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她三叔说,她这叫矫情
作者:不二妄言      更新:2019-07-21 23:14      字数:3216

“嘿,你不是喜欢那小子吗?怎么……”她三叔唏嘘着深吸了口气,八卦之心熊熊燃起,“为了帮你说情,林小差点跟路朗吵了一架。还是你妈妈回来说了话,才定夺了这个事情。”

路陆的母亲一向淡然若水,是个有名有字的民国老太太,全名瑶期。她占着路家“老佛爷”的位置,却极少管事。然而,她定的事情却总能出人意料。路陆也从来不懂,为啥她家母亲,跟别人母亲总是不同。比如说,为啥,五十二岁了,还要生个老闺女儿给自家儿子教养?为啥,大家都指着抱孙子的年纪,她却能悖经逆道地同意路家嫡长孙她哥哥路朗不要子嗣?为啥,主张婚姻自由的时代,她却能自作主张的收了鬼姜的聘礼,悄悄地同意了她与鬼姜的婚事?路朗和林小可是自由恋爱的,到她这儿怎么就包办了?

她家哥哥定夺的事情,尚能搏一搏。她家母亲定夺的事情,怕是……要板上钉了。

“三叔,我要退婚。”路陆泪眼婆娑地拽着她三叔的衣袖。“喜欢又怎样?我又没说要这就嫁了。这才处了几日,谁知道日后怎样?他要是欺负我,三叔你年纪大了打不过他,我可怎么办啦?”他三叔被路陆哭得肉麻麻的,僵在原处抖了抖。路家姑娘啥时候那么娇气了?可是,她这么伤心欲绝的样子,她也不能说不管就不管。管又该如何管呢?她喜欢鬼姜的事明眼人都瞧出来了,真要是去帮她退了婚,日后怕是要怪他的。他就这么进退两不是的一脸无奈的任她拽着。“呜……三叔,你去跟我妈妈说说吧……”

“你说你喜欢我?”鬼姜戏谑的音调在门口响起。

循着声音猛一抬头,路陆的小眼神儿,正好撞上鬼姜似笑非笑的眼眸。她丢了她三叔的袖子,嗖的钻进被窝里了。身上的伤痛是不痛,躲起来再细细品。说喜欢他的那句话,被他听到了,真真是丢脸丢大了!

鬼姜双手抱在胸前,倚在门框上,见路陆小地鼠似的钻进被窝了,低头勾起一抹轻笑。“你费尽心思的想要嫁给我。等我送了聘礼,你又要退婚。骗彩礼有意思吗?”

骗彩礼?

费尽心的思想要嫁给他?

她要活得好有境界,才能活出这两层意思?躲在被窝里的路陆差点炸了毛。转念一想,此时起来与他理论,自是论不出什么结果,以他一向赖皮的性格,估计又在激她。只见她身上的被子鼓了鼓,人却不肯出来。鬼姜满意地笑笑,从袖中取出个药品递给她三叔,嘱咐道:“这是我调的芙蓉膏,修颜愈伤最好。劳烦三叔提醒陆陆每日清晨敷药。她若记不起,便请嫂嫂过来照顾两日。免得错过了调养的最佳时日,久久愈合不了。”林小时不时要上夜班,陆陆最不愿意辛苦林小来照顾她。鬼姜话里拿捏住了她的软肋,她逼不得已要乖乖听话。这才几日,就被他捏扁了搓圆,日后真要嫁了她,不得喊他爷爷?

鬼姜走到床边,俯身揉了揉路陆没能躲进被窝里的一头乱发,“我出去办些事,两三日就回。你在家里乖乖等我。”说完转身要走,顿了顿回头冷声道,“徐默来了不许见他。”

你管我见谁!?路陆心里恼了一句,掀了被子翻身起来,鬼姜已经不见了人影。风中凌乱的她,只剩下咬牙切齿的份。

之后两日,徐默也来过。路陆一直睡得昏昏沉沉的,不确定自己到底见没见过徐默。

“不是说要我拜他做师父么?怎么又下了聘礼?到底是要哪样?”路陆眼里烧着几分窝心的火。她三叔嘿嘿一声跳下床沿,离她丈八远,堆了满脸褶子嘻嘻笑道,“师父你已经拜了。在宗庙时,你嫂嫂抱着你拜的……茶,也是你嫂嫂代你敬的。”路陆脸色甚是不好。这,一个两个的,悄悄的就定了她两件终身大事,还不带知会一声的。

她三叔是个看脸色的主,见她怒火烧了眉心,嘿嘿两声干笑,撂了药瓶在床头,遛了。

路老夫人回来一趟,跟女儿话都没聊上一句,又匆匆回了湘西老家,据说是路陆她外婆十三道圣旨招回去的。

路陆待在路家老宅养伤,由她三叔三婶照料着。她每天除了按时敷药,窝在床上就剩了无聊两字,整天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思量着她那两件人生大事,终究没思量出个所以然。她三叔说,她这叫矫情。

