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术被关在稽查舰已经整整二十个小时，期间滴水未进，她渐渐有不好的感觉，而舱门侧边两个表情冷漠的守卫也间接印证了她的隐忧。

终于，一个脚步声由远而近，门边的守卫齐齐敬礼，这个人走进来，乔术起身，看着他高大的身形，以及面无表情，她还只是学生，所以不知道如何行礼。

“乔术学员，请坐。”来人的语气毫无温度。

两人相对而坐。来人的制服和守卫不同，是什么职衔，乔术也不懂，因为教学舰并不教这些，而是下一个阶段，在‘新卒普训’的时候才会教授。

来人开始说话：“九九届九九班教学舰，于今日清晨一时七十一分六十二秒时因你的操作失误，发生火宅，最终坠毁，你可认罪？”

乔术听着完全扭曲的事实，但她并未着急辩解，而是静下心来，仔细地分析着整件事。

来人又说：“九九届九九班班长季一启，证言说，是乔术擅自进入主驾驶舱，错误操作控制台，引发火宅。副班长闵三胜证言同上，学员言四匠、谢六亭证言同上。”

乔术听着，吃惊但不慌乱，虽然班长等人素来排挤她，但面对大是大非，十五岁的他们，她相信黑白可辩，除非另有隐衷。

见她如此沉得住气，来人有些惊讶，只能拿出杀手锏，继续说道：“学员皮五齐、叶九迁，证言前后矛盾，仍然被单独关押中，直到据实招认。”

乔术垂下了眼帘，皮五齐虽然碎嘴了一点，喜欢耍赖又撒泼，但是他一定会据理力争，估计面红耳赤地争执了二十个小时，他现在已经口干舌燥地喉咙沙哑了。而叶九迁，平时看起来柔弱可欺又胆小躲事，没想到被盘问了这么久，也坚决没向谎言妥协。

“水女卿教授和水子衡已经完成了记忆清除，在工程舰经过调试后，将被重新分派舰队。”来人又说道。

乔术心里难过，虽然表面还算平静，因为教授和水子衡已经变成了陌生人，过去的十年，像是虚度，硬生生被挖走的部分记忆。

来人干脆关闭了眼前的显示屏，劝说：“这件事总要有人站出来负责，我已经连续讯问了六个人，你可以是最后一个，但也可以保持沉默，因为你们的教学舰上还有一个学员可以讯问，可以把他请到稽查舰上，或许他愿意承担些什么…”

“我认罪，是我做的。”乔术忽然地开口。听这人的意思，南宫信应该是已经被接回家了，他已经脱离了是非之地，如果再被带回来，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地袒护她，要为她作证，事情也将一发不可收拾。

来人满意地重新打开了显示屏，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认罪协议书呈现在乔术的面前，她些许颤抖地抬起手掌，按下指纹。她认罪，是因为她是不明来历人士，由她承担此事，应是主舰商议出来的最稳妥的结论。

“根据星桥战舰的基本原则，你可以提一个最后的要求。”

乔术缓缓地闭上眼睛说：“我的要求是，告诉南宫信，我去了居民舰，且安置稳妥。”

被推进运输舰经过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乔术又被推出了运输舰的舱门，瞬间一股呛人咽喉的热浪袭来，像要将她吞噬。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感觉这样呼吸困难过，而周身的皮肤好像都要被点燃了一样灼痛剧烈。

押送官懒得多待一秒的表情，把她使劲地往前推了出去。负责接收的监狱官，臃肿肥胖，目光无情，就像是一堆肉撑着一身狱官制服。

“赶紧签收，这里真不是人呆的地方，下次就算是赌牌赌输了，我宁可去打扫厕所，也不来干押送的活儿了。”押送官催促着，边用湿毛巾捂着嘴，才能勉强维持呼吸。

监狱官却不紧不慢的样子，自嘲说：“今天这里地面上能烧开水，不如喝杯茶再回去。”

“少废话！”押送官干脆启动了防护模式，给自己戴上了氧气罩，才算是活过来了，他伸长了电子交接簿到监狱官的面前。

“真想留你明天一起冬泳。”监狱官慢悠悠地说着，缓缓抬起手来，扫描指纹，接收罪犯。

押送官完成交接之后，直接启动了助推器，把自己喷回了运输舰，然后不等舱门完全关闭，已经发动引擎飞走了。

乔术想咳嗽，但是刚张开嘴，又想呕吐，她感觉自己瞬间就进入了脱水状态，她在意识模糊之前，卷缩在一堆沙砾里，望着运输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消失不见，就像她对生命的希望，渐行渐远，渐弱渐无。

不知道过了多久，重新睁开眼睛，是因为太过寒冷，乔术是被冻醒的，她挣扎地坐起身来，看着周围冰雪厚重，也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再这样下去，她感觉自己很快就会被冻死，因为她的睫毛已经挂满了冰凌，全身的皮肤就像被撕裂一样，她刚踉跄地站起来，就发现两脚毫无知觉，但是却摔不倒，因为被冻住了。

“欢迎来到‘末狱星球’，欢迎来到地狱。”昨天的监狱官此时穿着厚厚的皮草，帽子边缘垂着厚厚的毛，所以几乎看不到他的深藏不露的脸。

乔术也只是听得出他的声音，和昨天的那堆臃肿是同一个人。

“你听说过‘末狱星球’吗？”监狱官这样问，是因为从她的脸上没看到任何的惊讶。

乔术想回答，但是脸部的肌肉完全不受控制，她感觉自己就要变成一尊冰雕了。

监狱官冲半空中哈了一口气，瞬间凝结成了一块冰霜屏幕，他仔细看了看，兀自念叨说：“居然是个女人。”

乔术一头栽倒在雪地里，冻得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了火堆上烘烤，耳边还在重复着那句：“居然是个女人，女人！女人！”

恢复了一些意识之后，她才发觉，自己被很多的干尸一样的男人围着，而他们都在双目灼灼地盯着她，亢奋地喊着：“女人，女人！”

乔术感觉自己快要干涸了，张开嘴，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她无力地看着围着自己的干尸男人们，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了下来，虽然是干尸，突兀的眼球里充斥着赤裸裸的疯狂，但是他们的动作却极其细腻，像是在抚摸着一件极其易碎的瓷器。

永别了，南宫信，乔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因为她知道这些干尸罪犯将会如何‘善待’她，她终于成为了居民，‘末狱星球’的居民，而直到她死，她都将为这些罪犯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所以她选择现在即死，至少还有清白，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咬住了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