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姓甚名谁？”
六指老头好似不相信，多问了句，待常溪暮从日光中缓慢走出来，他倒吸了口冷气。
“别，你什么都别说！别告诉我你姓常！”
常溪暮：“...”
他真的姓常，名为溪暮。据清虚道人所言，他虽被抛弃，但木盆中确有自己的名讳和生辰八字，只是尚未二十，没有表字。
看着瘦小老头抱着脑袋跳脚，嘴里念叨着‘孽缘啊孽缘’，他心下生疑，一个大胆的念头钻出来。
“大夫，难道您认识我的爹娘？”
他并不知自己的爹娘是何人，彼时也只是心下一动，便说出口，哪知那老头受到更大的惊吓，一跃入了屋，将木门紧闭，激荡起了巨大的灰尘。
虽说一扇木门形成不了阻碍，但这样的闭门羹，着实怪异。
“大夫，我...”他顿了顿，没敢追问，“我只是前来求药的。”
“我不是大夫，不给药！”
常溪暮无语，适才这六指老头还言自己懂规矩呢！他的确是去医馆打听过才来找这六指老头。江湖上的确没这号人物，但在青州，脾性情古怪的六指老头的医术还是颇得百姓的信任。奈何他的性情太过古怪的，医馆容不得他，他才藏身于巷角一隅。
“大夫，我确是诚心求药，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望海涵。”
“不海涵不海涵！你赶紧走！”
六指老头好似激怒了那只黑猫，屋内兀地传来黑猫的喵喵叫，随即就是六指老头的惨叫。
常溪暮耐心性子劝解。
“实不相瞒，小生受了内伤，颇为严重，近日不小心卷入一场恶斗，寻常医馆里的药物无法医治，这才求药，除此之外，绝不打扰。”
屋内那人哼哼了几声，才吊着嗓子喊。
“什么内伤啊？”
一听对方话语略有松弛，常溪暮抓住机会。
“打伤我的人用的是紫冥掌，不过被我躲过去，因此并未像其他人那般一命呜呼。却难免被掌风扫到，又恰逢被其他人攻击，这才...”
他话语并未说完，木门突然被打开，站立在门口的不是六指老头，而是那只黑猫。
黑猫绿莹莹的眸子扫过他，一贯的冷漠，不待他迈步，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就离开了。
常溪暮赶紧跟上，小心翼翼的关闭了木门。
进屋便是大厅，说是大厅，实则狭小，破旧的家具一眼就可扫到底。
他没等一会，六指老头就端着一个托盘走出来，上边有几瓶药，好还有新的纱布。
这是要重新给自己包扎？
常溪暮作揖。
“多谢大夫...”
“别来这一套，你那酒酒值这个。”
六指老头故作大家之气，余光却忍不住瞥向常溪暮，表情时而纠结时而遗憾又带着微妙的喜悦。
这也太古怪了。
常溪暮心中疑问很多，只怕问出口就得罪了这位性情古怪的老头，届时拿不到好药，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他规规矩矩的坐好。
“脱掉。”
常溪暮一怔，随即顺从的将上衣脱下，果真，六指老头重新为他接骨，疼得他一激灵，眼角瞬间就晕出粉色桃花。待涂上药后，他又觉清凉，好似骨头已经愈合。
“你去的哪家医馆？尽是一群庸医。”
常溪暮不敢提，微笑的恭维六指老头。
“大夫医术果然精湛。”
“别拍马屁，没用！”
六指老头冷着脸将几瓶药递过来。
“秘制药丸，爱怎么吃怎么吃。”
这也太...目及对方那黑沉沉的脸色，常溪暮不敢多提，穿上衣衫后，又小心翼翼的开口。
“其实我还有一位朋友也受了伤，我能将他带来见您吗？”
“不见不见！”
六指老头不耐烦的摆手。
“你也赶紧走，我看得心烦！”
他好似真的很烦常溪暮，随即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去逗那只黑猫。哪知那黑猫犹如高岭之花，一个眼神都不给。
“大夫，我...”
常溪暮还想争取一二，他也看得出这位六指老头的医术了得，自是要为白鹭飞盘算一二。
“小生会在青州逗留些时日，每日都可带酒和羊角蜜前来，还望前辈莫要嫌弃。”
六指老头不说话，继续拿着那鞋子，发觉黑猫不在意，直接敲上黑猫的脑袋，惹得那黑猫跳起来，又给他一爪子，瘦削枯萎的手背上又多了一道痕。他熟视无睹，也无视掉还在屋内的常溪暮。
常溪暮尴尬，又着实捉摸不透六指老头的心思，只能将药瓶拿起来放入怀中，缓步走向门口，一步三回头，就在他将手放在木门上时，六指老头开口了。
“你师承何处？”
几乎是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常溪暮蹙眉，好在背对着六指老头，他并不需要在意自己的神态。
“无门无派。”
“呵，你小子糊弄谁呢？”
六指老头瞥向少年，发觉对方长身玉立，即便身受重伤气度也不凡，眸中难得闪过笑意，也无半点疯癫。
“能够躲过紫冥掌的人，没点上乘心法内功是不可能做到的。无门无派？这时上只有当年的游侠时饮无才能做到无门无派就名动天下，也可在江湖中无敌手，你是他吗？”
讽刺之意过于明显了。
常溪暮抿唇不语，他自是听过时饮无的名声，当年中原武林开山一代中，只有时饮无无门无派。更甚者，此人是他的师父王清虚以及那浮山派掌门金不归的好友。三人之间的兄弟情当年也是被传为佳话。只是时过境迁，斯人已逝，时饮无在十几年前去世，他的师父带着门派退隐江湖，金不归独自支撑偌大的浮山派。
陡然念及时饮无，他兀地生疑，此人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那为何会无端去世呢？
他十五年来都居于岛内，很多事情都是听之且之的，大多不知原委。
“门派过小，不足一提。”
常溪暮换了个说法，心里不断对蓬莱派的祖师爷道歉。
“哼。”
六指老头冷哼一声，没再开口。直到常溪暮离去了半盏茶后，他才面露疲态。
好似察觉到他的心绪，那只黑猫纡尊降贵跳到他的膝盖上，轻轻的舔了舔他的手背。
六指老头下意识的摸了摸它的脑袋，不住的叹息。
“冤孽啊冤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