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千里救郎
作者:李晴天      更新:2019-07-20 07:42      字数:3712

她周围竟横七坚八躺着无数尸体,尸体几乎全|裸,头发散乱,衣服鞋袜均无踪迹,只余围在腰间遮羞的一块布,现场除了凌乱的足迹,居然连血迹也没有。

屠杀!移尸!

她慌乱看看自己身上,还好,或许凶手念及她是女人,身上外衣被除去,竟还留了一袭雪白中衣,长发披散,手镯和身上的配饰全无。

叶芷安慌极之后平静下来,想到这或许是有人想消灭这些死人身上能证明身份的一切痕迹,但又不掩埋而是把人抛在荒郊野外,显然又不想掩饰得太过彻底,总归还是希望被人发现。

又或许,只是简单的劫财?是不是因为自己和这些死人身上的衣服太过华贵遭人觊觎?

而奇怪的是自己怎么会跟这些人死在一起?想必下手之人一定以为她也死了,至少是必死无疑。

想不到摔下悬崖,竟摔出这样离奇的事,而这里放眼看去,四周一马平川竟望不到山脉,有这样地势的地方显然是离她熟悉的千牛寨十分遥远。

叶芷安用牙解了手上束缚,再解开绑住双脚的绳索,可恨的是她居然鞋子也没有,赤足走在野地里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所以,必须找到可以替代鞋子的东西,但她可没有勇气扯下死人的遮羞布。

一一看去,这些人身上全都被利器刺中要害,伤口众多,死前一定经过了激烈的战斗,这些人俱都身形彪悍魁梧,身上皮肤黝黑,身手一定也不弱,但在这周围却不见一件兵器。

极目四望,远处一片人高的荒草中有一片倒伏,那是有人走过的痕迹,草丛里或许有更令人震惊的发现?

强大的好奇令叶芷安压下心头惊惧慢慢走过去,脚底被荒地硌得生疼。但突然出现的血迹令她兴奋,看痕迹不是有人走过去,而是爬过去的!

她沿着血迹一路追去,直至荒草深处,看到一人俯卧在地,身上早已经冰凉僵硬,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此人衣衫鞋袜完整,只是绝不是国中服饰。

这是一个异国人!

但是,有鞋就好。

叶芷安双手合什暗暗念道:“阿弥陀佛,我不是有意要冒犯,实在是不得已,罪过罪过。”念完几遍,她才小心冀冀脱下此人的鞋子,幸好尚未沾血。

男人的鞋穿在她脚上长,就似老鼠进棺材一般——又长又宽,松松垮垮。

鞋子有了。但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无论如何是不敢只穿着薄薄中衣就出去见人的,于是她又小心解下了此人的外衣,但外衣前胸沾满血迹,自然是不能穿了,只好撕下背后一片稍干净的布在身上围了围,也勉强象个正常乞丐的样子了。

弄好这些,眼睛一瞥间看到那人身下压着一只长长的木匣子,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有宝贝!这个人一定是为了保护这些宝贝才坚持爬进草丛的!

可是拿来打开时却大失所望。匣子里只有一张黄纸,极为柔韧,纸上写满古怪的文字,盖着的一个大红方印倒是十分气派,透着端庄威严。

虽然一个字都不认得,但这张纸想必十分重要。不过现在她可没心思管这些,将黄纸重新装入匣子里,随手用枯枝翻开松土,将匣子往里一埋,再踩了两脚,见再无其他可用之物,转身出了荒草丛。

叶芷安是山寨之女,自然跑惯了山野,寻路也是十分有心得的,奔了两三里地便找到了官道,也不管方向,随便往一头便走。

披头散发,破衣烂衫,趿着一双不合脚的大鞋,叶大小姐现在十足就是一个乞丐。之前还因为只穿中衣担心被登徒子见色起意看来是多余了,她这样子,登徒子见了恐怕都要礼让三分。

醒来后的种种令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于是她索性什么都不想,一心闷着头走了一个多时辰,太阳高高地升在头顶,她终于看到了人迹。

看来方向对了,再过去应该就是村落,或是集镇。只要到了有人的地方就好办。

片刻后果然进了一个集镇,规模颇大。镇口一株大树旁有上马石,再旁边的巨石之上,镌着集市的名字:欢乐集。

欢乐集十分热闹繁华,此时正是赶早市的时间,人声嘈嘈,车马辚辚。

这样热闹的集市,自然也容易找到当铺和裁缝铺。

从欢乐集出来时,叶芷安已经换了形象,一身光鲜的男装衣裳,长发也梳成男式,吃得饱饱的,还带了足够几日的干粮。

她把身上唯一能卖钱的耳环当了一只,当铺老板看到那只耳环时两眼放光,她就知道能当很多钱,于是漫天要价,果然卖了好价钱。既然耳环这么值钱,她便留下一只,预备等银子花完了再当。

虽然小小发了一笔小财,但此时的叶大小姐却脸色苍白,神情仓惶。刚刚她吃面时听到有人议论,西楚大军犯境,镇国大元帅曲家父子率军抗敌,被敌军围困快马求援,援军大队已过欢乐集正往西而去。

所以,她买了一匹马,一把快刀。只是,马不是好马,勉强可用罢了。

策马奔驰之时,她不停地回想那个梦境,曲晋被烈焰包围向她求救,原来竟是真的!

