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是在临县的人民医院做的，由省立医院来的主治医师主刀；这家县人民医院的大夫跟姜祁要了5000块钱，说是接待费，姜祁给了6000。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

只是术后往病床上抬的时候，姜祁看着父亲那只剩皮包骨头的身体，饶是他看淡了生死，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

他父亲这一辈子没少折腾，钱没怎么赚着，债却欠了不少，临老一事无成不说，还得了这个病。

姜祁血脉觉醒之后，通过体内灵力的周天循环，对人体的各个器官越发的熟悉，他了解到，癌症这个东西，一个是生活环境的影响，再一个就是病人的心情所致。

内心郁结而不得抒，年记月累脏器必会发生病变。

“看来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得志了。”姜祁悄悄抬起袖子，擦干了眼泪，看着对本身病情一无所知的父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父亲是8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当地第一批下海的人，先是在靠近中学的省道边开了一家百货商店，因为他父亲毕竟是在县城待过不少年的，眼光很好，进的货品种齐全，又质优价廉，所以生意还是不错。

手里有了钱，他父亲就有了野心，听人说县国营棉纺厂因经营不善，要处理一些设备，便二话不说去镇基金会办了贷款，随即盖厂房，买设备，招工。

招女工。

不到半年的时间，厂房盖好，设备装好，人员配齐，紧接着便能生产；在那个时代，只要有产品是不愁销路的。

那是姜祁的父亲一生中最风光的时期；第一台发电机，第一台电视机，第一台电冰箱……哪一件进家不是羡煞乡党。

时间不长，事业到底成没成功先不说，他父亲成功者的心态倒是被整日围着他转的那些人培养的足足的。

还有一些就是喜欢成功者的小姑娘。

成功者了吗，有钱了吗，房子得换，家具得换，老婆嘛，当然也得换，于是他父亲便开始把离婚提上日程。

威逼，打，实在不行就在卧室门口缠上裸露的铜线准备谋杀，姜祁的母亲陷入了人间地狱。

那个时候在农村，女人离了婚，基本上也就没法抬头做人了。

闹了一年多，就在姜祁的母亲要带着他们兄弟跳河自杀的时候，有消息传来了，他父亲正在到处打听流产药。

他父亲的名声立马就臭了，从一个光辉伟岸的形象沦落到让人四处戳脊梁骨。他父亲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从换老婆的大事中抽出精力去管理他的工厂。

这时，他父亲才发现，他那小小的可怜的纺织厂已经被围在他身边的人、他兄弟、他的亲戚们、他招来的那些崇拜他的女工们给掏空了。

还有一个他特别信任的小弟，抢了他的销售渠道，在邻村自己上了设备，七姑八姨都有股份，亲自操作，已经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基金会的人也来了，要贷款。生意好的时候，他父亲想着把贷款全还上来着，基金会的放贷员笑着不让；这会儿就必须得全部还上了。

釜底抽薪呐。

姜祁的父亲卖了所有库存的原材料，又卖了两台设备，好歹还上了部分贷款和全部利息；又发了最后一次工资，厂房就空了。

有福跟你同享，有难就未必了；就是这个时候，姜祁的二叔和二婶提出了分家。

空了的厂房和贷款归姜祁他们家，姜祁二婶的原话是谁借的钱谁还。

唯一还能赚钱的百货商店归二叔他们家，二婶的原话是，她和二叔都还太年轻了，干别的怕养活不了自己。

看着乡党鄙视的眼神和空荡荡的厂房，姜祁的父亲也不想着离婚了，留下困顿的妻儿，一个人跑到城里去干工工程。

姜祁记得很清楚，那几年他母亲和他们兄弟就像服苦役，种地，养猪，然后卖粮食，卖猪还账；一年到头见不着件新衣服，更不可能有玩具；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见点油腥，平日里只能靠白粥咸菜地瓜度日。

而他父亲年年都要在家乡招些劳力去做工程，而每年都带不回来钱。

只是最近这两年姜祁父亲才稳下来，在一家学校找了个电工的工作，这才有了姜祁的学费。

姜祁以前其实是非常恨他父亲的。

但现在，看着父亲瘦骨嶙峋的身体，姜祁还是不由自主的流出了眼泪。

“就算恨又能怎么样？难道还真能以直抱怨吗？”姜祁瞧着团团围在病床前的姑姑、姑父，叔叔婶婶，堂兄堂弟，街坊邻居，还有几个表叔，只能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