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内官
作者:二子从周      更新:2019-05-10 09:33      字数:3056

第二百七十五章内官

章来了,也没见章闪人,兄弟俩挤着一个屋,对苏家精美的饭食赞不绝口。

章得到叔父章得象的官荫,现在拿着将作监主簿的寄禄,在孟州做司户参军。

这样的出身叫“斜封”,真正的对自己有自信的读书人是看不起恩荫身份的,非得凭实力重新刷一次履历才行。

这样的人很多,比如司马光,比如陈尧佐,陈尧咨。

整个春天,苏油就出门过一次给苏辙的孩子过百日。

苏家现在还没贵,不过已经先富了。

“富家金银犀玉为之,并果子,大展洗儿会。”

亲宾盛集,以三苏如今在京中的名头,一个小小的院子挤了个满满当当。

堂屋里摆着个大盆子,盆子里装着大锅煮出来的中药香汤,还丢了很多果子彩钱,搞笑的是还有葱跟蒜,看得苏油瞠目结舌:“这是要红烧还是清炖?”

苏洵再好的涵养都忍不住给了他一脚:“老实帮小妹绕彩去!”

苏小妹正在用用彩练绕浴缸,这个名目叫“围盆”。

二十七娘容光焕发地从内室里出来,怀里抱着小宝宝,做了母亲的女人,气质变化很大。

苏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侄孙:“哟,小妹,跟你和子瞻一样,大脑门儿!”

苏小妹笑盈盈地抱过小苏迟当然这娃现在还没这名字让二十七娘腾出手来施行礼仪。

二十七娘从头发上拔下钗子,在浴缸水里搅了搅重新插回头上,这叫“搅盆”。

观礼的众人开始往水中丢钱,这叫“添盆”。

然后手脚快的已婚妇女们开始嘻嘻哈哈抢盆子里边直立的那些枣子,疯狂程度不亚于后世抢新娘捧花的待婚女生。

“盆中枣子直立者,妇人争取食之,以为生男之征。”

接下来就是洗娃娃了,小苏迟不怕水,还咯咯拿手扑打水花,这是孩子长大争气的好兆头,观礼嘉宾们少不得又是一通吉祥话。

“浴儿毕,落胎发,遍谢坐客,抱牙儿入他人房,谓之‘移窠’。”

这个好办,将小娃娃抱到王弗房中,与苏迈放到一处安顿好,仪式就算完成了。

接下来的仪式就是苏油自己加上去的了内院亲人,外院朋友,门外邻居,开宴!

汴京城里,本来就有南菜北菜,不过如今川菜异军突起,成了新的饮食潮流。

猪肉用的石家庄子上的阉猪肉,鸡也是用的石家庄子上的大笨鸡,如今的汴京,还就只有石家庄子用上了眉山传来的圈养肥猪笼养鸡的法子。

据说官家品尝了石家庄子供奉的猪肉后,曾把司农寺的人叫过去,询问能否推广这个办法。

司农寺的黑老头们硬邦邦地顶回来,官家你利用汤泉种反季节蔬菜,就已经是颠倒轮序违背天常了,如今还要抹杀阴阳行此不仁之举吗?

赵祯只好灰溜溜地作罢。

如今席上,苏油就在将这个当笑话讲。

章说道:“官家也太实在了,这事情找司农寺干啥?派几个太监去庄上,很快就学会了。然后不全人养不全猪,司农寺的人再厉害,也没法跟太监们掰扯阴阳吧?”

苏辙则说道:“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是率兽而食人也。”

“但是有使野无饥,使民足用之法,因礼教而弃之,却对蔬菜禽兽讲仁义道德,难道不同样是率礼教而食人吗?”

苏油立刻对苏辙点赞:“此论足为后来者戒!宋襄公之‘仁’,要不得!”

苏轼正在凶猛地对付干豆角红烧肉:“阿弥陀佛,虽然觉得司农寺的人说得也有些道理,但这回我是坚决站在明润这边!他们肯定是没吃过红烧猪蹄!”

