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往后望，那个可恶的家伙，隔着透视玻璃正在向我笑，表情依然那么邪魅，他肯定是故意的，想看着我出丑，我理解他的歪心思。

“怎么，想和我一块去兜风？今晚的天气适合漫步，而今晚的月色适合男女朋友谈情说爱，当然我们俩就谈人生吧！”

我不管不顾的坐了上去，瞪了他几眼，以示生气，他笑笑后，识趣的发动了车子。

他问我想去哪里，趁着今晚好去转转，我说去哪里都行，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只要待在我身边，这样近距离的彼此相望，去哪里于我都一样。他说那就选择一幽静处，人烟稀少，远离灯火的地方，我沉默表示同意。

车子停靠在路边，我与他双双下车，这是一处偌大的果园，平时人们会带孩子来体验采摘的乐趣，在里边可以随便吃，出门按手里的分量称重，又称“自助园”。我有一种白宇轩家果园扩大后的既视感，好在我很快的就放心了，两个地方一东一西，是断没有巧合的因素，更何况白叔叔已不在人世，他那园子估计也荒废了吧！

我倒要看看叶晓伟的神通，果园是夜晚清静，景色也雅致，可那看守的老伯夫妇会放他进去？

他拿起电话，在通讯录里像模像样的翻着，他开始打了：

“喂，志远，你让你伯你婶他们开门，你哥我今天又郁闷了，这不大晚上的要到这里散心！”

哈，这人真是无缝不钻的苍蝇，每个缝他会盯着。那老伯受到指示，饱含睡意的脸庞孤疑的看着我们，他想着饮食男女大半夜的不去宾馆，也不回家里，竞到这荒郊野外寻什么刺激？那志远定说了他们的关系，老伯虽是不情愿，倒也客气，交代说，我们离开时按上锁就行了。

夜色愈深，天上的明月越亮，这时，他像极了一个顽皮的孩子，尝试着摘树上那颗又红又大的桃子，我劝他说，不要被它的外表欺骗，长得漂亮，说不定里面的味道很一般，他很固执，企图用树枝去打落它，那桃子也是顽固，就是不愿离开它的伙伴，我觉得这一晚上可能就要观看他与桃子的较量表演，索性找到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桃子终于掉落了下来，且被他一个健步上前接住。

“这枚桃子就是我的那一片红心，请收下吧！”

他做了一个朝臣进贡女王的姿势，我接过后是笑的不能自抑，我觉得他要是声音略微娘一点，倒是和那李莲英很像。他不解意，一直逼问我笑什么，我骗他说，我突然想起来原来上学时一则男女同学的趣事，有一个女同学叫娟子，很受班里男同学的青睐，他们有意无意的都喜欢讨好她，他们把自己这种有事没事献殷勤，见缝插针的追求称之为“李莲英伺候慈禧太后”。

“行了，孙晓晓，你这是变着法儿的骂我是太监。”

他语气轻快的说完这些话，疾步冲到我旁边，我知道他可能要做某个动作，以示对我奚落的抗议，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为了缓解突然弥漫的尴尬，他好像自我安慰似的说：

“其实做太监也挺好，可以朝夕陪伴慈禧太后，不是每个人都有李莲英那样的命。”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相处又进入到一个死胡同，这是我每次都不希望看到的。普通朋友聊聊天，欣赏欣赏月色，抑或把这园子里的桃子或者杏子多塞几颗到嘴里，这样的夜晚不也是很好吗？

非要担心朝夕，非要计较未来，我觉得那样的谈话真是有煞风景。

“晓伟，你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这，你比我心里清楚。”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之间是横跨着人伦天理吗？还是像朱丽叶与罗密欧一样背负着两大家族的仇恨？这些都没有，统统没有，我疑惑你到底在纠结什么？纠结伤害到刘旭东，担心给孩子带来阴影，抑或是为了保全你贤良淑德的女人名声？

“你不要说了，叶晓伟，我求求你，不要逼我。”

我冲着他有点歇斯底里。他这是在逼我，一连几日都是在逼我，他想要从我口里明确的得到答复，而且这个答复只能是同意，“拒绝”这个答复是不算数的，老天，他这是要我死吗？

“晓晓，我只是要你正视你自己的内心，与我一起时，大部分时间你快乐吗？我只要你回答这个问题，请你讲真话。”

我问了自己好多遍，那个令人羞耻的答案每次都不变，我不得不承认，与他在一起，除了惶恐，除了不安，除了负罪感等等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我是快乐的。