她头一回知道,她也会矫情。

那日晌午,她三叔给她端了晚饭进来,手里依然掂着她前日见的那块墨玉。她忍不住多问了两句,才知道那墨玉是鬼姜给的。说是一位故人送的,起初玉上还有许多细细的裂痕,他一直将玉贴身养在身边,那些裂痕才渐渐没了。在路家宗庙为路陆修补元神时,路陆身上的戾气冲撞了玉魂,那墨玉才从鬼姜身上跌落下来。她三叔想沾些玉上的灵气,便将那玉借来把玩。鬼姜见他喜欢,大度的将那墨玉转手送了他去。

鸡子大的椭圆墨玉,握在手心十分称手,温润而内敛,玉上还有狐狸样的墨纹,一看就是个宝贝,她这个不懂玉的都知道是宝贝,凭谁见不想拐了去?难怪她三叔每每陪她唠嗑都免不了要替鬼姜说几句好话,原来是收了人家宝贝了。

她细细数着玉上的狐狸尾巴,“咦,三叔,这狐狸只有八条尾巴,不是你说的九尾狐呢……”路陆摩挲着玉,心里十分想拐了它去。奈何,三叔人精似的早早抢了宝玉揣在贴身的衣兜里,还说些玄而又玄的话来哄她,“嘿嘿,你懂什么?神狐九尾九命。少了一尾,定是早先落难陨了一命。这样的九尾神狐化的玉,需得常年养在身边,耗费精气才能养出少的那一尾。你这副新伤覆旧伤身子骨,不适合养这样的玉。”

路陆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将信将疑地拷问着她三叔那老不害臊的善良心地。她三叔摸摸揣在胸前的玉,嘿嘿一笑,“……等我养出了九条尾巴。你想要,我再给你。”说完,再摸摸玉,端了床头的面碗,往门边挪。“你好生养伤,等你修为够了,我把我的十三鬼玉给你。”

话音刚落,路陆眼前一暗,她三叔已经关了门遛了。

这块墨玉什么来历?她三叔,竟然舍得拿他的宝贝心肝儿幽冥鬼玉来堵她的嘴。

能让她三叔惦记的宝贝实在不多,这样的宝贝还来自鬼姜之手。看来,鬼姜许她买千味坊的九百万,并非空口许诺的。转念一想,又鄙视了自己一番,一向不屑于傍大款的她,如今却要傍了大款去买千味坊的院子。

那一日,她觉得身上好了许多,吃了夜饭便遥到前院里消食去了。几个喝茶的客户稀稀落落的坐在前院闲聊,仿佛这几日没有什么大事。可是,于她,却是颠覆了人生观的命中注定。

她在吧台煮咖啡,她三叔跟隔壁老王家的唠着嗑。隔壁老王仔细瞧着她三叔手中的墨玉,她三叔溢于言表的那股骄傲劲儿,老远都能被他熏到。

院子就那么点儿大,即便她三叔压着声嗓说话,她八卦心仍然逼着自己听了个一字不落:“这东西啊,就是我那侄女婿给的。他出关那日,说要取了紫御棺来与我侄女做聘礼。这不,我侄女重伤刚醒,他上楼匆匆看了一眼,便去中曲山寻聘礼去了。”

“嘿嘿,你侄女怕是嫁不出去了。”隔壁老王八卦起来也是要命。“中曲山什么地方,随便拔根草都能打仗,民风彪悍得很。你那侄女婿能取了紫御棺回来,恐怕也四肢不全了。就不晓得,到那时你侄女还要不要他......”

路陆端着咖啡的手一抖,半杯咖啡泼在了地上。中曲山,《山海经》有写,具体怎样,她确实不知。不就是个聘礼吗,为什么非得是中曲山的紫御馆?她正想出去问问她三叔,只听得后院藤椅被撞得怦然到底。那一声并不清晰的闷响,结结实实地撞在她心坎上。杯子落地的声音如同耳边金锣,挣得她两眼冒星星。她丝毫没有察觉那半杯滚烫的咖啡泼在了脚背上,跌跌撞撞的就往后院去了。是不是万万年前她这么慌过,那种莫名的情绪,总有些似曾相识。

“鬼姜......”一身墨黑到在花廊下,跟实木的藤椅到在一处。想起隔壁老王说的中曲山,路陆慌了神,匆匆扑过去扶她三叔的侄女婿。有生以来头一回,乱了分寸。

“嘿嘿,我就说她矫情吧......”她三叔拉着隔壁老王进了后院,见鬼姜半躺在路陆臂弯里,不紧不慢地肘了肘身旁的老王揶揄他侄女。

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背后补刀了,她三叔现在那一脸牙尖像,就是背后补刀证据。

见她三叔一脸贱笑,路陆料定鬼姜没什么大碍。她起身佯作要走,他三叔才拖了隔壁老王帮忙,将鬼姜扶进屋里。

安置好鬼姜,她三叔掩了房门出来,神情凝重的坐在石阶上抽旱烟。路陆捡了个干燥地儿,陪他在台阶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