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也许未来      更新:2019-07-25 09:32      字数:3148

“我大哥的管待好,吃的白米夹的枣;我大哥的管待了,醋溜丸子炒鸡蛋,我大哥的管待瞎,人参灵芝炖燕窝······”。老余家半疯半傻的余老刚刚从本家大哥家里出来,看来是吃得舒服,心里高兴,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喋喋不休的叫唤不停。余家疯子是后来的村长余开河的长辈叔,他和同时代的所有知识分子的命运一样乖戾,在那个非同凡响的一九七年被打成****,在那个他热爱的学校热爱的工作热爱的岗位热爱的学生热爱的宿舍热爱的假期热爱的星期日热爱的时间热爱的地方都呆不下去的他被遣返回家,一走进家门,眼望着在屋里前院后院东跑西跑的孩子他高兴不起来,他放下行程颤巍巍的抱起孩子,半晌从嘴里挤出三个字:“你叫哥!”生命走到冰点的他被这一切打得措手不及,他的脑细胞在一瞬间崩溃了,他的脑思维在一瞬间错乱了,余老疯了,屠家庄的一代才俊神经失常了,从此余老即挣脱了政治管制,又挣脱了婚姻和家庭,成了标准意义上的自由身,他走东家串西家,睡车站钻涵洞,吃百家食饮百家水满世界飘荡。他曾经在北县教书,也算得上屠家庄的一代才俊,因其婚姻系家庭包办,媳妇比他大岁,解放前订婚解放后结婚讲的是门当户对自然是出身大户成分过高,夫妻感情不融洽想离婚都没有底气,他住在学校睡在学校吃在学校工作在学校,就连星期日节假日过年放假全部都是在学校里度过,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不愿意看见那个领了结婚证举行了婚礼的法定妻子。他如一滴水珠漂青凌漂渭河漂黄河漂大洋漂湖四海,他如一片黄叶飘东南飘西北飘上下飘四面飘八方飘天地六合,但最终还是没有飘出屠家庄,正当人们以为他死在外地的时候,于前几日又鬼使神差的飘了回来,是一道光还是一片树叶?是一缕魂魄还是一只飞碟?是一道闪电还是毫无踪迹的暗物质?咱暂且不去讨论他,反正来无影去无踪的余疯子回来了。他的老父亲还健在,他的媳妇也在这种即不算快乐也不算低迷的环境中尴尬的活着,值得庆贺的是他又增加了一个——是儿子还是弟弟?他不知道,只是他再没有抱着那个孩子让叫“哥哥”,他再没有进那个家门,他的长房兄弟们还算不错,管他住管他吃,前题当然是他主动去。飘遍地球飘遍银河系飘遍宇宙的他没有白飘,飘出了一张花猫料嘴。这张甜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活的说成死的,能把天说成地能把地说成天,能把水说成山能把山说成水,能把黑说成白能把白说成黑,能把有说成无能把无说成有,其实大家都明白,他活的其实就是一张嘴。想当初余疯子长期待在学校不肯回家,无奈之下他父亲只好背着馍口袋领着儿媳妇到学校去找他,结果怎么样?余疯子把媳妇安排在自己的宿舍,他自己却上大街道住旅馆。现在,活着一张嘴的余疯子的媳妇和老公公睡在一个炕上一起过日子,名副其实的男人却南北东西自由飘荡,虽是一张纸却没有人捅破,捅破了就不灵了日子就没法过了。还是维持现状各奔东西为高。

余疯子完全飘荡在他的梦境里,在梦境里的他胸怀大志目标远大野心勃勃,在他的梦境里有一个新人国,他自任为新人国主席。他亲自执笔制定了新人国的法律十八条,以赶车的人为车长,总管全车的运行路线、目标任务------在红卫兵抄家的时候黑墨白纸虽然写得乱七八糟但字迹真切,被公安局抓到看守所白吃白喝了几十天又莫名其妙的飘了起来。

