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散却，一切又重归平静，喜宴照常举办，热闹声也依旧回响于宫殿内外，红灯照耀，没有人会提及悲伤与痛苦，尤其是在这晃眼的烛火下，唯有隐藏，才能让人不抓住自己的弱点。

“今天魔王大婚，新娘子应该很漂亮吧！”孩童牵着母亲的手，摇晃着自己手中的小木马，懵懂无知，单纯干净。

“自然是很漂亮的，而且今天王宫内应该很热闹，你看，那红灯笼一直都亮着呢！”母亲轻笑，伸手指了指房屋交错，远处像是与天交接的那么光亮。

“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娶一个像王后那样漂亮的女孩子！”即使根本看不到宫内的繁华景象，可也抵挡不了孩童对它的向往，阻止不了那些挤破脑袋还想要踏进宫内的人。

“好，那娘亲一定给你办的热热闹闹的，比魔王这婚礼，还要漂亮！”

二人携手离去，而苍华却因此停下了脚步，伸出手，已然干干净净，可衣袖间的血渍，就算是隐藏的再深，也无法忽略。

那是林连殊的，是他拼命想要挽留，却根本留不下的。他眼中的不舍与懊悔，还有那嘴角苦涩的笑意，终是在他眼里挥之不去。

那一刻他在想，他会不会恨苏青娆，亦或是苏青娆醒来之后，将是怎样的情形。

他没有帮到任何一个人，在并未参与这场竞争，可偏偏作为旁观者，他却觉得有些悲怆。

“苍华，走吧。”身后突然传来男子清冷的声音，紧接着一抹银白从身边略过，是岐渊，在那热闹之下，一言不发不曾出手的岐渊。

“不解释吗？”

“没有意义。”岐渊停下脚步，眼眸微垂，面色清冷，看不出是喜是悲，“你们能改变得了什么？就算加上我，也绝对改变不了。”

早在百原祉邀请各派人士的时候，就注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而这场混乱，没有多少人会站在苏青娆这边，除了像林连殊这样，不要命的。

没错，他也恼怒，他也想反抗，可是当际舟拉住他的那一刻，当他站在远处，看遍所有人的神色之后，他忽然就明白了，做什么都是枉然。

知道的，亦或是不知道的，喜欢的，亦或是厌恶的，在那个时候，都不会选择动手。人都是自私的，也是极为冷漠的，不会涉及他们的事情，他们只会旁观，退却，直到一切不可挽回，便会表现出悲悯顿悟的模样，感叹这世事无常，天命如此。

不过这种想法也并无错误，毕竟百原祉在百原祉的地盘，在百原祉的权力之下，就是万千人劝阻，想必百原祉也不会改变他的意愿，否则他也绝不会趁着苏青娆救他的功夫，操控她来行婚。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夜色渐渐沉重，直到百原祉在众人的恭贺声下起身离席，这场喜宴才算是接近尾声，酒杯碰撞声，在今日竟显得有些吵闹。

散去身边的小侍，一步一步朝殿内走去，走廊虽是明亮，宫殿虽是富丽堂皇，就连那宫门口的侍女也是一脸喜色，提灯恭贺，可在百原祉眼里，还是有那么些落寞，总觉得这股子光亮下，有些冰冷。

“灭了。”

“什么？”

“我说，把灯灭了。”百原祉站在宫门口，看着那蔓延向殿内的一片灯火，觉得有些刺眼，耐着性子又跟那宫女提了一遍，这才看到那灯光一路暗淡下去，恢复了往日的寂寥。

刚踏出一步，脑海里都忽的想起了什么，袖下的手有些僵硬，仿佛还能感觉到那热泪滴落在手背的温度，致使他眉头紧皱，却是无法再迈出一步，沉默良久，直道那灯光撤去后的阴冷感越来越明显，才终是抬起眼，看向了前方暖意融融的宫殿，像是要将那股暖意纳入眼底，随即转过身，朝着另一边走去。

宫女本来好讶异于百原祉怎么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头也不回的离开，面面相觑以为这王后是不是新婚之夜就要失宠了，结果还未开口议论，红衣从面前一跃而过，面色冷凝，步步生风，径直朝殿内走去，不带任何犹豫的推开大门，又再一次关上，灯火尽灭，唯有那依稀记得是红灯笼处的地方，还散发着微弱迷离的光芒。

“看什么，还不退下？”冰冷的男声响起，让几个小宫女吓得一激灵，扭头一看，竟是百原祉身边的贴身侍卫追风，连连行礼之后，才陆陆续续退下。

而沉重的宫门，也在这一刻紧紧合上，掩去了那灯光，也掩去了夜色的温柔与暗藏的情愫。

床榻边的女子，在红帐的遮掩下，显得格外艳丽，白皙的面容，朱唇微启，眉目微垂，呼吸浅浅，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如同画中人一般，不会被这世间的噪声惊扰。

“林连殊死了，你是不是很难过。”余光瞥到旁边的灯笼，百原祉的脑海里就想起了梅树下的场景，更觉得烦躁，撩开红帐，缓缓开口道。

没有回应，但这样似乎更好些，脚步轻移，只不过三两步，就已经站在了女子的面前，红衣相配，的确是十分登对的璧人，“从今以后，你再也没有什么林师兄了，你只是魔界的王后，记住了吗？”

她会记住的，毕竟受他摆布，自然不会说出个不字。想到这里，百原祉动荡的心似乎平静了不少，嘴角的笑容渐渐浮现，落座于女子身旁，想要执起她的手，却不巧看见了女子手腕上的淤青，一时间，笑容僵滞，连带着刚刚平静的心，也泛起了涟漪，记忆在此时接蹱而来，占据了理智应有的地位。

“看着我！”命令的声音，让女子有了片刻的回应，缓缓扭过头，与百原祉四目相对，但却依旧毫无波澜，那双漂亮的桃眼，如果笑起来，应该很好看吧。“苏青娆，如果我死了，你会哭吗？”

“不会？还是会？你喜欢我吗？喜欢我多一点，还是林连殊更多一点？”

“如果你醒来，会不会……恨我。”

自言自语，喃喃出声，没有任何的回应，即使是得到了，也跟没有拥有是一样的感觉，因为她不会笑容绚烂，也不会活蹦乱跳，可他不愿承认，更不愿意表露自己的挫败，这种复杂的感受，最终化为一团无名火，连带着眼中都有了几分戾气。

伸手扯去了女子腰带间的金缎，华丽的衣袍也随之松散，接下来是沉重的金冠，连带着珠玉叮当，乌发散落，女子容颜俏丽，朱钗正中灯笼中的灯芯，唯一的灯火在此刻消散不见，黑暗之下，再次握住了女子纤细的手腕，伏在女子耳边，冷冷的唤了一声，“苏青娆，这是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