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没听说没！！！”夙景踹开房门，踩着兴奋的脚步直奔到她面前，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崇拜与赞叹，“我可是听说了！！你把苏锦璃一座楼的人全给杀了！哇可以啊长老！没想到你这杀人还挺带劲?！”

“不得不说我也吓了一大跳，昨天还特意去看了一眼，简直惨不忍睹，这么大的事情，可是把整个郇城给闹翻了。”跟在夙景身后一同进来的，还有赤言，褪去往日的稚嫩，倒不会像夙景那样兴奋，但总归是报复了一把，欣喜还是有的。

合上手中的书，目光落在两个正在手舞足蹈的人身上，毫无波动，甚至忍不住想要叹口气。

她也有所听闻，但也不过就听上三两句，毕竟苏锦璃定会火冒三丈，根本无需多打听。前夜所作所为，不过半日就有人前去救火，看到一屋的惨状，都是被吓得魂不附体，而苏锦璃第二日匆匆赶去，见到的也只有半生心血毁于一旦的绝望与愤怒。

自然知道是人为，只不过想要查，却没有痕迹可寻，也根本不知道会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动苏锦璃的东西。

这些她也并不在乎，说起恨意，她比苏锦璃还要多得多，区区一座楼仅是开端而已。而心中惆怅的，则是另有其事。

她忘不了林连殊那惊恐的神情，她也没想到林连殊竟然会偷偷跟来这里，撞到她认为至少可以瞒上十年半载的真面目。

大概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想到，前脚跟他嬉皮笑脸的修者，后脚却成了杀戮中魔鬼。或许不止是他，她自己都清楚当时的自己有多恐怖，就算是净去一身血色，洗去一身血腥，那沾满性命的双手，都足以让林连殊退步。

也的确如此，当她惊慌失措的想要朝他迈步，看到的，只有他恐惧的退后，一步一步，直至瘫倒在地，脸色苍白，沉默无言。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现在的林连殊并非以前，他依旧纯澈如纸，而她已经黑到洗都洗不干净，一条道路，却是各走两端。

收起那些下意识的茫然仓惶，替换上她如今该有的淡漠与狠厉，身后的火势从未衰减过，而她也依旧不会停下脚步，想到一身狼藉，便命段奕尘抱起段奕尘，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做商谈。

郇城本就不大，所能思虑的时间更不会太多，直到到达寺庙门下，将他轻轻放坐在门槛边，她都没有想好到底该如何跟他解释自己的缘由。迎着庙里昏暗的灯光，赤红的面具更像魔鬼狰狞可怖的面容，长久的沉默，最后却是拿出刚刚在路边顺手折下的野花放在了他身边，跟前些日子一样的哄法，不过只是情况更为严峻些罢了。花蕊依旧明艳动人，不失往日的鲜活，只是被折断的根茎，沾染血色变得晦暗不明。

“以往只知你下手狠，现在才发现，这哪里是狠呐！简直是丧心病狂！！！”夙景的声音再次高昂起来，拍拍手掌，连连喝彩，“你居然还特意留了个瓶子，我听人说苏锦璃一把敲开的时候，里面的肉糜炸了一地，苏锦璃可是连搜魂的招都没处使了啊……”

“等等，搜魂？肉糜又是什么？”被夙景唤回思绪，却不料听到了自己更加疑惑的问题，坐直了身子，有些不解的朝夙景问道。

“懂懂懂，下手太狠毒了所以要隐姓埋名是吧？”夙景一副了然的神色，朝她挤眉弄眼道，“不过搜魂你应该真的不知道，苏锦璃貌似有一招秘术，能够通过尸身来找到生前记忆，不过那也要在尸身还能保证完好的情况下，但谁知你这手段太狠毒了些，那些人别说搜了，看着那一大滩肉泥都能直接吐出来。”

搜魂她不知，肉泥这一事她更不明白到底是何意，要说她也就是胡乱塞了些尸体，倒也不至于一把火后变成一团肉泥。仔细想来，段奕尘跟她一同离开，应该也绝对不会再回去补上两手，显然并不可能是他们所为，除非是后来有人去了立秋楼。

想到这里，心中陡然提防起来，无缘无故，无论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日后的行踪举止都要更加小心些才是。

这边她思绪纷飞，另一边的夙景却依旧没有停歇，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前，声音嘹亮清晰，“不愧是我门派的长老！话说回来，之后你准备怎么做？门派内的事情可还没有了结呢！”

“比试不也比试过了？”跟着眨眨眼，转头看向他道。

“自然是不行的，你派来的那个女人……虽然太能打了些，但总归不是你亲自上阵，加上浮幽门这边的弟子，作为长老你不应该帮着管管？”

“明白了，那就明日去浮幽门见见几位长老吧，顺便看一下那些弟子，总归要履行责任不是……”如今自己的身份，最重要的莫过于浮幽门这个，所以想要保证日后能够动用，这责任定要承担，而自己的计划也得一步步的进行，并不可能瞬间就将苏锦璃的一切给摧毁干净，目光微微流转，触及赤言时，不免跟着愣了一下，“你呢，准备去哪？”

言外之意，是准备打道回府依旧单飞，还是跟着她一起，继续这有可能没有好结局的复仇大戏。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那心思和感情自然不必多说，她心疼赤言的遭遇，却无法代替他承受，更无法代替他的想法，是去是留，是厌她还是眷她，皆由赤言自己定夺。

早已不是以前毛燥的少年，尤其是经历了那些风雨之后，苏青娆的话他突然能够明白不少。紫色的妖瞳微微转动，似是在心中挣扎了一番，才异常坚定的抬起眼，“自打再次见到你，我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追随你，不管你是拿我当灵兽还是弟弟，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她说，欺负他，她会帮他讨回来。

平生不过野狐一只，如果不是她一时兴起救了自己，大概他也早就投入六道轮回之中，以前不自知，但现在他足够明白，苏青娆的一时兴起，却是影响了他整整一生的命运，比起痛苦欺凌，她比自己远要承受的多得多，他又何需惧怕？况且他相信，苏青娆现在的力量，更不足以畏惧苏锦璃。

“其实不止是我，苍华岐渊也会站在你这边，只不过是因为苏锦璃挑拨离间，才会造成现在这种僵局。”言语微顿，又紧接着响起，不过这一会，是恳求，“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救他们……只要你肯出手，你亲自站在他们面前，他们肯定会明白的。”

“我明白，不过说到底，我可从未把你当做灵宠看待。”抬手轻轻抚上赤言的黑发，不过这些年长的高了些，摸头有些为难，笑意渐渐浮现，是真心实意的温柔，“还有一点，就是你不说，我也会去救他们，只不过眼下有很多琐事，等处理完，我们立马出发，怎么说也不能愧对你们这份信任不是？”

从前的欢声笑语依旧记忆犹新，每一份无法辜负的期待，就是支持她前行的动力，她会把自己的人一个个保护起来，相反，苏锦璃的人，她会一个个杀光精光。

大约是被眼前这从未见过的温情所打动，本来满脸喜色的夙景突然就瘪了下去，冷眼瞧着那边姐弟相识哭诉衷肠的场景，心中那叫一个不爽快，刚要开口讥讽，却没想门口的声音比他还要快上一步。

“这么说，你这势力又要壮大一步？苏长老～”段奕尘推门而入，爽朗磁性的嗓音配上妖娆无比的身段，这么久了还是让人不足以习惯，只见他摇了摇自己伤残的胳膊，靠在门边，慵懒至极，“在此之前能否来跟我商量一下，今晚……我去哪里睡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