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阉割 (四)
作者:我是老小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890

郭瘸子瞪大两眼,失望道:“涂成君!依你这么说,这套物件是缝不上了?”涂成君诚恳道:“郭团长!救死扶伤是俺做医生的本份,有一丁点办法,我都给王少爷把**缝上,还得保证将来管用。你看王少爷的**碎成这样,俩蛋子都切成腰花了,叫我咋缝呀?别说是咱这点本事,就是在北平、天津卫大医院的教授!也难说能给他缝上,是真的没办法了。”郭瘸子愣了半晌,恐吓道:“涂成君!你要是操蛋不给缝,可没你的好果子吃!”涂成君顿时沉下脸来,厚嘴唇一撇,指天发誓道:“郭团长!我要是藏奸,不给王立宝缝**,叫我这诊所马上关门;我要是不给王立宝缝**,叫我下辈子去当泥瓦匠,中不?我要是不给王立宝缝**,叫我出门撞在南墙上碰死……”郭瘸子见是真的,看着一盘子杂碎物件,垂头丧气道:“唉!王少爷的命真不好。涂大夫!你快点给王少爷包扎上吧!救人要紧。”涂成君用纱布裹上药膏,仔细地给王立宝包扎上了,嘱咐道:“伤得虽说不轻,却死不了人!得勤换药。”郭瘸子粗声悻悻道:“知道了!”叫人抬着王立宝,手里端着那一盘杂碎物件,垂头丧气地返回保安团驻地。王国汉一听才找到的儿子转眼便修成了太监,气得手脚冰凉,七窍生烟,说不出话来。郭瘸子到底没听涂成君的,把那盘东西送到酒店里炖“人鞭”汤,而是找个阴沟扔了。可巧有只花猫!正饥肠辘辘,见从天而降美味佳肴,吃了个肚饱,还直舔舌头,意犹末尽。郭瘸子嗔怪涂成君说话刻薄,心中大怒,几天后找个借口,带人来到范庄,把他的诊所查封了。涂成君顾及一家吃喝,顾不得等下辈子,这辈子便去当泥瓦匠养家糊口。涂成君操手术刀的手拿起瓦刀,也干的有声有色,后来竟混上了工头。

捱到天亮,王立宝苏醒过来,疼得爹一声娘一声地叫唤。范清宇甚是尴尬,因为庆丰娘是他带来的,当天就出了这事,却是他始料不及。范清宇怕王国汉怪罪,心怀鬼胎,不敢告辞回家,而是自愿留在鲁南县,精心侍候王立宝,比王立宝的儿子庆丰还要孝顺。王国汉安排人把庆丰娘抬到乱坟岗上草草葬了。

范清宇羁绊鲁南县,转眼就是数月。王立宝的伤渐渐好了,只是再也不能站着撒尿,而是和老娘们一样,从此蹲下方便……这人本来就长着硕大的娘们腚,走路和老娘们差不多,如今天随他愿,终于修成了老娘们!王立宝遭此重创,委糜不振,成天唉声叹气,沮丧极了,范清宇在一旁耐心劝解。有一日,王立宝忽然问道:“范管家!听说巴美娇怀孕了,是真的还是假的?”范清宇一愣,疑惑道:“这个……我倒是没听说,光知道庆丰成亲一年多,巴美娇没怀上身孕,这会怀没怀孕,倒是知不道!按说庆丰在外打短工,多半年不在家,巴美娇不可能怀上孩子!您这是听谁说的?”王立宝顿感话语刺耳,翻了他一眼,沮丧道:“是那个熊娘们说的。”范清宇见他神色大变,突然想起王立宝曾强*奸过儿媳妇巴美娇,就知话语有失,顿觉十分尴尬。须臾,他小心翼翼道:“王少爷!那我回去打听打听?”王立宝哭丧着脸,苦笑道:“范管家!你看我都成这个样子了,男不男,女不女。巴美娇要是真怀上孩子,我打算把她娶回来。她要是能生个儿子,大小也给俺王家留条根呀!”范清宇举双手赞成,阿谀道:“这是件好事呀!王少爷想得真是周到,既照顾了巴美娇,又完了王县长一桩心事!”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王立宝很是舒坦。他嘴角含笑,迟疑道:“老公爹娶儿媳妇!就怕旁人说闲话!”范清宇睥晲道:“说闲话?说啥屌闲话?又不是咱开这先例,古代就有人这样做:东周时山东有个齐国,齐襄公诸儿就跟同父异母的妹妹文姜相好……”王立宝听了,不由眼珠一转。