我抬头默默的看着他，然后低下了头，答案他早已知晓，我觉得我现在逃无可逃，我不要他赤裸裸的窥探我的内心，我慌张的站了起来，试图用掉头就走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晓晓，我们都不小了，一切从头开始还来得及，我不希望我们等到七老八十时才后悔，一个老太太颤巍巍的手，从她的宝贝盒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然后对着每个来的人都说，当年有一个小伙子对我可好了，可是我们由于种种的原因，终是没有在一起，要是时间能够倒流，我们肯定会成为很幸福的一对。”

“我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我捂着耳朵试图阻隔他的声音，他追上来很温柔的掰开我的手，用手握着它，静静的看着我，眼睛一眨一眨，我又看到了那个泛着星星般光的眼睛，我觉得我有一种被灼烧的危险，他慢慢的向我凑近，我甚至听到了他那急骤的呼吸声，也闻到了那淡淡的烟香。

是的，烟在我的嗅觉里是香的，完全不呛人，我对它有一种天生的迷醉，我闭着眼安静的感受这种气息，我觉得如果此刻有汽油味在我边上，那效果会更好，我会纵情享受那两种美妙的气息。

他的唇已经靠了上来，我逃避着，因为我要呼吸烟的香味。

“你在干什么？我身上又没有香水味！”

“没干什么，是比香水味还要好闻的味，是，是，是那男人荷尔蒙散发的味道。”

话到嘴边，我还是骗了他，我已经被这个坏人教唆的不好了，现在也会用一些散发暧昧的可恶字眼，有意无意的撩拨人的心弦。

他果断的终止了自己的步骤，抚着我的肩，我们又坐回石块上，这次是两人紧挨着坐。

我靠在他的肩上，就那样望着天空，我在数着天上的星星，我在想象着行星与行星之间是否也会有领地之争，我也在想，月宫仙子嫦娥是不是此刻正在思念着被他抛弃在人间的丈夫，我甚至在想，那个月宫常年砍树的吴刚，她们俩应该修成正果了吧，毕竟山盟海誓终是熬不过几千年的长夜等待，就比如现如今的我，还不是靠在另一个男人的肩上。

“晓伟，我想好了，我与东子离婚，我们结婚吧！”

他有点慌乱，我很明显的感受到了，难道男人都喜欢在外面胡乱的玩玩吗？

“是真的，晓晓，你不会是困得有点糊涂了吧？”

原来他是激动的，我刚才胡思瞎想的那刻，他以为我睡着了。

“是真的，决定是今晚才有的，就在不久前才有的。”

他抱着我一阵幸福的摇晃，我感觉他眼里的光更亮了，他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六十年一开的幽昙花终于绽放了。

我说幽昙花是治白头发的，但愿他头上永远都不要有白头发，眼里的光永远犹如今晚的月亮。

他跳起来说要给他兄弟几个依次打电话通知喜讯，他觉得有必要让他们也乐呵一下，最近几个月，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太对不起人了。

我劝他还是过一段时间再通知，其实我现在已经后悔刚才说过的话了，我觉得那绝对是月亮惹得货，是嫦娥姐姐惹的祸。

夜色愈深，我愈冷，温度降低的冷与我仓促决定后的冷意，两者在双面夹击着我，我把一切都想象得太简单了，离婚再婚，抛下我可怜的东子与妞妞，只是为了不辜负外面某个男人的一颗痴心，我想我是天下最蠢的女人了。

“晓伟，我是说，我们可能会结婚，现在还说不定呢？你要是个花间浪子，招蜂引蝶的花粉男，我岂不是跳入火坑啦！”

“花粉男会围绕着一只蝴蝶吗？那早就饿死了。”

他并没有觉察出我心里的变化，他以为我是在惯例的担忧，倒是抱我抱得更紧了。

我现在就是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天赶紧亮，在他怀中太折磨人了。

伴着朝露，我们终是回到车里，一夜的无眠使我神情倦怠，他倒是神采奕奕，一个大男人的头枕着我的膝盖睡了一夜，我这是糟了几辈子的孽，我想好了对付他的策略，待会上车就与他说：

“晓伟，对不起，昨晚骗你了，当时当刻我真不忍心让你再伤心，所以说了那样的话，我从来没有想过与东子离婚，我也永远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

“孙晓晓，你是把我当猴耍吗？”

他转头看了看我后，愤怒的来了一句。然后手握方向盘来了几个急转，我觉得我把他气疯了，随后他提快车速，往前直冲，路上不多的车辆，一个车主试图确认，他是不是碰到了一个喝醉酒上路的疯子。

此时的叶晓伟，满口脏话，让我见识了与他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粗野，我不禁拍着车窗，怒吼着让他停车，他说：

“既然不能在一起，那就一块去见阎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