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二十八宿大阵
作者:老实人12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484

便在此时,蒙古中军发喊,一支宋军冲了过来,当先一人舞着两柄铁桨,狂砸猛打,飞溅起来的白得比那红的多,却是威海伯泗水渔隐。原来黄蓉见丈夫陷阵,放心不下,她自己背上中箭,不堪杀场再战,只得向刘志恨请出了威海伯泗水渔隐领了二千人冲进接应。蒙古兵见大汗退后,阵势稍乱。黄蓉在城头看得明白,下令道:“大家发喊,说蒙古大汗死了!”众军欢呼叫喊:“蒙古大汗死了,蒙古大汗死了!”襄阳军民连年与蒙古兵相斗,聪明的都学说了几句蒙古话,这时便有人用蒙古话叫了起来。蒙古官兵听得喊声,都回头而望,只见大汗的大纛正自倒退,大纛附近纷纭扰攘,混乱中那能分真假,只道大汗真的陨命,登时军心大乱,士无斗志,纷纷后退。黄蓉下令追杀,大开北门。三万精兵冲了出来。王坚率领的四千人已损折了半数,余下的乘势追敌。蒙古官兵久经战阵,虽败不溃,精兵殿后,缓缓向北退却,宋兵倒也不能迫近。只是为此之前攻入襄阳的数千蒙古精锐之师却无一活命。让武三通、胡三与朱子柳杀了个干干净净。等待得四门蒙古兵退尽,天色已然大明。这一场大战足足斗了十二个时辰,四野里黄沙浸血,死尸山积。断枪折戈、死马破旗,绵延十余里之遥。这一仗蒙古兵损折了四万余,襄阳守军也死伤二万二三千人,自蒙古兴兵南侵以来,以此仗最为惨烈。襄阳守军虽然杀退了敌兵,但襄阳城中到处都闻哀声,母哭其子,妻哭其夫。

郭靖、黄蓉不及解甲休息,巡视四门,慰抚将士,半夜才回自己府中休息。待到次日清晨,郭靖一行人正在安抚使府中与吕文德及大将王坚商议军情。忽有小校相报,说道探得一个蒙古万人队正向北门而来。吕文德惊道:“怎……怎么刚刚去,又来了?这……可不成话啊!”他经历昨日一战,身心力疲,却是怕了,心道:“经过如此大战,怎的蒙古人一点也不在意,还要再行大战么?”却是不知,蒙古军没了粮,忽必烈又不至此,蒙哥汗自己心里也有毛病,不愿得忽必烈之助而成就大业,如此,日后哪里还有阿里不哥的地位?再者蒙哥本人也是骄傲,自是不愿承情于人,哪怕是儿子忽必烈。刘志恨、黄药师、胡三、郭靖等一众人等拍案而起,登城了望。只见敌兵的万人队在离城数里之地列开阵势,却不进攻。过不多时,千余个工匠负石竖木,筑成了一个十余丈高的高台。这时刘志恨、黄药师、黄蓉、郭靖、胡三、朱子柳等都已在城头观敌,见蒙古兵忽然构筑高台,均感不解。朱子柳道:“鞑子建此高台,若是要窥探城中军情,不应离城如此之远,何况我军只须射以火箭,立时焚毁,又有何用?”黄蓉皱眉沉思,一时也想不透敌军的用意。高台甫立,又见数百蒙古军牵了骡马,运来大批柴草,堆在台周,却似要将此台焚毁一般。众人更觉奇怪。朱子柳道:“难道敌军攻城不下,于是要筑坛祭天么?又或许是甚么厌胜祈禳的妖法。”郭靖道:“我久在蒙古军中,从未见过他们做过这般怪事。”说话之间,又望见千余名士兵舞动长锹铁铲,在高台四周挖了一条又深又阔的壕沟,挖出来的泥土便堆在壕沟以外,成为一堵土墙。黄药师怒道:“襄阳城是三国时诸葛亮的故居,鞑子无礼,在这位大贤门前玩弄玄虚,岂不是欺大宋无人么?”只听得号角吹动,鼙鼓声中,一个万人队开了上来,列在高台左侧,跟着又是一个万人队列在右侧。阵势布定,又有一个万人队布在台前,连同先前的万人队,一共是四个万人队围住了高台。这个大阵绵延数里,盾牌手、长矛手、斩马手、强弩手、折冲手,一层一层的,将那高台围得铁桶相似。猛听得一阵号响,鼓声止歇,数万人鸦雀无声,远处一骑驰到台下。