范清宇察颜观色,知道说到王立宝心里,不由得暗暗高兴,兴味盎然,接着又道:“唐太宗李世民,刚杀了兄弟李元吉,就钻进了弟媳妇的被窝;唐明皇李隆基夺亲生儿子寿王的妃子杨玉环,封为贵妃!他当皇帝的都能扒灰娶儿媳妇,王少爷为啥不能娶呢?”王立宝精神一振,大喜道:“原来古人也有这样办的?”范清宇笑道:“这种事说起来多了:隋炀帝调戏他爹的妃子,占他后娘的便宜;武则天先嫁唐太宗,后嫁唐高宗,爹俩同娶一个媳妇;后梁的皇帝朱温、西夏的皇帝李元昊!就是跟自已的儿子争媳妇,才被儿子杀死的……”王立宝听得津津有味,兴高采烈道:“古代皇帝都能娶儿媳妇,咱还怕啥呀?”王立宝一听娶了儿媳妇巴美娇不但不丧风败俗,还能跟古代皇帝一个毛病,立马高兴得手舞足蹈,眉飞色舞。范清宇察颜观色,谄媚道:“王少爷!你要是娶了巴美娇,连王县长也跟着高兴呀!”王立宝兴奋异常,迫不及待道:“那当然了!要是巴美娇给我生个儿子,俺爹就能抱上孙子了。”范清宇怂恿道:“王少爷!夜长梦多呀!这事得快点办才对!”王立宝一机灵,央求道:“那就麻烦范管家回去问问,要是巴美娇真的怀孕了,我就叫俺爹派辆汽车去沈塘,把她接到城里,来和我拜堂成亲。”范清宇拍拍胸脯,奋然道:“既然是王少爷托付,我自然尽力去办!我也有几个月没回家了,今天就回家办这件事。”

范清宇告辞出城,雄纠纠、气昂昂地直奔城北而来。此时金风劲吹,枯树叶随风飘扬,已是秋末冬初,寒威渐显。地里的庄稼早已收割完毕,绿油油的麦苗露出了地面,大地显得极为空旷、寂寥。范清宇回到家中,顾不得去阎陈庄拜见东家,便马不停蹄地去了沈塘。来到沈学超家,果然见巴美娇挺着个大肚子,已有身孕数月。翌日,范清宇又去了鲁南县城,向王立宝报喜。王立宝大喜,连王国汉闻知,也喜得合不拢嘴,当即派了十几个士兵,开着汽车大模大样地来到沈塘,也不管巴美娇愿意不愿意,架上车拉到鲁南县城,跟王立宝拜堂成亲。从此,王国汉、王立宝父子大眼瞪小眼,眼巴巴地望着肚子越来越大的巴美娇,指望她能生个男孩,延续王家香火。

过了不到半年时间,巴美娇果然不负众望,竟一胎生下两个闺女!虽说是闺女,不是儿子!王立宝知道这是他仅存的一丝香火,倒也高兴,自嘲道:“虽说没能生个带茶壶嘴的,一个闺女半个儿,我有两个闺女,不正好一个儿吗!”念及日本天皇对他王家皇恩浩荡,不胜感恩戴德,就打算给两个闺女起个日本名字,作为永久纪念。王立宝听说人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亡立鸨宝”!不视为耻,反引以为荣。他冷笑道:“你们这些穷老百姓,目光短浅,懂得啥呀!”为显示自已高瞻远瞩,彻底做日本天皇忠实的顺民,他突发奇想,索性把他和巴美娇两人的姓氏合二为一,变成日本姓氏,给两个新出生的闺女分别起名叫做:“王巴春子!王巴燕子!”一来显示中日亲善;二来显示他王立宝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三来正赶时髦,还能向日本天皇示忠,一举三得。要不是老百姓早已给他起好了日本名字,他肯定改名叫“王巴立宝”!又过了一年,“王巴春子、王巴燕子”呀呀学语,追着王立宝奶声奶气地喊“爹”!王立宝自庆丰死后,终于又有了自已的孩子!两个闺女一追着他叫“爹”!王立宝便得意地操着母鸭嗓子“嘎嘎”笑上半天。王爱爱得知失散多年的哥哥找到了,而且是双喜临门,一胎生了两个闺女,也携夫婿幼子从徐州赶来祝贺。“亡国汉奸”和儿子“亡立鸨宝”、闺女王爱爱和女婿池辉父子、孙女“王巴春子、王巴燕子”、三世齐聚一堂,其乐融融,好不得意。