一人一骑自然快过千军万马的行军,赶了一日,天色尽晚时便远远见到了援军营地的篝火,而她的马也累得倒地口吐白沫,眼看是活不成了。

叶芷安心头一阵歉然,拍了拍马背,顺了顺它被汗湿透的鬃毛,便一步不停地向大军营地奔去。

她虽穿的是男装,但也不能冒然进营,伺机捉了一个出来解手的士兵剥了他铠甲穿上,虽有些宽大,但也算是个兵的样子。

急行军营帐都轻便简单,叶芷安很容易便找到了主将的位置,因为不知口令,只能潜近前去,避开帐前站岗的护卫,转到帐后,划开一个口子往里瞧去,只见主将席地坐在上位,正与几名副将商议事情,叶芷安只听得旁人叫他“徐将军”。

那徐将军生得威猛,双眼炯炯有神,顾盼间便似能将人看穿一个洞。

等几名副将散去,叶芷安将营帐洞口撕开,身子猛窜进去就地一滚后站起身来,徐将军察觉有异时已经被叶芷安的快刀架住脖颈。

徐将军自然是不服的,但军中将领与民间高手之间,武功毕竟还是差很多,况且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人制住,只瞪着铃铛般愤怒的眼睛狠狠瞧着眼前这个不知何时潜进来满脸笑嘻嘻还细皮嫩肉的“奸细”。

叶芷安轻嘘一声道:“徐将军莫怕,在下叶……啊不,安子叶,听闻将军有一匹千里快马,想借来用用。”她害怕徐将军叫喊,又将一只拇指按在他颈间脉上,徐将军顿时无法言语。

她知徐将军是硬汉,不会轻易答应,她只好找出理由,“在下听说曲将军遇险,必须先快马赶去,看看有无计策可解曲大帅之围,将军带大队行军缓慢,只需普通战马便成。事成之后,在下定会将马归还。”

徐将军瞪眼瞪得累了,眨了眨,缓缓摇头。

叶芷安双眸圆睁,嗔道:“在下与曲将军是生死之交,我一定要借马赶去救他,请将军成全。”

徐将军似在思考,又缓缓点了点头。

“将军若不叫喊,我便松手。”叶芷安见徐将军又点了头,这才手指略松。

徐将军自然是想叫喊的,只是叶芷安那只手指只是放松并未离开,他只好沉声道:“你既知我的马是千里快马,自然也该知道此马识主,从未有他人骑过。”

叶芷安点头,“在下当然知道。但现在情势急迫,我想在将军心里,人自然比马更重要。”

徐将军知道自己现在难逃叶芷安此手,果断道:“好,我带你去,但你能不能驾驭就看你的本事了。”

战马排成整齐的队伍正在吃草料,喂马的小将见徐将军来了,忙肃立一旁。

叶芷安眼睛快速掠过,第一排战马中有一匹红毛仰头长嘶一声,又低头吃草,马灯之下,它那眉间的一撮白已早被叶芷安看个分明。

徐将军缓缓走过去,捉住一匹大红马的缰绳,轻轻拍了拍马头,“就是它了,拿去吧。”

叶芷安却并不停步,挟着徐将军继续走,最后停在那匹特别活跃的一撮白毛前,牵出马缰,“麻烦将军送我出营。”

徐将军见叶芷安并未上当,深知她聪慧且细心,淡然道:“我既然肯借马与你,自然也不会追赶阻栏,你走吧。我且信你一回,且信你是去边关救急。”

对于这莫名其妙而来的信任,叶芷安并不放心,迅速除下身上厚重的铠甲,翻身上马,“谢过徐将军。日后在西境再见。”说话间竟已经策马奔出老远。

“安子叶……哼,明明是个女孩,偏要装成男儿,”马灯之下,徐将军的脸更黑了,“还当我看不出来?奇怪,我这马儿为何竟一点也不反抗就让她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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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草不济,人困马乏。

曲晋的五千兵马可谓是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这几日不停有人献策突围,能活一个是一个。

但他没有采纳,突围战在被困进来的第一天才是最佳时机,但敌方劝降令他看到了一丝生机——等待援军到来。

这几日正是己方援军渐渐逼近的时机,西楚大军想必也不会等待太久,这两日间必会发起大战。

而峡谷之外二十里处,西门关的高墙之内,已经经过几场恶战后损兵折将的陈国征西大军正在营地休养。

营地正中是大元帅的帅帐,里面的大帅曲桓多日来不合眼不进食,已经瘦得形容憔悴。

他一遍一遍地与副手们研究地图,对“绝魂谷”恨之入骨,他的儿子被围困在此处已经五日,眼看西楚就要发起最后的攻击了,援军还不到的话,儿子和那五千精兵的性命看来是不保了。

这样的惊惧令他忧心灼肺之际,突然听得帐外一阵喧闹,曲桓顿时心头火起,刚想喝问,便有一护卫急匆匆进来扑跪在地,神色仓惶。

“大帅,有一人骑着徐将军的战马冲进营来,弟兄们拦不住,”护卫急切道,“他身手十分了得,一路打倒我们无数兄弟。”

曲桓吃惊得大吼一声:“骑了徐将军的战马?莫非徐将军遭遇不测?”

那徐将军是前来的援军统率,若他出事,曲家父子的性命看来是真要留在西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