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一万一千米平流层。

年轻的社畜和外国友人们正愉快的交流着，真诚而不失风雅地赞美着彼此国家的文化，勉力维持着谈笑风生的良好氛围。

外国友人不介意楚歌奇怪别扭的工地嘤语和小女孩口癖式的曰语，而楚歌对“你好、我爱你、敲你马”的素质三连也会心一笑——双方保持着对404的默契。

其中，岛国少年是外国乘客中年龄最小的，仅是备考中的高三生，还处在热情澎湃的青春年华，时值假期旅游放松；

灯塔国的老哥正和女友环球旅游，趁着还跑的动的时候多走走。为了这个房产都变卖了，已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

与他们不同，来自世界加工厂的楚歌怀着复杂的思绪坐上这趟航班，宛若即将朝圣的追悼者。

楚歌大学毕业后工作也有三四年了，好不容易在一线城市自食其力勉强站稳了脚，如今终于有闲余的精力和钱财尝试实现自我追求。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前人所指虽是科举与赴京赶考，意在金榜题名；但现下看来，其字面意思及其延伸意反而更为今人所称道，望文生义似也不错。老一辈人喜欢借此教诲年轻人不要死读书的道理，莫要成了纸上谈兵的家里蹲。现下讲究实践检验真理，这万卷书和万里路自然就成了知识和实践的有机结合，成了知行合一、格物致知。

寒窗苦读十余载，到头来专业不对口。楚歌都想不明白这书读了有什么用，反正工作中基本用不到，尤其是那贼难学的嘤语。你说这平日里根本没有嘤嘤嘤的机会，学了跟没学有啥子区别，难受的不行。楚歌寻思得找个机会用上这嘤语才行，方能不枉他苦学多年。

——若说还有其他缘由，那便是出于增长见识的考虑：他想知道，那一代人究竟在憧憬追求着什么。

九零后的楚歌相较于他的父母辈对那个年代缺乏了解，乃至于成了一个缺乏信仰的人、在长辈眼里缺乏正能量的人。对某些事项无法做到以之为荣，对某些荣誉无法做到感同身受，仅是随波逐流。

毕竟，他是个穿越者，与原住民终究有所不同。

九九年那场秘密战争中，除了袖手旁观外，他什么都没能做到。

眼睁睁地看着长辈前仆后继上了前线，却是抱着惊奇而又紧张的心情，甚至没能想到那竟是永别——在此之前，他从未理解过战争是多么残忍的事物，对“一将功成万骨枯”怀揣着不置可否的态度，乃至颇为向往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触手可及的和平在他眼中成了无趣枯燥的象征。

后来，他能孤身一人顺利完成学业、成为一名杰出的社畜，可以说是受了父母的荫庇。

如今，九九年的记忆已逐渐远去，随着秘密协议的签订而尘封于往事之中，那新生代无从得知的沉重历史，也必将逐渐为人所遗忘——时代的伤痛也会随着时代逝去。

他们只知道零零年地球联邦的建立，却永远不会知道地球联邦基于什么原因而建立。

楚歌想去地球第一防卫前线“珠峰防卫要塞”看看，看看他的父母曾经战斗过的地方，看看那场战争还留下了些什么。

……

就在众人无从预感的时候，晴朗的云空逐渐为漆黑的阴霾所漫布，金色的纹路缓缓展露其间。

颇有“阴风怒号、浊浪排空”之景象，宣召着大自然的伟力。

最先发现晴空不复的是高居三万五千八百千米之上的同步气象卫星，短短十分钟珠峰附近云层流动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宛若二十年前地外人所使用的风暴气象魔动武器所造就的现象。

“珠峰地外对策办公室”第一时间奏鸣了整个要塞的防卫警报，观光区自行封闭连带着其中的游客沉降地下，要塞随时待命的战备人员迅速转换到战时状态，探测无人机和气象雷达锁定云雾区，地球联邦总部第一时间收到红色预警。

“长官，卷云层内部高浓度魔能聚集，是否立刻投放k47型反魔动气象武器，预计将在投放后十五分钟对云层内部魔能进行局部扩充，三十分钟后使其完全扩散。”

观察人员的目光时刻不离雷达扫描界面，卷云层在界面显示上正以骇人的速度不断凝聚，仿佛要从惰性游离态脱离转至活跃高能态。

“根据目前的魔能聚集速度，若是我们无法在五分钟内做出决策，将无法阻止魔能信标的形成。”