范清宇送走巴美娇后,方才松了口气,径直来到阎陈庄,见过邵盼头!邵盼头早知城里发生的事情,免不了问一问情况。范清宇介绍一遍,邵盼头虽吃惊不小,也是感叹不已。

再说,冯剑见贺志岩、仝可训等人出门去了,松开刘玉梅,赶紧喊道:“大叔!海新叔!你俩别再打了,他们都走了。”张海新、张海贵停止打斗,抬头齐声问道:“他们真走了吗?”冯剑高兴道:“我还能哄您呀?是真走了!”张海贵松开张海新,喘息道:“他们走了,俺弟兄俩还打个屌啥劲?”刘玉梅忙不迭地跑到大门口一看,回头喜道:“哎哟!谢天谢地,他们真走了!往柴庄去了。”张海新从地上坐起来,摸着头上的大血包,怒骂道:“这群狗日的,再晚走一顿饭功夫,非叫张建哥把我打死不中。”正说着,张海贵的两个儿子张大伟、张二伟慌里慌张地闯了进来,望着肿胀着半张脸的老娘和坐在地上一身尘土、血头血脸的老爹张海贵、堂叔张海新!纷纷惊诧道:“这是咋啦?因为啥事打架?”刘玉梅笑骂道:“有你俩姥里个屌的啥熊事呀?赶快出去吧。”张大伟、张二伟被她骂得一愣。张海贵见他俩愣神,也骂道:“娘里个屌!还不快滚呀?我跟你海新叔闹着玩呢!”张大伟、张二伟见张海贵、张海新均鼻破眼肿,血头血脸,滚得一身是泥,不象是闹着玩,犹豫不决。刘玉梅把眼一瞪,又怒骂道:“狗日的东西!你俩还站在这里干啥?还不快滚。”张大伟、张二伟这才讪讪地走了。撵走两个儿子,刘玉梅用衣袖抹抹嘴角上的血渍,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死张建呀!平时看着怪老实的,吃紧当忙的时候,没想到下手还这么重,我这半张脸都叫他给打肿了。”张海贵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正色道:“你知道啥呀?下手不重不管,十几个人瞅着咱们,下手轻了,他们能相信吗?”冯剑忍笑打趣道:“俺海贵叔要是去演戏,倒是个好角色!”刘玉梅望着张海贵,气咻咻地道:“演戏不演戏的,我叫他打成这样,今天晚上的饭叫他做吧,我破例吃回现成的。”张海新还觉不解气,怂恿道:“大嫂!光叫他做饭不中,夜里得罚他给你烧洗脚水,端尿罐子!”刘玉梅忍不住掩口笑了。张海贵喘息未定,厌烦道:“都到啥时候了,你们还扯娘们舌头?还不去看看闺女凤玲这会咋样了!”刘玉梅这才醒过神来,问道:“海新兄弟!你是咋进来的?你把凤玲藏在哪儿去了?”慌忙踮着小脚,跑进里屋。

