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韶霭挑食怎么办
作者:棠时      更新:2019-07-29 05:18      字数:3110

自从放了年假,蓬莱府似乎冷清了不少,往日热闹的讲武堂积了厚厚一层雪,房顶上的雪没人清理,十分干净,连个脚印也没有,加上阳光充足,便成了重明鸟韶霭最爱的地方。

“祖宗!下来吧!”苏洺的怀里捧着一堆仙果,愁眉苦脸,重明鸟以琼膏为食,然而那琼膏何其珍贵,就算是仙门家大业大也不能顿顿喂鸟吃这个,苏洺摘了些仙果回来,想着糊弄一下这位白毛祖宗,偏偏这韶霭被季竹尘惯坏了,不屑一顾。

韶霭高傲地抬起头,一挥翅膀,浇了苏洺一头一脸的雪。苏洺身为剑宗大师兄,谁见了他不是客客气气,也就这只鸟敢给他脸色看,要是让韶霭在屋顶上做窝住上这么一个冬天,讲武堂屋顶非塌了不可。

“韶霭,下来。”季竹尘的声音响起,声音飘渺似乎很远,转头一看季竹尘的身影已经从讲武堂外走了进来,藏青色的外袍上落了些雪,就像是夜幕上的几点星子。

韶霭见了季竹尘,那股趾高气昂的劲儿顿时萎靡了,恋恋不舍地在屋顶上转了个圈,然后扑棱棱飞了下来,鲜红的眼珠转了转,讨好地蹭着季竹尘的衣袖。

苏洺仿佛见到了救星,道:“拜见师父。”自从上次从海边渔村回来,苏洺可是有几天没见过自家师父了,每日晨昏定省也免了。

“我上次说过,韶霭若是不听话,那便饿它一顿,自然就不挑嘴了。”季竹尘淡淡道。

苏洺抚摸着韶霭的羽毛,道:“韶霭是师父的灵禽,弟子自然不能怠慢。韶霭的年龄相当于人类幼童,调皮些也是正常的。”

季竹尘只是故意吓唬韶霭,不会真的让它饿着,对苏洺道:“你倒是好脾气。”

韶霭顺从地从苏洺袖子里叼了一枚仙果,献给了季竹尘,苏洺顺嘴道:“讲武堂真是冷清不少,那日蒋笛与慕尚走得那么仓促,也不知慕尚的伤怎么样了。”

季竹尘道:“既然能走,自然是好了。”

苏洺道:“眼下凡间并不太平,小师妹聪明果敢,一定没事的。”

季竹尘闻言一震,盯着苏洺道:“我并无意愿,收慕尚为徒。”

苏洺一时嘴快,平时与绛鸿生摘星他们调侃惯了,没加思考便将这戏言说了出去,完全没想到季竹尘神情如此严肃,忙行礼道:“弟子失言。”

季竹尘也知道自己有些过激,叹气道:“我是你师父,你是我弟子,不必一副我要活吃了你一样的面孔。”他神情似有不忍:“罢了。”

苏洺抬起头,道:“可是,既然师父无意收……为何在蜃语楼准备弟子魂玉,又为何对慕尚另眼相待?”

季竹尘沉默不语,眼睫毛低垂着微微颤动,大弟子苏洺跟着自己已经有百余年了,待人宽厚,像个管家一样打理着剑宗上上下下,对待师弟师妹倒比自己这个师父还要用心些。

“我还真是不适合做人师父,苏洺,你们师兄弟六人跟着我,想必受了不少委屈。”季竹尘道。

苏洺有些意外,他从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季竹尘口中说出来,当即道:“不曾!师父何出此言?能拜入剑宗,是弟子们几世修来的机缘,哪有什么委屈?”

苏洺当年是个落魄剑客,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做个赏金猎人混口饭吃,早早磨光了少年锐气,甚至差那么一点,便要沦落成一个杀手,接的第一个杀人单子,目标便是隐姓埋名行走在人间的季竹尘。那时候围剿地魔的大战刚刚结束不久,季竹尘在仙门中崭露头角,一战成名。苏洺还不知道他的对手是怎样的一个人,仅仅以为他只是个得罪了人的,倒霉的年轻道士而已,有人出三百两银子,买他那条命,和他那把看起来不错的剑。

杀人越货,在江湖中再常见不过。然而剑锋距离季竹尘脖颈只有一寸的时候,他便后悔了。

“你为何要成为这样一把不辨是非对错的刃呢?”季竹尘的侧脸在烛光中犹如一块温润的玉,手中瓷杯中是一盏清冽至极的水。

瓷杯,慈悲。

季竹尘将那杯水递给了那个走投无路的落魄剑客,然后带他回了蓬莱府。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些年在师门修行,关于自家师父为何极少收徒,种种传闻,苏洺不是没有耳闻。季竹尘命里有缺,注定有一大劫,大劫未过,则会妨碍至亲,季竹尘没有亲人,也没有倾心之人,只有这些徒弟可称之为“至亲”。