马上乘客翻身下鞍,背手上了高台,只因隔得远了,两人的面目瞧不清楚,依稀可见似是一女子。众人正错愕间,黄蓉突然惊呼一声,往后便倒,竟是晕了过去。众人急忙救醒,齐问:“怎么?甚么事?”黄蓉脸色惨白,颤声道:“是阔阔出,是阔阔出。”众人吃了一惊,博尔苏特·阔阔出,蒙古族,亦称别速惕·古出古儿阔阔出、别速惕·帖卜腾格里、伯苏特·迭该。她是大蒙古汗国萨满,四大元老之一。博尔苏特·阔阔出的魔力(人们说他常乘一灰斑色马至天上,并能与神通话)使蒙古人尊畏他。她在库里勒台上宣布长生天命指派成吉思汗为宇宙之可汗。这不是最紧要的,事实上,在铁木真最窘迫的时候,也就是他的妻子孛儿帖给塔塔儿人抢走了,这是身为男人的铁木真无法容忍的,他向当时最强大的草原汗王罕救助,并且得到了扎木合的帮助,这里面,就是阔阔出献上的功劳,是她以神说劝动了当时犹豫不定的王罕。在后来,铁木真病倒了,也是阔阔出用双修之法,将他治好的。这样一个智机如妖的人物,自是厉害到了极点。但是后来孛儿帖受不了她,引动铁木真对付她,阔阔出诈死逃走,而这时,铁木真也恰好的死去,一切就有些说不清了。但,这一回,蒙哥为了削掉忽必烈的兵权,为了攻打襄阳,所以用上了她。刘志恨看向黄蓉,黄蓉以一种哀救之色看向他。刘志恨明白,这是阔阔出的邀战,蒙哥汗见识到郭靖的厉害,用上了这个法子,这也是建立在阔阔出通天的武功之上,通天巫通天巫,这个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但听阔阔出高声大叫道:“郭靖,郭靖,两军交战,死伤连连,如今,你我之间一战可决,你意下如何?”果然是向郭靖邀战。一旦郭靖身死,城中之兵士气必衰,吕文德也怕是要逃跑,刘志恨又不可能露出名号,到时,纵天力亦是难回。郭靖向来沉稳厚重,越处危境,越是宁定,说道:“我为三军之主,你想诱杀于我,还道我会上你这个恶当么?鞑子既然惧我,郭靖有为之身,岂肯轻易就死?”阔阔出冷笑道:“人道郭大侠武功卓绝,骁勇无伦,却原来是个贪生怕死之徒。”她这激将之计若是用在旁人身上,或许能收效,但郭靖身系合城安危,只是淡淡一笑,并不理会。阔阔出也不着恼,大声道:“好样的,郭靖,不过你看好了,我之此言非是虚话,你我相斗,如你胜了,我大蒙古帝国立时退兵,如果我胜了,我大军亦会休兵一月,到时再行攻城,怎么样,这个条件可以了吧,此为我大蒙古帝国皇帝陛下的明旨诏书,我宣读于三军之前,难道,我会拿我大蒙古帝国皇帝的圣旨当儿戏胡说么?是战与不战,郭靖,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关系到你我双方数万的军士!”虽则蒙古人残忍成性,但同样,他们也讲究信守承诺,要知蒙古人一向崇敬强者,阔阔出的身份和蒙古皇帝的诏书,这可是实打实的,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郭靖看向四周的士兵,一名名守军士兵都露出了乞求的目光,他们自是想要郭靖打败对方,一来可涨自身士气,二来如果是真的,那么蒙古国退兵,自是好事。