张海新也跟着进了里屋,后怕道:“说起来也巧:我和海贵哥从沈塘看杀人的回来,刚刚进庄,看到老绵羊他们带人进庄搜查,就知道不对头。我见海贵哥走进家门,直着嗓子咋呼了一声,从矮墙上探头一看,见你们一脸惊慌,就知道不好。我见你们去大门口拦住老绵羊他们,便翻墙头进来,钻进里屋一看,见凤玲睡在床上,一身是血。我知道这样不管,迟早要出事的,就赶紧把凤玲藏了起来。我没地方躲藏,只好睡在床上。凤玲就在床下旮旯里蹲着呢,也知不道咋样了。”刘玉梅掀开床板,果然见艾凤玲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正倚在墙角处喘息。刘玉梅赶紧把她拖出,平放在床上,心疼地抹起了眼泪,哽咽道:“凤玲伤这么重,得想法子弄些药来。”张海新紧蹙眉头,焦虑道:“到处都在抓她,治伤倒是迟要的,得想法子把她藏起来。”冯剑紧张道:“藏在啥地方好呀?”张海新思忖道:“大哥家是蹲不住了,小心老绵羊他们杀个回马枪!真不中先藏到俺家去。”张海贵断然道:“别胡扯了!咱两家离这么近,藏在你家跟藏在俺家又有啥两样?走露了风声咋办?再说,你也得小心点,那年你揍过王立宝一回,这会他混成王县长的儿子了,连邵盼头都看他的脸色说话,难说不找你报复。”张海新面有惧色,惴惴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能料到这狗日的是王县长的杂种呢!大哥!大嫂!你们准备把凤玲藏到啥哪儿去?”刘玉梅道:“只能把凤玲送到丙灵俺二姐家去了!”张海贵跺脚道:“真是说糊话,外头老绵羊他们正在搜查,这时候咋可能出去庄?”张海新思忖道:“干脆这样:到了夜里,把凤玲送到杨长岭家先躲几天。”刘玉梅摇头道:“杨长岭胆小怕事,送到他家,恐怕不管。”张海贵道:“咋不管呀?杨长岭虽说胆子小,但人忠厚老实,不会出卖朋友,挺仗义的。”张海新催促道:“冯剑快回阎陈庄吧!省得邵盼头发现你总不回去,再起疑心。”冯剑道:“我从湖东临城回来,还没去阎陈庄呢!”张海贵道:“老绵羊、周世昕他们在这里见过你,你在这里反而招眼,赶紧回去吧!”冯剑不放心:“凤玲伤得不轻,天气又这么热,得抓紧时间敷药。”刘玉梅道:“这事不用你操心了,俺们想法子卖药给她疗伤,你赶紧回去吧!”冯剑知道再说无益,只好回阎陈庄了。张海新道:“大哥、大嫂!你公母俩先把凤玲藏到灶火堆里,我这就去找杨长岭!下半夜咱就把人送去。”说罢匆匆出门,去找杨长岭!张海贵、刘玉梅夫妇忙把艾凤玲扶到灶火堆里用柴禾盖上,嘱咐道:“孩子!你先忍一会吧。”

张海新找到杨长岭,一说要把艾凤玲藏在他家里,杨长岭果然吓得战战兢兢,惊愕道:“海新叔!艾凤玲刺杀王立宝,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张海新睥睨道:“就你那芝麻粒大的胆子,能办成啥事呀?王立宝那狗日的还不该杀吗?天塌下来有俺几个高个子顶着呢!你吓得啥呀?”杨长岭踌躇了半晌,咬咬牙道:“那就叫她来吧!”张海新笑道:“这还差不多!”从杨长岭家出来,张海新又去了渠阁集,买回几包疗伤的药品,送到张海贵家,便回家了。刘玉梅忙着给艾凤玲敷药,张海贵则钻进锅屋里做饭烧洗脚水,忙得一身臭汗。至于到了夜晚,是不是张海贵端的尿罐子,著书者没亲眼看见,不敢在此瞎说。

