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书房门外传来晏清轻柔的声音，惊醒了沉浸于自己思维之中不知过了多久的陆晖。

“什么事。”陆晖活动一下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的肩颈：“进来说吧。”

生活副官轻轻的推开了门：“大人，方大人来了，正在下面等候您。”

“方大人……”陆晖疑惑着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这都几点了。”

“现在晚上九时五分，大人。”完美的生活副官总是能在任何时候给予主官完美的解答。

五分钟后，换了一身笔挺制服的陆晖出现在方雅的面前，端坐在沙发上的方雅身穿湖蓝褙子，手上却端着骨瓷杯，袅袅香气刺激着陆晖的嗅觉，却正是上好的弥罗藩咖啡。

“大人是要茶还是咖啡。”晏清端上了茶点，轻声问道。

“倒点酒来吧，烧刀子最好。”咖啡还真不是陆晖的爱好，至于茶，在方雅的小茶房里喝了一上午水并被灌输了一脑袋的茶叶知识的相关记忆让他觉得，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位长官面前提茶的事。

“是。”晏清很难得的没有在执行主官要喝酒的命令的同时给出健康提示。

酒被端了上来，不过还是被替换成了汾酒而已，方雅看着晏清消失的方向，很是暧昧的笑笑：“子吉觉得晏清如何。”

“很好，很好……”如果能不管得那么宽就更好了，当然这话陆晖是不会说出来的：“大人夜晚来访，不会是来下官这里尝晏清的手艺的吧。”

“子吉这话怎么说的，串串门，也是你我上下同僚之意啊。”抿了一口咖啡，方雅轻笑：“晏清可是培训班里家政一把好手，配给子吉可是我特意安排的。”

“真是谢谢大人关爱了。”陆晖没有继续在晏清的话题上纠缠：“大人除了串门喝咖啡跟赞扬晏清之外，是不是也有些别的小事顺便要办，如果有，还是先办好，再让下官以酒代茶来陪大人尽尽上下同僚之意如何。”

丢给陆晖一个“你这人真是无趣”的眼神，方雅自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别情的加急电报。”

纸是电报处专用的泛黄笺纸，打开一看，一页三百字的标准格里面只有两个字：“混蛋！“

“子吉要回电报么？“方雅饶有兴趣的看着好戏。

“嗯。“陆晖接过方雅递过的原木铅笔，刷刷在纸上写下了四个字：”是！老混蛋“

“你们两个啊……“方雅摇头，自陆晖的手中将纸条接了过去：“我原以为这几日已经想通透了。”

“下……”大概是因为方雅跟徐离原的关系的缘故，陆晖发现自己在这个看似温和实则腹黑的上司面前，越发的随意与放松了：“我原以为那日已经说清楚了。”

“子吉，第一，锦衣卫佥事，甚至同知、指挥使都可以是一个听命从事的棋子，但掌宁沪事却不行，再强的纪律性也抵不思想上的认同，第二，虽然上面暂时只让你掌锦衣卫宁沪事，但别情和我都认为，你之前途，必定远大。”方雅的语气非常诚恳，诚恳到陆晖都有些负罪感了。

“大人。“一口饮尽杯中酒，陆晖苦笑道：”在大人面前，晖不敢隐瞒。之前在极北，见得少想得也少，倒也自在。这十日，见得多，想得则更多，脑子里乱得好比一锅杂粮粥，实在是不知孰是谁非，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之。虽然晖有听命从事之觉悟，但是大人，或者上面还是应该给晖一些整理思绪的时日罢。“

“有的。“方雅点点头：”不过情势变化太快，虽然别情一再为你担保，但上面还是有些忧心，而且……“

“而且大人说的上海之事，也非常重要是么。“陆晖推测道。

方雅略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其实凝华今日找你，是别情忧心你的懒毛病，托请她传的话。至于我今日来跟你说这些，却是与对上面的报告有关。”

“多谢大人关爱。”陆晖明白方雅的意思，毕竟能网罗到徐离原跟苏林霜的政治团体不会是个小势力，而又要隐于公众视线之外，更应组织严密，自己虽受徐离原全力举荐，但一来跟东林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二来思想倾向不明确，这个未知团体的决策层自然需要一份详尽的调查报告，来评估徐离原的举荐。而写报告的，除了方雅，还有更好的对象么。

“也罢。”方雅摇摇头，降低声音，颇有些自言自语的味道：“你如此坚持，也未必是坏事，我详细写入，待上面决策便是。”

“大人费心了。”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跟别情都是一样的脾气，难怪他那么看重你。”方雅抱怨了两句：“今日参谋部会议如何。”

“除了通判府呱噪了一些之外，一起顺遂。”陆晖将通判府的要求说了一遍，方雅不动神色的听了：“他们是想把事闹大，一则对上好说是逆党闹事，二则对下可有说词说是有人故意煽动，对中么，也可以向议会施加一些压力。从立场上来说，跟我们是一致，只不过怕我们别有用意而已。”

“那我们还掺和什么，直接丢给通判府就是。”陆晖不以为意：“这件事摆明是有人煽动，而且布局很大。”

“然。不过我们是锦衣卫南镇抚使司，但是通判府只是金陵通判而已。”方雅淡淡点了一句。

“下官明白了。”陆晖一点就通：“通判府要查，不过查这四十三人，而我们查，恐怕就不是四百三十个可以了断的。”

“其实一直在查，这件事来得正好做发难用。不过有两点你要掌握好，对外，屎盆子要扣在倭人脑袋上，当然他们的屁股也不会干净，对内，就是议会里那些工厂主老爷们，要全推给逆党。南京地方上会派人来跟你接洽，你跟着来人做白脸就是，五日后是南京议会议事日，必须保证知府衙门提的兴修水利及道路，以吸纳流工方案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