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的夜晚到来,隗安宁感到前所未有的凉气逼人,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连鬼都看不见。
而且不知因为什么,从进入这片区域起,梦境就没有再出现和现实错乱的情况,夜空干干净净,只有墨蓝和繁星。
有无形的力量制约着。
隗安宁紧紧挨着烠不愿远离——哪怕无法和少年有肢体接触,就这样挨待在他身边也很有安全感。
“姐,后悔了没?”走在最前面的隗息回头。
现在说后悔还来得及吗。
潜入梦境的对象是千年之前的干尸,想想都要打怵。
关键是,尸体的梦境要怎么潜入啊!大脑都风化成粉末了不是吗!
烠和蜥珑的提醒实在太善意,她要是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高难度的行动,的确会打退堂鼓。可如果不硬着头皮完成这件事,她根本没机会从旁人口中听到有关自己的真相。
想到罗栀子那强硬态度,不服输的念头捶打理智。
只要任务完成,到时候就算隗息抗拒也不行。
好吧,唯一的源动力。
隗安宁深吸口气,捏紧手里已经烂糟糟的手绘地图。
“不后悔!”
隗息撇撇嘴,带着她偷偷摸摸在住宅外兜圈子,找到罗栀子指定的那个地方。
罗家的地很广,实际住宅占地面积不见得比隗家小,就是摄像头倒是非同一般得多,生怕有人靠近他们家似的,每个镜头都在到处乱晃。
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罗家有古怪。
罗栀子交给他们的手绘地图是她的女仆费尽心机绘制,难以想象那柔弱的女孩深更半夜在墙角蹲了多久才能搞到这么一条“安全线路”。
虽然这地图看起来像蚂蚁行军一样。
等摄像头转过去,隗息迅速冲到墙角,踩着墙壁就翻上旁边的树,极好地隐藏在树影中,前后不过几秒钟。
隗安宁吞了吞口水。
‘莫怕。’
烠在她身边安慰着。
“我如果被抓住,你有办法让我脱身吗?”
‘莫要想这些。’
“我还从没这么干过。”
她心跳的飞快,现在就跟做贼似的。
‘吾陪着汝。’
简单的四个字给她带来莫大动力,等摄像头开始移动,隗安宁捏紧出汗的拳头,拼尽全力朝隗息的方向跑去,隗息及时地抓住她的手臂往上一扯,将她顺利带到树上,动作一气呵成。
第一步总算是成功了。
从高处往下看,墙壁上扎满了尖锐的碎玻璃片,不仅如此还有电网。
隗安宁的心在抖,隗息满脸不在乎地拿起结实的绳子。
他们废了好大工夫才跳进罗家,经过外面的铜墙铁壁,里面看上去安静许多,但这只是表面现象——罗栀子的地图上清楚地写着每个时间段不同的巡逻人员会经过的位置,不仅如此,还有最麻烦的敌人。
不远处传来犬吠声。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吗?
隗息对她做了个自己先出去的手势,暴露在月光下跑了出去。
“隗……”
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差点就要叫住他。
这弟弟到底怎么长的,好像这些他都驾轻就熟似的,她怎么从来就没经受过这种训练。
话说隗息是在创造前往目的地的机会,该怎么办,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前进。
烠从袖子里缓缓掏出铁链,金属碰撞发出的声响刺激着隗安宁的神经,她一刻不停地东张西望——不知道其他人听不听得见这动静。
‘若是觉得难办,不如抄近路?’
怎么抄,隗安宁以口型询问。
烠胸有成竹地笑着举起锁链,对着面前的空气就是一劈,原本什么都没有的前方突然出现一道裂缝。
隗安宁呆呆看着这一幕。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少年伸手拉扯裂缝的边缘,里面是隗安宁熟悉的异色世界,他率先踏进去,等着隗安宁的加入。
犬吠声忽然此起彼伏。
这个节骨眼上哪里还有犹豫的必要,少女迅速爬了进去。
脚踩在布满鹅卵石的地面,隗安宁打量四周,这片带着现代简约风格的宅子看起来苍老许多,放眼望去寸才不生,各式各样的石头和玻璃堆砌成了这片建筑,竟然一点人气都感觉不到。
头顶的紫红色月亮带着妖异的美,站在诡异之中的烠带着那头张扬的红发,橙黄色的瞳孔如同这世界仅存的温暖。
隗安宁有些紧张地环顾四周。
“在这里不会被发现吗?”
“汝已踏入梦境,那些平凡之人不会看穿汝所接触的光景。”烠将锁链收回,看到隗安宁有些不安的模样。
“那狗和那些保镖也?”
烠笑着问:“害怕么?”
说不是骗人的。
没有生物活着的气息,这让隗安宁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害怕,踩在鹅卵石上的第一时间,她甚至失去了前进的勇气。
在这个寂静的梦境里,眼前散发着淡淡光芒的少年抬起了被衣料包裹住的手。
“若是不介意的话。”
“这样你不会受伤吗?”
“试过,无大碍。”
什么时候试的。
隗安宁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隔着布料轻轻握住少年的手指,少年用力回握,将坚定的力量传达给她。
“走吧。”他说。
也许是隔着布料的缘故,隗安宁没有感受到烠手心的温度,她坚信那双手十分温暖。
烠的存在给予自己莫大的鼓舞。
他们走过的地方有幽灵一般的白色影子经过,烠告诉她那就是保镖。
起初她还会感到心惊胆战,那白影看得出人脸的轮廓,突然停下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隗安宁吓得路都不敢走,烠陪着僵硬的隗安宁,等她放松下来才继续牵引着她前行。
最吓唬她的是那低矮的白影,那是罗家的狗,跟在他们身后好一会儿才离开。
虽然看不见,凭借气味和直觉,它们还是跟踪了这两位不速之客一段路。
终于没有奇怪的影子,隗安宁的心慢慢放下。
“烠,你怎么会知道罗家那么多事?”
“皆是师父告知。”少年转身,进入梦境的他卸下伪装,红色的长马尾画出圆润的弧线,与周围污浊的环境格格不入,“早在上古时代妘家便是武人出身,彼时,妘家与一炎姓家族十分亲近,而今,见罗栀子便知他为妘家后人。”
“武人?武将?打仗的?动拳头的?”
烠噗嗤笑了:“也可这般解释。”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姓云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可能只有他们一家,因为地上的图腾?”
“水相火形,图腾只原因之一,大抵是吾的……直觉。”
少年的背影单薄,透出丝丝落寞。
“吾曾见过这样的人类。”
又是他记忆中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隗安宁现在也十分了解,只有区区印象,却又肯定曾经有过既视感,茫然若失的感觉非常不好受,如果灵魂被抽离有实感,或许就是这样的。她捏了捏少年的手,引来他的回望。
“没关系,一定能够想起来。”
烠只是笑了笑。
“汝难道不奇……”
话音未落,大地开始剧烈震动,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落在道路前方,地上的玻璃与鹅卵石被冲力踩踏击碎,星星点点的光朝四面八方飞溅。烠迅速张开手,让衣袖阻挡住隗安宁的视线,等烟雾过去,眼前的东西变得清晰。
滚烫的空气席卷而来。
隗安宁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狼,后腿有着巨大的伤口,它露出尖锐发红的牙齿,表情极度狰狞。
‘何人?居然胆敢闯入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