……

结果也不知道谁是乌鸦嘴,当天半夜里,便有人来敲门。

章直接将宝剑拎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喊道:“是谁夤夜搅扰民宅,需知这院子里都是进士老爷读书人!”

乞第龙山一听,也站到院中,二话没有先将叶锤扛在肩膀上。

苏油披衣出来,张麒张藻也都出来了。

苏油说道:“章哥你先把剑收了,天子脚下谁敢乱来?要是歹人,又怎会拍门等待?可能是邻居有什么急事吧,糟娃哥,前去开门。”

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

面白无须,服饰却是官袍,苏油顿时想起来中午宴会上才谈论过的一个特殊工种宦官!

接着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糟了!要是老子明年考上进士,被授官以后,小小年纪一身绿官袍,会不会被别人误认为木有小蒂蒂啊?!

那中年人见没人说话,院子里一个略有首领风范的少年,却又在那里神思不属魂飞天外,不觉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问道:“敢问,哪位是眉山来的苏明润?”

苏油这才反应过来:“哦,我是苏油,未知二位内官降临,所为何事?”

那中年人上下打量了苏油一阵:“跟我们走吧,有人要见你。”

苏油看了看门外,三匹骏马,鞍鞯质朴但是都是好货色,说道:“那就走吧。”

交代各人歇息,苏油随二人上马,年轻的那位不由得好奇:“倒是一点不疑我们。”

苏油笑道:“两位穿着的都是蜀中贡入的绸品,内衣都是山字纹细绫,还有这两匹骏马,后臀边是内仆局的印记,鞍鞯是上等白藤皮鞍。要是作假,这本钱下得可重了些。”

年轻人笑道:“小郎君倒是识货。”

苏油也笑:“最要紧是两位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凡夫俗辈,未知两位内官高姓大名?”

年轻人笑道:“我叫李宪,就是一个粗武黄门,等级比王供奉差得远了,他可是御药院的老勾当,诗书理算……”

就听那中年人咳嗽一声,李宪不再说话了,中年人这才言简意赅地说道:“咱家王中正。”

大宋人叫中正的不知凡几,不过叫李宪的,尤其是叫李宪的宦官,那是应该只有一位了。

难怪马术精湛,比自己这个二林部大巫师都不差。

俩宦官也对苏油的马术纳罕,不过大宋如今佩剑横行的士大夫不是一个两个,就连苏轼,后来王驸马送他的礼物里边,也常有良弓和好箭。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搞不好是真的,不是纯艺术加工。

汴京城很拥挤,皇宫和计司其实是挨着的,三匹马沿着宫墙向南,然后折向西边,到了一个小小的便门。

班直卫士验了王中正和李宪的腰牌,看了看苏油,都懒得搜这小孩的身了:“进去吧。”

王中正拱手:“有劳狄殿班。”

苏油忍不住看来那卫士一眼,容貌俊美,不知是狄谘还是狄咏。

进了门,没走两步就进入一个屋子,估计是整个皇宫最靠外的房间。

房间被锦围隔成了两半,一个品级更高的内官等在这里。

王中正上前躬身施礼:“押班,人带来了。”

这人年纪也不大,也是三十来岁,对苏油说道:“气度倒是沉稳。眉山神童,果然有点意思。”

苏油拱手道:“这位押班,夤夜召我一野服少年,事属非常,那就肯定是非常之务,我们长话短说如何?失礼勿怪。”

那人点点头:“咱家李舜举,如今勾当着御药院。前日官家召问,说是梅都官染疾,让御药院收拾些当用药物慰问老臣。”

苏油大惊,梅尧臣那恹恹的老头,不病像是病着,这下怕是麻烦了。

李舜举见苏油的神色,挥挥手道:“御医看了,说是怕是……唉,只能尽人事而已。”

苏油心里砰砰乱跳,梅老头可是自己恩人:“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李舜举说道:“那是御医们的事情,他们都没办法,郎君恐怕只能节哀。”

说完话锋一转:“不过御医看过,说梅都官染的乃是时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