身着白鸽军装的指挥官神情严肃地聆听着各方各属的汇报分析。

所有基础情报将在第一时间交与分析人员分析，并汇总至对策办公室的手中，最终由他和他的幕僚们做出最后的决定——由地球联邦全体成员共同背书，对策办公室拥有战时全球指挥权和决策权。

“珠峰领空范围内还有多少在飞航班？剩余时间是否来得及让他们撤离领空范围？k47能否在全体撤离后再进入针对性封锁阶段？”指挥官有条不紊地问道。

顿了顿，观察员沉重地摇了摇头，冰冷地说道：“经计算，除已进入魔能波及范围的航班mq4514外，其余五架客运机均能顺利撤离。”

话毕，他闭上眼，深沉埋下了头。

指挥官无声拍了拍观察员的左肩，转身回到指挥位前，在“决策通过”处用力按下了“确定”按键。

“全体注意！两分钟后实施反魔动气象武器k47的全面投放！”

指挥官摘下了顶上白帽，行白鸽军礼向全体人员宣告：

“人类的兴盛衰亡皆肩负于我等身上，前次经验必可活用于此次、毕其功于一役！”

下属们纷纷站起身，行礼回道：“与君共勉！”

……

熟睡中的楚歌从梦中惊醒，身体的晃动让他逐渐清醒了过来。

“核查完毕，本航班共863人，除3人乘客具有魔能适应性，其余860人已全数身亡。”

“鉴于乘务人员俱无幸存，本航班已转接由对策办公室实时控制，现场最高指挥权临时交与奥格芬少校。”

ai的机械合成音传入楚歌的耳中，他一时竟是未能反应过来。

映入他眼中的是七窍流血的旁座乘客，口鼻耳中流出的血竟是暗黄色的，已然没了呼吸。

他茫然地站起身，却发现瘫坐在座位上的乘客俱已如旁座一般，全员身亡。

岛国高中生山本建安六神无主地坐倒在地上，痛哭流涕不知如何是好，骚臭味从他的下裤中散发；而流浪汉奥格芬一扫先前的轻松模样，神情肃穆又带着一丝懊悔后怕，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警醒地倾听着机械音的指示。

窗外是泛黄的云雾，不时有雷霆跃动其间，定眼看去宛若翻滚着无法细数的虫子，狰狞的口牙正不断地磨合。

——楚歌已然明白，自己必是被卷入了魔能流中，此行怕是有去无返了。

他苦笑片刻，只感到头晕眼花、四肢乏力，然后走到奥格芬的身前，行了个不怎么正规的军礼。

“我希望军方能善待我叔父一家，这些年我能苟活至今时多亏了他们的帮衬。”

奥格芬无言地点了点头，将楚歌的“遗言”记录在案，直接传达到对策办公室。

原本还坐倒在地的山本建安抓着扶手，两股打颤地站了起来，声音发颤地说道：“我的父母，拜托你们了！”

——在楚歌尚且昏睡的时候，奥格芬已经向山本建安交代了现在所处的状况，以至从未得知九九年秘密协议的山本建安一时无法接受，直到现在才缓缓回过神来、接受即将身亡故去的事实。

奥格芬长叹一声，同样记录了下来。

沉吟着，他最后说道：“我希望你们能代我转告戴安娜：‘我一直爱着她。’”

……

楚歌最后记得的，是瞬间凸显的白光，还有那无声的世界。

然后，他的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检测到魔能跃迁，联邦公民“楚歌”已被卷入魔能流，锁定魔能信标预设目的地，开启应急方案。】

【公民系统加载异界功能模块，个人系统版本升级重启中，请稍候……正版授权通过。】

【检索目标异界信息，对公民“楚歌”进行同位伪装，请稍候……民用伪装完成。】

【体测公民个人天赋，完成信息数据模板化，请稍候……获得天赋：“超算”。】

迷糊中，楚歌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就像是每天叫自己起床的ai合成音。

【公民档案最高级加密进行中，请稍候……档案加密完成。】

【功能模块加载升级完成，公民信息交付“珠峰地外对策办公室”直属进行管理。】

【系统初始化完成，感谢您的使用，再见。】

【——日程任务“起床闹铃”开始执行。】

“——睡你妈逼起来嗨！”

楚歌彻底醒了。

ps.【白鸽录】

鸽子?在树上，我?站在树下：

鸽子?看着我，我?也看着它：

鸽子?咕咕叫，我?叫咕咕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