郭靖不由得动意了,黄蓉再也忍不住,一把抓在刘志恨的胳膊上。此时此刻,能正面硬撼阔阔出的人,也就只有刘志恨了。刘志恨知道郭靖怕是要意动,作这蠢事,当下笑道:“义兄,只问你一句,阔阔出的武功与你相比,谁高?”郭靖老实道:“过去我一定打不过她,现在么……怕有四成的胜算吧……”这却是假话,如果是平常,这四成是四成,可郭靖经过了几日的大战,精力损耗的不轻,而阔阔出却是静养,一点力气也没出,身体状态十足,两人要是交手,郭靖最多也就是三成的胜算,谈和四成?刘志恨摇摇头,道:“千招之内你不会落于下风,千招之后你就处于下风了,如果在三千招内你不败,就必死无疑!”这是因为,三千招还分不出胜负来,那么郭靖的力气不足,连逃命也是不能了。郭靖摇摇头,叹道:“若能平息此场祸事,郭靖纵死又何妨?”刘志恨冷冷道:“那你信不信,你这面出战,那边蒙古军兵就必然会杀过来。”黄药师道:“此举一是可以分你的心,二是你不在了,襄阳城也会好打一点,纵然到时你真的赢了,可蒙古于你之前打下了襄阳,你以为他们还会遵守前诺么?”刘志恨道:“去是要去……”黄蓉道:“刘志恨……”刘志恨微微摇头,道:“楚天姬!”红衣楚天姬出现道:“是现在么?”刘志恨点头道:“大战之时,你隐在一边,千招之后,就是你出手对付阔阔出,阔阔出既然要行比武出兵之计,那也不必讲客气了,我于暗中,找到机会下手杀她。”楚天姬道:“只是,你可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刘志恨哈哈笑道:“你放心,我答应人的,必然不会忘记。”黄蓉这才松出了一口气。刘志恨暗自摇头,他心里知道,这两夫妻感情方面已经不堪,但偏偏这种时候,黄蓉还是要为郭靖出尽死力。刘志恨对黄药师道:“我与天姬出城下暗手,这守城一道……”黄药师凝思片刻,说道:“守城我来,咱们用二十八宿大阵,跟鞑子斗上一斗。”郭靖昂然道:“咱们奋力杀敌,岳父,请问那二十八宿大阵怎生摆法?”黄药师笑道:“这阵法变化繁复,当年我瞧了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后,潜心苦思,参以古人阵法,创下这二十八宿阵来,有心要与全真教的道士们较个高下。”刘志恨道:“老哥哥五行奇门之术天下独步,这二十八宿大阵想来必是很妙的。”黄药师道:“我这阵法的本意只用于武林中数十人的打斗,并没想到用于千军万马的战阵。然略加变化,似乎倒也合用。”