所以季竹尘成为剑宗宗主这三百余年,只收了六个弟子,个个都是天资卓绝的大劫之人,唯有这样,才能与季竹尘的命格相抵。

苏洺自己不必多说,二师弟郁华楼天赋极高,却心智未开,已经闭关三十三年。三师弟绛鸿生入门前是个落魄书生,一身文人傲骨,宁死不肯乞讨,险些饿死街头。四师妹星河与五师妹摘星是一对亲姐妹,不知因为什么顺着竹筏漂过了结界也算是机缘,便留在了蓬莱府。六师弟燕朔危则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到老估计也是个光棍一条。

世道多艰,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意难平。

季竹尘望着蜃语楼的方向,似乎犹豫了很久,道:“其实你原本是有一个师妹的,只是她不会再回来了。”

一道流光从蜃语楼五层飞出,在云层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季竹尘手中。季竹尘的眉心皱起一个川字,闭上双眼似乎不忍,却还是将手中那枚原本存放于蜃语楼的空白魂玉捏成齑粉,从指缝簌簌落下如同星屑,轻声重复了一遍:“她不会回来了。”

苏洺错愕,试探着问道:“师父……”

季竹尘知道他想问什么,淡淡道:“她死了。”

山谷中的风似乎被困住,回声呜咽,回荡在十二峰中。

夜色浓重得如同驱赶不开的黑色蝼蚁,密密麻麻,固执地躲在阴暗的角落,在黎明之前尽可能更多地苟延残喘。阴暗潮湿的地牢内,走廊的尽头燃着一小盏油灯,油快要燃尽了,狱卒贪酒喝得酩酊大醉,早就忘记续油,微弱的火苗跳动几下,犹如一捧鬼火。

隔年的稻草阻隔不了来自地底深处的寒凉,早已经结成了冰霜,将腐朽的稻草冻在了地上。身体很沉重,灵魂仿佛飘在空中,俯视着自己那并不安稳的睡颜。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即便是琼楼玉宇,也不会比这里更冷了吧。幽暗,潮湿,沉重,像她那个被修斓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的坟墓,是她最不愿意回忆起的过去。朱棠睁开双眼,一盏遥远的,微弱的灯光映入眼帘,是这座地牢唯一的光明。

朱棠心念微动,指尖聚起微弱的幻火,想将周围看得更清楚些,然而那幻火刚刚亮起,手腕上便闪过一圈金色的咒文,指尖仿佛被针刺入指缝,痛彻心扉,朱棠闷哼一声,幻火瞬间熄灭。

然而那痛楚并未停止,刺痛感顺着五脏六腑,延续到丹田气海,密集而连续的疼痛,就如同被数万根针刺痛一样。朱棠发现手脚都被铁链束缚住,顺着手腕望过去,咒文的光芒顺着铁链流动,轻轻扯了一下,那铁链很长,连着囚笼,难以撼动。

这铁链上的咒文绝不普通,似乎是能阻断修行者的金丹气海流转,朱棠试了几种方法,均没有作用,丹田痛得忍不住蜷缩起来,摸了摸身边,摸到了另一只手。

太好了,无敌也在!朱棠喜不自胜,连忙爬过去将蒋笛摇醒。蒋笛只有两条胳膊被铁链束缚着,下意识便去挣脱。

朱棠原本想提醒,然而已经晚了,蒋笛惨叫一声,缩成一朵蘑菇,半天才缓过来,忍着痛楚,仔细看了一下那铁链上的纹路,连连摇头,道:“沧山岭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这东西是缚乾坤。”

“什么是缚乾坤?”朱棠问道。

“这锁链上刻的是上古密文,用黑曜石锻造成锁链,则天下无不可束缚之物,所以叫缚乾坤,沧山岭肯把这种品阶的半神器拿出来对付咱们两个,是不是疯了?”蒋笛满脸的不可思议。

朱棠举起手端详着缚乾坤,这锁链居然和平分秋色一样都是半神器,看来沧山岭这次是奔着修斓来的,天下无不可束缚之物,也就是不管是人是仙,是妖是魔,都会被锁住气海无法挣脱,除非自毁元神。

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享受到地魔的待遇,被半神器锁住一次,真是啼笑皆非。蓬莱府那件平分秋色曾经对自己失效,修斓解释说是因为慕尚体内的帝王之血可以冲撞神器之灵,半神器品阶还不够高,所以会失效,那么是否可以如法炮制?#####这只韶霭挑食,不如红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