张海新走后,张海贵、刘玉梅不由分说,把艾凤玲劈头盖脸好一阵埋怨。艾凤玲象做了错事的孩子,低垂着头,哪敢吭声?张海贵、刘玉梅提心掉胆,眼巴巴地盼着天黑,生怕老绵羊杀个回马枪,再来搜查。谁知虚惊一场,老绵羊他们竟然没来。公母俩不知道,邵盼头只顾拍王立宝的马屁,在家中设宴给狼狈不堪的王立宝压惊,忙得不亦乐乎,那顾得上捉拿刺客?再说,邵盼头也是巴不得没事!张海贵、刘玉梅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熬到半夜,才把张海新盼来。张海贵见他来了,急忙问道:“海新!你咋到这会才来呀?”张海新惴惴道:“我见庄头上有几个人可疑,没敢早来。”张海贵吓了一跳,催促道:“还不快点?快点把凤玲送到杨长岭家去,越快越好。”张海新镇静道:“用不着去这么多人!去多了反而招眼。再说,深更半夜的,你俩总得留个看家的吧?”张海贵道:“是得留个人看家,我就不去了。你和你大嫂把凤玲送去就中。又不是扛麻袋,人去多了也没用!”于是,张海新和刘玉梅一起,悄无声息地把艾凤玲送到杨长岭家中养伤。叔嫂二人搀扶着艾凤玲!来到杨长岭家里,杨长岭夫妻正眼巴巴、战战兢兢地等着,见他们终于来了,杨长岭慌忙问道:“你们咋到现在才来呀?都快把我给急死了!”张海新小声道:“来早了怕人看见。”杨长岭道:“家里地方忒窄狭,只能叫凤玲睡在磨道里了。”刘玉梅问道:“长岭!磨道里保险不?”杨长岭道:“大婶子!俺家十天半月也没人来串门,您老人家就放心吧!”安顿好艾凤玲后,刘玉梅吩咐道:“海新!回去给你大哥说,我就不回去了,凤玲在这里没人照顾不中。”杨长岭劝道:“大婶子!我多说句话,你还是回去!免得阎陈庄来人夜里搜查,大叔一个人在家没法应付。再说,在俺家啥事有您侄媳妇照应着,您就放心好了。”

刘玉梅一想也是,犹豫了一下,又嘱咐艾凤玲几句,方才和张海新一同回家。叔嫂二人蹑手蹑脚地刚拐过胡同口,离家已近在咫尺。就在这时,突然从庄外棒子地里冲出一大群人来,吆喝着堵住张海贵家的大门。一人大叫道:“把整个当院团团围住,别放走了刺客。”张海新、刘玉梅大惊失色,面面相觑:来者正是老绵羊一伙人!把整个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冯剑回到阎陈庄,这时邵盼头等人围着刚刚混成县长公子、焦头烂额的王立宝!有拍不完的马屁,哪里有人顾不上理他?倒是慧云把他叫去,盘问了一番,然后道:“冯剑!你也别瞎跑,过几天你还得去曲阜一趟。”原来慧云怕冯剑遭邵盼头暗算,又不肯放他回冯屯老家,不容他在阎陈庄多呆,时常寻找借口把他指派出去。冯剑常年在外面邵盼头开设的店铺里帮忙,反而在阎陈庄呆得时间少。这回便是从湖东临城归来,路过姜家集,听到沈塘锣鼓喧天,便兴冲冲地奔去看热闹。刚走到吴坝庄后,沈塘便传来了枪声。正当他惊愕不已时,发现艾凤玲把王立宝拖到她哥哥坟前,要杀王立宝祭兄,倍感诧异惊愕,好奇心大起,悄悄跟上去观看端详,没想到救了艾凤玲一命。

冯剑旅途劳累,再加上背着艾凤玲在棒子棵里奔跑了四、五里路,早已疲惫不堪。从慧云处回到居住的小屋,冯剑倒头就睡,直到天黑,方才被蚊虫叮咬而猝然醒来。迷糊之中,隐约感到床边有人!睁眼一看,竟然是邵盼头!坐在床沿上,睁大两只水泡眼,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他。冯剑大惊,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邵盼头见他醒来,阴阳怪气地干笑道:“冯剑回来了?”冯剑见他眼露寒光,不由得心中一凛,悚然道:“回来了!刚刚回来!”邵盼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令冯剑头皮发麻。突然,邵盼头阴森森讥笑道:“你是刚刚回到阎陈庄!半路上你拐弯了,去苏庄张海贵家串门了,对不对呀?”冯剑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尴尬道:“我去苏庄找人!”邵盼头起身往外就走,边走边甩着双手,仰脸叹息道:“过得真快呀!转眼都三年多了!三年多了呀!”冯剑不知邵盼头为啥来到他的床前,更不知他说这番话是啥意思,只是邵盼头眼中闪出的阴郁寒光,令他心惊肉跳、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冯剑意识到,邵盼头眼神里隐藏着刻骨的仇恨,难道邵盼头真的知道那天夜里在地道里是他冯剑吗?冯剑左思右想,感到阴森难测的邵盼头和漂亮诡谲的慧云一样,同样叫他琢磨不透。

