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苍老的人影喝下孟婆汤，旋即，他的身影出现在另一个世界。

笔直的身影，沧桑的脸庞，远看极为年轻，近看却是一个老人。

他需要九世轮回重塑灵魂，他无法转世，因为他本就没死。

此刻的他，不知身处何方，死寂的气息依旧缭绕于他的身上，路过的人都是摇摇头，他们都知道，这个老人要入土了。

他手中握着一柄漆黑的剑，眸子浑浊，整日坐在那里，风霜，雨雪，无法让他动摇。

轰隆。

雨天来了，惊雷轰鸣整个天空，刹那间，雷光照亮了夜晚。

他死了。

第二天。

在另一个地方，又出现了和他同样的人，只不过那人极为癫狂，无论春夏秋冬，他始终狂笑着，白天，一片桃花中发疯的舞剑，夜晚却安静的坐在一个破院子里。

如此反复不知多久，终于，这个癫狂的老者静坐着，永远不动了，然而又在同一时刻，其他地方又出现了同样的一个老者。

依旧是那个人，依旧是那柄剑，时而癫狂，时而沉寂。

这一日，细雨绵绵，又是这个老者，他狂奔于雨中，手中漆黑的剑早已锈迹斑斑。

他在雨中挥舞着剑，乱无章法，没有人理他，他们只当他是一个疯子。

自秦炼重入轮回，外界已有九年，轮回中，也已经是过了九百年。

雨依旧在下，已经足足三天三夜，这癫狂的老者每一日都会风雨无阻的在雨中舞剑，时间久了，渐渐被人无视。

这是一个偏僻的小城，青石城，城池由巨大的青冈岩铸造而成，因此得名。

春季来临，青藤爬上城墙，犹如点缀，让这个不起眼的小城显得生机勃勃。

沧桑的城墙上，青藤绽开一朵朵鲜花，春雨淋在其上，助长其生命，植物都在为了生存而奋力向上。

微风拂过，依附在绿叶上的水珠掉落。

下了好几天的雨，天空难得放晴，温暖的阳光又一次照在这个小城上。

花香已然覆盖了整个城池，城里的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开始啊他们一天的工作，一个边陲小城，却生机盎然。

高大的青铜大门缓缓被人拉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小城的宁静。

清晨的微风吹拂来残落的叶子，一片尘土飞扬中，一对人马从远处赶来。

这一对人马冲入青石城，高头大马上皆是一身兽皮的武者，神色冷峻，身上带着风尘之气，腰间佩刀似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带头的乃是一炼脏境武者，名为杨铁，其修为虽然不高，却是青石城为数不多的武者之一。

并且长年猎杀妖兽，凭借猎杀妖兽获得报酬，他手下有着一支佣兵团，每个月都能收入几千金。

杨铁是昨日出的城，今日一早便回来了，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收获不大，一夜的奔波，他们脸上也都挂着些许疲惫之意。

“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再去一趟，没有收获可不行啊。”

杨铁跳下战马，对其他人说道。

其他人都是摇摇头，这种话，杨铁一天不知要说多少次，早就听烦了。

休息了一个时辰左右，佣兵们酒足饭饱，再次出城。

杨铁高大的身躯骑在战马上，威风凛凛，双腿猛力一夹马肚子，战马便一跃数十丈，冲出城去。

刚刚出城，杨铁却猛一瞪眼，旋即用力扯住缰绳，健壮的战马前身直接被拉了起来，嘶吼不止。

身后几个佣兵也是脸色一变，不知发生了什么。

此刻，一道苍老的身影坐在城门口，胡须和长发几乎遮住了他的面容，唯独那苍老的气息，无法掩盖。

看样子，若非杨铁即使拉住缰绳，老者很可能已经被战马践踏过去。

看到杨铁他们，老者依旧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怀中抱着一柄早已生锈残破的剑，那剑极为残破，甚至丢在路上都不会有人去看一眼。

“这不是那老疯子吗？怎么今日不舞剑，却来挡我们的路？”

一名面相粗犷，身材高大的青年调侃道。

然而老者依旧不言不语，静静的坐在地上，仿佛什么都听不见。

杨铁眉头一皱，刚才若不是他反应快，这老头就死了，现在竟然还不让开。

“老人家，请你让开，我们要出城狩猎。”

老人对杨铁的话依旧不闻不问，而是看着城墙上那开花的青藤，不时的傻笑！

“真是老疯子，怪可怜的，没个儿女。”

杨铁摇摇头，并没有再和老者说话，而是转头向后面一个年轻人道。

“老八，把这个老人家扶起来，我想他大概只是在这儿晒晒太阳。”

杨铁说完，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老者，叹气一声，看他的样子，少年之时应该是一个剑客，却不想暮年如此凄惨。

