不大?”

“我和虎子去看过了。”李福伶告诉他“嗯岛子的面积大约有五平方公里吧!”

“五平方公里?”庾明一惊“这么大呀。快赶上鼓浪屿的面积了。”

“鼓浪屿我也考察过了。不过……”李福伶摇摇头“九龙岛的地势不像鼓浪屿那么平坦有点儿陡有点儿峭。所以你会感到它比鼓浪屿小。”

“那个鼓浪屿的优势就是与厦门紧紧相连。”庾明说。

“可是这九龙岛的优势恰恰与鼓浪屿相反。”李福伶表了另一个看法“它的优势就在于与滨海这个闹市隔绝。没有喧闹和污染。大概这就是虎子想开它的原因。”

“嗯反其道而行之。这也是一个新颖的经营策略。”庾明说到这儿深为儿子的精明而兴奋了。

下午庾明与李福伶聊得很愉快晚上却与妻子生了一点儿摩擦。摩擦的原因是因为他上厕所解了一次大便。

听说久卧病床的人容易便秘得褥疮美蓉还特意炒了芹菜以增加庾明的膳食纤维加强胃肠蠕动同时还买了一些水果。庾明吃这些东西就想起了大便。

他下了床站立不住美蓉上前去搀扶。由于白天没有扶他去厕所的实践美蓉不知道庾明的腿是软的。她只是上前做出了扶的动作没想到庾明的左腿根本就没有力量她思想准备不充分扶的力量不足庾明就一下子歪斜在她身上。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怎么往我身上压?”美蓉有点生气了。

“你不知道我这条腿这不好使吗?”庾明觉得她服务态度不好。大声呵斥了她一句。

“不好使?难道一点劲儿也使不上吗?”美蓉以为他在装蒜。

“要是能使上劲我还用你干什么?”庾明更加生气了。

再亲密的夫妻一拌上嘴就难免赌气。美蓉心想我给你做了饭送来你怎么还耍脾气呢!这一生气搀扶的动作难免有些生硬。两个人磕磕绊绊进了厕所门嘴还在噘着。

还好卫生间里是坐便。尽管庾明这条腿蹲不下去也能坐着解决问题了。

可是看看那个不知道被谁曾经用过的便器。他习惯地皱起了眉头。他要美蓉去擦一擦。

“擦什么呀这病房里就你一个人用。还有什么病菌传染你不成?”美蓉嘟嘟囔囔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庾明见支使不动她心里憋气肚子又承受不住只好忍气吞声将就着坐上去别别扭扭地解了这个大便。

但是排便之后新的问题来了。他是个半身不遂左边身子基本瘫痪。他想抬起屁股必须用右手扶住墙。而右手扶墙左手不会动弹就无法擦屁股。美蓉是个喜欢干净甚至有些洁癖的人别人大便她向来是不瞅不看的。现在丈夫解大便她一如既往地扭过了头。此时她忘记了丈夫是个半身不遂的病人了。

看见美蓉躲避自己庾明苦苦地挣扎想用左手解决问题。可是他的身子是歪的加上地上是滑溜溜地马赛克一不小心“咚”一下跌倒在地了。

“呀!怎么了?”美蓉听到动静慌忙回过头来。

“我这儿站不起来你她妈的就知道躲在一边看热闹?!”庾明狠狠地骂了她。

“什么看热闹?瞧你个笨样子难道生活不能自理了?擦个屁股也让人帮忙?”

“快。我这……左手……”他的左手本想把屁股擦净没想到那支手不听他的指使稀稀的糞便抹了他一手。

“呸呸呸!恶心!”美蓉看站庾明的狼狈样子恶心地噤起了鼻子。接着一支手捂住鼻子另一支手强忍着将他的屁股清理干净。

“看你这样……真是的……”美蓉忘记了自己陪护的职责还像妻子数落丈夫那样一句一句地刺激他。

“怎么你嫌我了?嫌我你就滚!”看到自己这么没用庾明的心情更加沮丧不由地起火来。

美蓉委屈地哭了。

她不是嫌脏嫌累她是觉得好心没得好报心里窝囊。

直到美玉回来美蓉还在那儿偷偷地哭。

“怎么啦?姐?”美玉觉得奇怪这儿有个病人你哭什么?你这一哭不是给病人填堵吗?

“呜……他这个样子还不如死了一下子净心。这么带死不活的一家人跟着遭罪。呜……”

“姐姐你说是什么话呀?也不怕人家笑话?”美玉不由地抢白了她一句。

“姐夫你是不是欺负我姐了?人家给你做饭送来。你怎么还气她呢?”美玉不只是批评了姐姐她只得两面各打五十大板。

“是我不好。我上大便脏了她了!”庾明表面上是道歉心里却是苦苦的边说边流泪了。

“哦是我姐夫左边没劲儿你扶不住。摔他了吧?”美玉问姐姐。

“不是。”美蓉照样摇着头“他嫌我伺候的不好要我滚呢!”

“什么滚?姐夫这话你也说得出来?”美玉一听生气了“我姐要是不管你谁还能伺候你?我告诉你今天医院有几个脑血拴病号嫌老婆伺候的不好骂了人。结果老婆一生气全跑了。结果呢儿女们一个也不来。少年夫妻老来伴。你这个样子别指望别人会来管你。人到了不中用的时候除了老婆别人都是假的。你不要有什么幻想以为自己还是省长。你现在就是个病人。只能依靠家里人来伺候你了。”

“美玉如果你觉得麻烦你也走吧!你们姐俩一块儿走。我不需要谁来怜悯我!”

“哟姐夫怎么了?连我也要赶走。你可真长了能耐了!好吧你要是嫌我的话难听我可以不说话。不过让我走没那么容易。我可不想落下个无情无义的骂名。好了快躺床上该吃药啦!”

晚上铁羽过来了。他看看庾明的病情好了些就把美玉接走了。病室里另有一张床是给陪护家属准备的。蕊蕊让花儿母女接走了。美蓉就睡在了那张床上。医院有规定脑血拴病人必须有家属日夜陪护。

这一夜庾明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睡。他觉得人生很残酷:一个人一旦得了病就得忍受方方面面的责难其中包括亲人的责难和白眼。他知道美蓉是个好妻子。但是他也知道人的善良与爱心是有限度的。人性喜欢美好的健康的东西丑陋与污秽人人厌恶。而得了脑血拴的人就代表了某种程度的丑陋和污秽。得了这种病的人已经不能为社会创造任何价值了。他们的存在除了带给亲人们麻烦、累赘还会带来什么呢?!

想到这些下午他与亲家聊天时的那种愉悦的感觉顿时荡然无存了。

死也许是一种选择。怪不得老家的爷爷奶奶们得了这种累赘人的病就选择死亡解脱自己的儿女。实际上他们解脱的不只是儿女也是解脱了自己的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