吃过晚饭,冯剑哪儿也不敢去,只有躺在床上,聆听秋虫的鸣叫。半夜时分,冯剑突然听到有人奔跑,不由得大吃一惊。他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从窗户缝里往外观察。就在这时,大门吱扭一声开了,拥入一群人来。只听有人小声道:“没想到张海新和刘玉梅真有一腿!”正是花妮!有人接腔低声喝斥道:“净胡扯!张海新和张海贵是堂兄弟!张海新为人正派,刘玉梅是本份女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下作事来。”正是周世昕!花妮咄咄逼人!嗤笑道:“深更半夜,叔嫂二人跑到棒子地里干啥去了?明显有奸情吗!张海贵是个老实人!倒是一个人看家,知不道媳妇瞒着他去跟旁的男人上棒子地里去干那种丑事!”周世昕喝道:“净放屁!你咋知道人家钻了棒子地?你又没亲眼看见,胡说些啥呀!败坏人家的名誉。”花妮不服气,悻悻道:“我啥时候胡说了?今天大伙不是亲眼看见了?”周世昕骂道:“你他娘的吃饱了撑的?你看见啥了?不就是看见人家叔嫂两个一起从外头回来吗?”花妮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一起出去,能有啥好事呀?张海新也算是好人?大白天趁张海贵不在家,睡在了刘玉梅的床上?叫张海贵逮了个正着。两人因为这事打架,你又不是没见!”周世昕笑道:“净胡扯!张海新和张海贵都去沈塘看热闹去了,这是我亲眼见的。才屁大的功夫,张海新就坐庄了?裤子也来不及脱呀!”一人疑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看白天张海新、张海贵打成那样,叫谁也得相信张海贵是在捉奸。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头。张海贵、张海新关系处得挺好,又是堂兄弟,咋可能出这种事呢?”说这话的正是老绵羊!又有一人瓮声瓮气道:“都怨你老绵羊!疑神疑鬼,折腾得大伙连觉也睡不安稳。”却是老祝!一个尖细的声音不耐烦道:“别瞎抱怨了,老绵羊这叫负责!刺客没有抓住,还知不道王县长、王公子怪罪不!”冯剑一听,正是邵盼头的四儿子邵镰棵!邵家两辈单传,邵盼头却生有四个牛犊一样的儿子!大儿子邵镰刀在母亲死后一怒出走,跑到广东进了黄埔军校,中间曾回来一次,此后再无消息;三儿子邵镰长被当年清剿南阳岛同启超的国军当成土匪抓走,至今杳无音信;留在家中的是二儿子邵镰把和四儿子邵镰棵!邵镰把已经成家,生有一子两女!整天哭丧着脸,时常悒悒不乐,独来独往,谁也不理;四儿子邵镰棵还是光棍一条,和父亲一样坏得淌水,是其父的帮凶。冯剑听见他们原来是到苏庄张海贵家捉拿刺客去了,极为震惊害怕,心道:“艾凤玲叫他们抓住没有?”惴惴不安,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一夜哪里睡得着。

翌日,冯剑吃过早饭,便急匆匆去了苏庄,来到张海贵家里。刘玉梅正在拌食喂猪,冯剑劈头问道:“大婶子!昨天夜里,没出啥事吧?”刘玉梅一见是他,紧张道:“哎哟!我的亲娘也,说起来还没把我吓死!我和你海新叔把凤玲送到杨长岭家刚刚回来,邵镰棵、老绵羊这些人就堵了门了,你说巧不巧吧?要是再晚一顿饭功夫,凤玲非叫这群狗日的抓走不中。”冯剑这才放下心来,问道:“大婶子!只要没出事就好。我去看看凤玲!”刘玉梅轻声道:“在杨长岭家的磨屋里藏着呢。”冯剑道:“大婶子!你先忙吧,我到长岭家去。”刘玉梅嘱咐道:“你从僻静处走,眼欢着点。”冯剑应了一声,转身朝杨长岭家走去。