闻言，身后那青年只得下马，走过去轻轻将老者扶起，嘴里却嘀咕道：

“唉，你就没个儿子女儿的吗？那么大年纪还是个傻子也没人照顾，怪可怜啊。”

青年知道老者是个傻子，听不懂人言，然而他却依伸手指着正城门口，说道：

“老头，我和你说，以后你去哪儿晒太阳都可以，就是别去那里，那里每天都有马车，武者来来往往，你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可经不起折腾啊。”

看着老者依旧呆滞，青年无奈一笑，在他心里，其实也挺可怜这个老疯子的，孤苦无依，唯有一柄残破的剑作伴，不知何时会死去。

“可怜人。”

青年看老者可怜，伸手拿出一块烤熟的兽肉，让老者吃下，起初，老者只是拿着，后来似乎闻到味道，便大口吃了起来。

有食物入腹，老者久经风霜的脸也是恢复了一些血色，青年一笑，又拿出几块兽肉塞给了他，便转身走了。

“走吧。”

杨铁轻微一叹，不知为何，他每次看到老者和他的剑，总会不自觉的多看几眼，特别是看到这柄剑日渐残破，他心中就有一种悲哀的感觉。

扫除心中的疑惑，杨铁一马当先，直接朝远处的山脉而去。

“走，谁击杀妖兽最多，今晚谁请客啊。”

杨铁粗豪的声音响起，数十匹大马一骑绝尘，身后扬起漫天灰尘。

不知不觉，秋天来临，老者站在一颗大树下，秋风扫落叶，他的眼中似乎多出来什么。

飘落的叶子不断落在老者身上，老者浑然不知，双眼浑浊，他已经站在这里一整天。

秋风拂过，他的身躯有些颤抖，似乎晚秋的凉意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一只鸟儿落在老者头上，似乎将他当成了栖息的树枝。

老者浑然不知，他的眼神始终看着手中的剑。

又是一夜。

翌日清晨。

秋季正式来临了，这一日，花瓣已经落下，整个青石城染上了花香，沉寂一夜的小城又迎来喧闹的一天。

一名名意气风发的佣兵又出城去狩猎妖兽。

马蹄扬起的灰尘混在花瓣中，一年四季皆如此。

大多数人早已注意到老者的存在，不过他们都没有在意，只当他是一个老疯子。

秋风已经渐渐让人加衣，老者身形也是越来越颤抖，如同那寒风中的枯木，冷的瑟瑟发抖。

然而，他依旧在树下舞剑，从春到秋，一日未间断。

零落的树叶落在老者身上，残破的剑，依旧舞动着，却没有一丝声音。

老者看着剑，忽然笑了起来，似乎想起什么高兴的事，在众人眼中却只是癫狂。

他手中的剑开始击打着枯木，疯疯傻傻的一次又一次击打着，让人很奇怪，那残破生锈的剑，为何还不断？

老者对着枯木整整砍了一天，最终，他自己的手掌被震出了血，枯木却没断。

老者第二日又重复这些动作，时不时便仰天狂笑，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这枯木别人一拳就能打断，他却整整砍了三天！

过往的人都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其中更不乏有些人指指点点，老者却依旧重复自己的动作！

平常时候，会有一些贪玩调皮的小孩子会过来模仿他的动作，不过时间久了那些孩子也觉得无趣，便不再来。

大部分人已经习惯了老者这般，若有一日不见他舞剑，便会有人问，老者是否已经死去。

这一日，老者又在舞剑，时间流转，冬季已经来临。

余晖照着苍穹，残阳如血，天空已经开始飘雪。

哒哒。

那些前去狩猎的佣兵回来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血腥味，原来是有人遭到妖兽攻击，受了点轻伤。

这是常有的事。

杨铁策马而归，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今日收获丰富，是好几天的量，这些妖兽价格可是不低，獠牙兽皮都可以制作武器。

“老疯子，这是给你的。”

那青年走了过来，嘴角带着笑意，拿出一块兽肉塞给老者。

杨铁也是一笑，自从那一次老者拦住他们的队伍之后，这个青年每天都会给这个老疯子一块烤熟的兽肉。

突然，杨铁眉头一皱，说道：

“这个老疯子，怕是活不长了。”

闻言，那青年抬起头，旋即叹了一口气。

老者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弱，生命可能顶不过这个冬季。

一股莫名的悲凉在杨铁心头涌起，杨铁轻微一叹。

他下马，大步而来。

老者没有理会任何人，埋头啃着那兽肉，待得吃完，他又开始舞剑。

“老人家，你年轻时候是一个剑客吧？”

杨铁问道。

老者依旧无言，杂乱无章的挥剑！

“可是你已经不适合再挥剑了，你的剑，也应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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