余疯子的爷爷,在解放后被镇压。本来他们这一片确定核实的镇压对象是东南村的田七,因为田七家手眼通天提前得知了消息一跑了之,结果余疯子的爷爷成了垫背的临时被拉出去枪决,所有因了地主成分带来的罪过便只好由他的父亲来承担,唱着“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接受改造重新做人”的改造歌扫大队院落扫学校扫街道一路扫来。他的父亲识文断字,上过私塾,也算得上是科班出身,只是在以政治为评判标准的年代,其命运是可想而知的,挨批挨斗和电灯对光那是家常便饭,曾经因为尿憋急了没有来得及回避妇女以流氓论处而被游街被跪砖跪板凳坐飞机,他后来给人说,如果早知道撒尿还要被游街示众,那么他宁可尿到裤裆让人耻笑也不会偷偷藏藏扭扭捏捏结果还是被人无限放大的愚弄,他把这一切都毫无选择的归罪于何志辉,也把所有的愤怒和不快都发泄在何志辉那里,而他发泄愤怒的方式独特而隐秘。他把平时筛簸粮食的下脚料——草籽精心收集保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天黑路上无人的时候,他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肩扛着这些宝贝,悄无声息的撒在何志辉家的自留地里,直闹得何志辉家的自留地杂草丛生把庄稼掩埋、吃掉。那是改革开放后的事,何志辉的老婆亲自上门道歉,除了说些政策上的原因,也说了何志辉本人处理问题上的缺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没有了回旋余地,指着墙角空了的草袋子诚认道,今年已经撒过了,以后就不再撒了。

余疯子的父亲曾经对儿子寄予厚望。是的,儿子的这桩婚姻是他做主,那时候年轻气盛的余疯子不识时务,媳妇不俊俏,模样一般,比他大几岁,能过日子能传宗接代就行了,家里成分不好,有馍吃就算不错了,还嫌馍黑?两人结婚后,余疯子长期不回家,就连母亲生病到去世,都没有回来看上一眼,把人家媳妇就这么吊着耗着?人家能等你一辈子?那年收罢麦子种完秋,天上没有一丝云彩,火辣辣的太阳,正是晒麦子的好天气,他们和所有的农家一样,把家里仅有的炕席,粗布单子铺在路边,还是不够晒,媳妇把自己的嫁妆都拿了出来,终于晒完了,摊匀了,他让媳妇回去休息,自己找了一块砖头,坐在树下一边休息一边照看,相隔一定的时段搅动搅动麦子,以便麦子自身的水分蒸发得更快。夏天的天气就像娃娃脸,说变就变,下午时分,天气还好好的,他原想着今天不收麦子来个懒翻身明天就少打个来回,谁料想说下就下了,打雷闪电跟催人魂似的一阵紧似一阵,等他们连泥带水把所有的麦子收拾进屋子里,天已经黑尽了掌灯了,他们两人都淋得像落汤鸡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干的,他们换衣服做饭进晚餐,该杀的闪电该杀的响雷该杀的大雨该杀的黑夜该杀的荷尔蒙,直叫长期共同生活在一起的公公儿媳,长期在一个屋子里独处的儿媳公公,长期在一起互相帮扶照顾的男人和女人睡到了一个炕上,行云布雨。量变到质变是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男人和女人,身体接触,肢体摩察,感官异样,不分你我,感情积累,由无意识到有意识,最终走在一起。做得初一就做得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就会有若干次,人家唐明皇从儿子手里抢媳妇,皇帝老子能做为什么平民百姓就不能做?儿子不能传宗接代延续祖宗的香火,那么就由父亲来做,他变得坦然,变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你看门前的公鸡母鸡、后院的公猪母猪都懂得雌雄踏背恋蛋何况人乎?那一夜她是第一次,她为他保留了那么多年的处女之身在一瞬间丧失了,而且是给了他的父亲她的公公。她百分之百的觉得对得起那个该杀的名义丈夫,当她感受到那种****的美好于是就变得主动起来,她开始主动走进他钻进他的被窝抚摸她捉弄他亲他爱他,儿子飘荡在那个虚无缥缈的境界里,儿媳和公公竟然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她在他那里寻求刺激寻求激情寻求爆炸寻求裂变寻求粉身碎骨寻求快乐甚至寻求死亡,他们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打发着日子,至于别人怎么看说了些什么甚至指指戳戳,社会接纳不接纳他们都无所谓,只要他们在他们自己的二人世界里欢欢乐乐快快活活幸幸福福就满足了知足了,有幸老天睁眼竟然给他们送来了一儿一女,只是现在还只能喊他爷爷。你说,即便是那个余疯子好了正常了回心转意了回来了好好过日子了,又能怎么样呢?还能有回天之术把媳妇从父亲那里再抢回来吗?或者父亲大发慈悲再把儿媳妇送还给儿子?好在余疯子还这么疯着这么漂着这个日子还真就这么过下去了。她每天给人家翻下水,他在帮着远房侄子打理生意,销售生猪,杀出来的猪肉过秤结算付款,挣两个辛苦钱维持生计,供孩子上学读书,不说其乐融融,不说酸涩无奈,也就这么糊里糊涂过来了,过下去了,而且没有结束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