冯剑刚走出不远,迎面过来两人!这两人冯剑认得,都是苏庄的,一个姓袁,叫袁召宝!一个姓张,叫张海洋!袁召宝是赵拴住姑夫袁家宝的本家兄弟,今年三十四、五岁,是个大胖子!冯剑笑着招呼道:“召宝叔!海洋叔!您俩这是干啥去呀?”袁召宝一见是他,也笑道:“是冯剑呀?可有好大崩子没见你了。”冯剑道:“我去山东临城柜上帮忙,走了多半年了,昨天晌午才从哪儿回来。”袁召宝道:“我就说干啥去了,原来是去临城帮忙了。”张海洋问道:“你是来找凤玲的?”冯剑忙摇手否认道:“不找她!不找她!”袁召宝道:“这两天倒没看见她!”冯剑急忙道:“八成是走亲戚走了。”袁召宝笑道:“这倒差不多!”冯剑见召宝走路不稳,问道:“召宝叔!您右脚是咋治的?”袁召宝懊丧道:“昨天到沈塘看杀人的,炸营时光顾逃命,不小心栽进沟里,把脚崴了。”冯剑诧异道:“脚崴了?还不在家歇着?”袁召宝疼得呲牙咧嘴:“我得去找医生,恐怕伤着骨头了。”张海洋问道:“冯剑!你这是干啥去呀?”冯剑搪塞道:“到庄里转转。”匆忙走了。

袁召宝、张海洋刚走出胡同口,张海新迎面走了过来。袁召宝目光游移,笑模笑样地上下打量着他,挖苦道:“张海新!你操屌啥的蛋呀?昨天半夜里,你领着咱玉梅大嫂钻到棒子地里干啥去了?”张海新一头雾水,蹙眉问道:“袁召宝!你这是说得啥话?钻棒子地?钻啥的棒子地?我领谁钻棒子地了?”袁召宝“嗤”地笑出声来,讥讽道:“张海新!你装得倒挺象,自家办的事,自家还知不道?咱苏庄街两头可都传遍了。我问你:昨天半夜里,你把玉梅大嫂领到棒子地里捣啥鬼去了?”张海洋望着张海新,只是讪笑。

张海新愣了半晌,涨红了脸,破口大骂道:“他奶奶里个歪屄的,我咋说不对劲呀!大清起来,人家咋在我背后指指点点、叽叽咕咕的,原来是这档子事呀!这是谁吃饱撑的没事干了,败坏我的名誉?谁领玉梅大嫂钻棒子地了?”袁召宝嘻笑道:“‘要叫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还不承认?昨天从沈塘回来,你和张海贵打架,苏庄谁知不道这事呀?你头上的大血包还没消呢!你还不承认?半夜里你又领玉梅大嫂钻进了棒子地,叫老绵羊、花妮他们堵了个正着。张海新!你真是‘色胆包天’!这不是欺负人家张海贵吗?昨天听说张海贵揍你,我还替你抱屈叫冤!这会想起来,张海新!你真该揍!”张海新气急败坏,跺脚叫屈道:“我的娘也,我真冤死了!冤透气了,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狗日操的,黑灯瞎火的,啥地方不能操蛋,非钻棒子地里喂蚊子?就算我张海新不是人!好歹没拐走他们的媳妇,他们吃饱撑的,嚼啥的舌头?”袁召宝咧嘴一笑,冷嘲热讽道:“张海新!这叫做‘无风不起浪’!谁叫你做人不检点呢!老嫂比母,你却做出这种下作事来。兄弟!叫人看不起呀!”说罢,惋惜地摇了摇头,倒背着手,一瘸一拐地走了。张海洋拍拍张海新的肩膀,劝道:“你也别当真生气,都是些老娘们嚼老婆舌头,快点回家去吧!”张海新悻悻道:“他们看不起起人!我就是找相好的,也不能找个老娘们呀!”张海洋笑骂道:“净说混帐话。”说着,也拐进自家院里。张海新有苦难言,僵立在哪儿,脸色阴沉,比哭还要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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