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环绕，血夜当空，红色的雷电交织成一只足以遮住大半天空的凤凰，直到下方的血流渐渐融入凤凰之中，突然周身燃烧起炽热的火焰，一声啼鸣之下，凤凰栩栩如生的挥舞起羽翼，蒸发所有的气雾，显露自己骇人的身躯。

本该如墨一般深邃的长夜，突然成了赤色笼罩的白日，清晰可见灵船上依旧在厮杀的段奕尘和赤言，衣诀翻飞眸色狠厉，同时也能清楚的听到刀剑相交的撞击声，伴随着凤鸟啼鸣，风声呼啸而过。

下一秒，眼中映照的那只雷电火凤已然在呼喝声中，凤眸微微眯起，盯上了苏青娆这边的小灵船。宽阔的翅膀忽的扬起，一阵狂风舞过，火凤突然动身，尖喙张开，赤色的雷电夹杂着火焰，直直的朝苏青娆这边袭来。

深知这一场恶战胜率极小，但怎么也不会想到凤家的底子这般丰厚，每每出手，也算是刷新了她的见解。

与火凤对视上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这灵船是保不住了，关键是沈然在这里，她断然不能要他陪着送死。

火雷袭来的一瞬间，仙气运至周身，银丝略过眉眼，桃眸定定的看向一旁的沈然，金环泛起光芒，祀天握于手间，迈开一大步，朝着沈然伸出手去。

‘轰！！’的一声炸响，火凤转势极下，一击命中，灵船早已在火光之中化为乌有，而与火光相抵的，还有一道金色的光芒，荡起阵阵涟漪。

“苏青娆！！”闻声望去，段奕尘的心不由得跟着提上了些许，眉头紧皱，焦急的大喊了一声，却见一道黑影在火雷爆炸的同时飞了上来，原以为会是苏青娆，只是未等泛起笑意，就发现来人是被扔上来的沈然。

“奇怪，他刚刚喊什么来着，倒是有些熟悉。”凤公子看着那灵船被砸成了灰，忍不住拍手称快，转眸看向刚接下沈然，还在羽翼上苟且的三人，笑意逐渐扩大，“不管了，反正都是活不过下一秒的人，快！听我凤族号令，将那三个碍眼的也给抹杀了！”

一道火雷之后，灵船尽碎，可也迟迟不见苏青娆出现，凝视良久，方才缓缓起身，迎着盘旋在上方的火凤，卸下了自己手上的绷带，一身红裳摇曳，面容冷漠，墨发在灯火下仿若星光点缀，杀气随之弥漫，遍布百里，令人心头一震，当真是存了毁天灭地的心思。

“苏……这？！段大……别，哎哎哎？沈然！！”手足无措用来形容赤言最好不过，趴在残翼边想要呼喊苏青娆，抬头又见段奕尘一身杀气仿若鬼神，开口准备阻止，余光中被苏青娆命悬一线扔上来的沈然头也不回的又跳了下去，十足的混子，这时候干啥啥都不行。

不得不说，这凤家还真算有点本事，为了救沈然，这一道堪比大雷劫的火雷她是硬生生的接下了。幸而仙气足以护体，以祀天包裹小白的天地灵火与之迎击，震撼神魂的重创之下，倒也完好无损，不过双臂失去知觉，口中腥甜，一时半会有些混沌，不得不收起祀天，任由漂泊。

坠入云层，穿过夜幕，风声呼啸之中，睁开碎星般的眼眸，看见的则是远山的夜色，天地交接处，莹光泛起，隔绝了天地的界限，同样也是一种融合。

融合。

她忽的想起近日来自己迟迟不解的道理，这世界的道义，到底是统一而定，还是各有所解。她认为摒弃物欲方能一心求道，而在别人眼中似乎物欲也能与之同时并进。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容纳与融合是非常之大气，汇聚千万河流的江海，天地交接处明与暗的融合，或许换作道义也是如此。并非对错，而是包容与己见，不同的人经历不同，人生道路的起点也自然不同，向前一步或向后一步，不同的人都会有自己行走的方式。在别人的道义上，自己则并非主宰，而仅是一旁观者，与其指点别人迈步的对错，倒不如体会别人迈步的重重法则。

众生百态并无一心，却也是这百态成就了大千世界无数小我。

或许她太过秉持己见，一心专注道义却也过于狭隘，感知大度所想，倾听万物之言，大度兼容，万物兼济，归于本身，方才能得千万道法为己用。

每当顿悟，世界都像是再次翻新过一般，感官更加宽阔，心胸更为自由，原本麻木的双臂在晚风的冲刷下逐渐有了些气力。心有所感，自是情不自禁的想要张开双臂包纳万物，贪婪的想要感知这世界的异同，吞并一切，细细的品味。

仿若失去生息，闭着眼直直的往下坠落，风穿过衣裳，卷起银发相互纠缠，呼吸之间，感官意外敏锐，察觉到似乎有东西在逐渐靠近，正准备要睁开眼时，一道有力的臂膀揽住了自己的腰肢，紧握之际，随之被紧紧的拥入怀中。

许是因为在厉风中洗刷过，宽厚的胸膛异常冰冷，好在她也并没有多温暖就是了。贴近胸口，掩去风声，鼻翼间可嗅到一股清淡的檀香气，怕是长久沉浸在沉烟袅袅的香炉中，才会仿若与生俱来的一般。

双臂分外有力，为她挡住了大半的冷风，却也同时激起了封闭已久的记忆，睁开眼，似乎又见到了往日的情景。

魔兵重重包围，烽火连天，耳边刀剑相戈，剑影如飞，脚下刺骨的疼痛，手掌因摩擦而火辣辣的疼痛，呼吸急促，心跳也随之漏了半拍。命悬一线之时，冰冷的臂膀，一声叹息，垂落的墨发映入眼帘。

眼角似有些温润，不经意的眨眼，一滴泪没入风中，如梦初醒，分明的下颚角，少年青涩稚嫩的面容，清澈的瞳孔星河璀璨，长眉没入鬓发，眼下生死无法推断，却从未表现出分毫的畏惧。

“沈……”

然……

‘扑通’一声，结束了长久的坠落，同时也结束了所有的幻想与猜测，没入冰冷的海水中，蒙蔽所有的光辉，能够感知到的，大约就是腰间从未松开过的手，在这一刻，竟意外有些温暖。

浸透衣裳，距离也变得愈发清晰，青丝勾勒面容，伸手抚去，男子棱角分明，原以为彻底结束的梦魇，仿佛是在这一刻才真正拉开帷幕。刚刚一语未尽的话，在嘴唇微张之际，被海水吞噬，也一同堵住了心中的那个名字。

刻画手中的眉眼，就像是要与心中的影子划上等号一般，在这一刻变得极为痴狂，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声，早已忘却这海水会比声音更加猛烈。吞噬之际，双手轻抚的面容突然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再等反应时已是薄唇轻覆，气息压制海水，带来了片刻的清醒。

细细品味这救命的吻，似乎没有多少的感情色彩，是了，当真只是在救命而已。那个人，大约就是黑暗来袭时，才会臆想的一抹鬼魅罢了。

心中如是道，而原本并无多大问题的神魂却跟着有些刺痛，一阵眩晕之后，终是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