郭靖眼光掠过高台,向北方云天相接处遥遥望去。黄药师在襄阳城头说要摆个“二十八宿大阵”,与蒙古军大战上一场。郭靖禀明安抚使吕文德,请下将令,让黄药师在校场上调兵遣将。这时参与英雄大会的各路豪杰虽已散了大半,留在城中的也还是英才济济,各人齐集校场听调。黄药师道:“咱们这二十八宿大阵,共分五行方位。”召集统兵将领,详加解释,又道:“这阵势变化繁复,非一时所能融会贯通,因此今日之战,要请五位熟悉五行变化之术的武学高手指挥,领军的将军须依这五位的号令行事。”众将躬身听令。黄药师道:“中央黄陵五□上既字右部,属土,由武三通统军八千。”武三通接令,站在一旁。黄药师又道:“南方丹陵三□上既字右部属火。相烦威海伯统军,领军八千。”威海伯接令。黄药师又道:“北方玄陵七上既字右部,属水,由胡三统军,领兵八千。”胡三应命接令。这一路兵以丐帮弟子为主力,人才极盛。黄药师点了三路兵后,说道:“东方青陵九上既字右部,属木,此路兵本当由刘志恨来,但现在由我东邪黄药师统军,也是统兵八千。”于是点了参与英雄大会的六人,说道:“东路兵也分八队,一路护卫主将,其余七路上应青龙七宿,是为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月狐、心日兔、尾火虎、箕水豹七星。”他点到最后一路西路军,说道:“这一路由全真教教主李志常主军……”众人听到这里,都觉以声望武功而论,这一路主将远较其余四路为弱。但此时已经至此,兵阵本也不是以武功而胜的,他点将已毕,命诸路军士在军器库中领取应用各物齐备,然后令旗一展,四万兵马分列东南西北中五方,朗声说道:“昔日里云台二十八将上应天象,辅佐汉光武中兴,咱们这二十八宿大阵虽然比不得汉光武的声势,但抗敌御侮、守土卫国,却也是堂堂之旗,正正之师。诸君各听主将号令,今日与蒙古鞑子决一死战。”众兵将齐声达应,有若雷震。当下号炮三响,四方大开,五路兵马列队而出。在这些兵将齐出之后,郭靖大声道:“阔阔出,我来应你!”他说着,施展起蜻蜓三抄水的上乘轻功,跳下城头,直奔向城门,三步一跃,真如那蜻蜓点水一样,巧之而妙,其妙不可言。阔阔出大喜,道:“郭靖,你真敢出来?”

郭靖大吼道:“怎不敢来?”一步跃上高台,二话不说,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一圆圈,“呼”的一声,向外推去。阔阔出喝道:“来得好!”但见她一副女身女貌,却偏偏一口男人口音,当真是说不出的怪异。两人这边方自打起来,那边蒙古军就号角连天,发兵攻城了。黄蓉师领着众军扑杀过去,哪知道对面也是要来打,忽听得高台旁号角声响,喊声大作,地底下钻上数万顶头盔来。原来蒙古主帅也是善能用兵,除了在高台四周明布四个万人队外,掘地为坑,另行伏兵数万。郭靖等远远望来,只道敌军是掘的陷坑,岂知是埋伏了生力军。这一来蒙古军败势登时扭转,二十八宿大阵纵横来去,虽将敌军冲乱,要聚而歼之,却已有不能。战鼓雷鸣,宋军与蒙古军大呼酣斗。高台旁的守军强弓硬弩,向外激射,两军斗了半个时辰,一时胜败未分。黄药师青旗招展,猛地里东路军攻南,西路军攻北,阵法变动。二十八宿大阵暗伏五行生克之理。这五行大转,是谓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宋兵虽只四万人,但阵法精妙,领头的均是武林好手,是以蒙古人虽然多了一倍,竟也抵挡不住。激战良久,黄药师纵声长啸,这阵法又是一变,五行逆转,是谓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这五行生克变化,说来似乎玄妙,实则是我国古人精研物性之变,因而悟出来的至理,通阴阳之道,反鬼神之说,我国医学、历数等等,均依此为据,所谓“五运更始,上应天期,阴阳往复,寒暑迎随,真邪相薄,内外分离,六经波荡,五气倾移”,在当时可谓举世无匹。蒙古坚甲利兵,武功鼎盛,但文智浅陋,岂能与当世第一大家黄药师相抗?是以阵法连转数次,守御高台的统兵将领登时眼花缭乱,头昏脑涨,但见宋军此一队来,彼一队去,正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不知如何挥军抵敌才是。

吕文德冲着刘志恨叫道:“还请大帝救我之城……还请大帝救我之城……”他听郭靖叫刘志恨的名字,岂有猜不出来的道理,这一肯定,自是要相求,人的名,树的影,于吕文德看来,郭靖虽勇虽强,可他到底是比不得刘志恨,放着这位活生生的北地杀神不求一番,岂不是个傻子么?刘志恨笑道:“你求孤?现在这不是情况大好的么?你怕什么?”他给叫破身份,自也不屑再藏头露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