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孝心不能等待
作者:裸奔的狗狗狗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072

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一辆车龄至少在二十年以上的“渝州”牌客车正在沿着山路拼了老命的向上爬。而我——此时正在这因为动机功率不足而出声声闷响的车厢里,靠着木椅背,mímí糊糊的打盹。

为什么我断定这辆车的车龄至少在二十年以上呢——当我刚从村里搬到县城的时候,生平第一次看到的公jiao车就是这个车型和品牌。后来随着时光的推移,县里的其他公jiao车都换了几代,唯独跑咱村这条线的车,却是万年不变的维着这这个车型。大学时有一次回家看姥爷,坐在副驾驶和司机聊天才知道,咱村这条线人少路烂,县里觉得换车不划算,就干脆把其他路队淘汰的同型车都补充到了这条线路来挥余热——要修车换什么零件,也都直接从报废车上拆。

我还是狠心的拒绝了若水要和我一起回家玩的念头,毕竟我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峰子死亡的线索,以及解开我那个香包的谜团;我担心带上个才认识不久的女孩子会不太方便——这让若水很是不满,她毕竟不知道我返乡的理由,只是单纯的认为我是回家探亲。不过这丫头生气起来可真撅,我委婉的拒绝她时她当时就翻了脸,直嚷着我不够朋友,然后就嘟着嘴,气呼呼的走了——连第二天早上我走的时候,她都没来送行;不过我却在背包里找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两百块钱,估计是这丫头偷偷放进去的,怕我脸皮薄,就没点破。

进入老家的这条公路虽然不长,可是这不长的2o多公里几乎都是盘山路,而且有不少的连续弯道,最窄的地方只比这公jiao车的车体宽上个两三拳。坐在车里,要是往外看,根本就看不着地上的路,只看得到车窗外就是几百米深的山崖,再加上车体随着道路的凹凸上下左右的来回颠簸,直教人心惊rou跳。

因为这条路的地势险要,每年都有几辆车在这上路上出事故跌下山崖,所以沿途走过,经过一些险要的弯道时,大多都能看着道路旁的地面上摆着一些贡品和香烛、纸钱——这就代表着这儿出过事,家属来祭奠过。在山路上出事的各种车都有,但是还是以大车居多,特别是去山上采石场拉石料的货车,因为按趟算钱跑得野,又是白天黑夜的来回倒腾容易疲劳驾驶,再加上一般都是严重载,准窄6吨的车型多半都装了2o多吨,关键时刹车想踩都踩不住,所以自然事故就多了。

这条道我是tǐng烦晚上走的,我第一次独自回老家是在大一那年寒假,坐的7点的收班车,冬天的太阳下得早,车刚爬到山顶天已经黑尽了。这晚上的山道可不比城里的公路,四周除了车灯一点亮光都没有,一路上我到处能看到森森的鬼火,要不就一些急刹车的声音——却看不到车;有次还看见路中间有个模糊的人影在那慢腾腾的溜达,可驾驶员却看不到——对着那人影就冲了过去,我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虽然知道压不着它),等我睁开眼睛时,向后面看去现那人影不见了。待回过头,差点没把我吓死——我借着月光朦胧的看到,它溜达的地儿换到了车内的过道里。

所以以后回老家,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我一般都选择白天的班车,虽然一路上也能看到一些“上白班”的朋友,但毕竟比晚上可不是一个数量级上。

好在今天回家的路上还算是顺利,没经过什么bo折就顺利的回到村子。我是坐的上午9点那班车,加上走道,到村口时已经是是中午12点半,在车上一路摇晃下来,肚子已经是饿得不行了。乡下里一般不吃早饭,所以晌午就做得比城里早一些;我回家时并没有通知家里人,所以二舅家还有没有余饭这还真不好说,所以就准备随便找个xiao卖部这些将就着买点东西垫一下,不然一会儿到家真没吃的就搞得大家都尴尬了(乡下人做饭不比城里,材料其实都还是备着的,主要是生火麻烦——在乡下生活过的朋友应该深有体会)。

等我进了村才现这基本上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由于地段偏远,jiao通不便,这些年咱们村但凡是有点本事的早就已经搬了出去,还能出点力气的年轻人也都出去打工了;村里就剩下些走不动的老头、老太太为他们的子女照看着年幼的孩子——还有几个没搬走的壮年人,也早就不种田地不打渔了,就守着政fǔ的那点儿低保过活。另外就是附近采石场的一些工人租住在这里,这属于咱村为数不多的迁入人口了。

一路向老宅走过去,没看见几个熟人,倒是现沿途好多宅子都荒了……前几年回的时候这些宅子都还住着人,没想着屋主没搬几年,这些年久失修的老宅子就塌的塌,垮的垮,没垮的屋里也野草遍布,教人不住的感叹时光不留情。

村子不大,没几分钟就走到了家门口,也是几年没回来了,映入眼帘已经不是儿时那土坯房了——听娘说去年二舅把土坯房推了,在原址盖起了一个二层砖húnxiao楼,为建这xiao楼还举了一些债,当时我娘就劝他说这不值,有这钱倒不如直接搬到离县城近些的镇上去,这样她闺女上学也可以方便些。可我二舅却是个念旧的人,咋说也不听,说我姥爷现在就认准了自己一定要死在活了一辈子的这块地,换到哪都得短了寿——二舅这人,虽说没有太大的本事,连老婆都看不住跟人给跑了,但他却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孝子,就冲这个!我觉得比什么本事都值当。

来到门口,我却现大门紧闭,叫门也没人搭理——除了不远处一条被铁链拴住的黄狗在冲我不停的叫唤。这我就纳闷了,姥爷得了老年痴呆后一直神志不清,加上脑梗赛导致半边身子不太灵光,据我所知,二舅一般出门都不会锁门,好让邻居有个照应,但今天却有反常的锁了门。

难道是带姥爷出去遛弯了?我想可能是——家里没人自然就得锁门了。想到姥爷行动不便,我估计他们一会就会回来,所以就在门外的坝子上坐着玩起手机来。

正无聊的玩着《疯狂的xiao鸟》,突然电话响起来,我一看,正是二舅的手机号——难道说村里有熟人见我回来给他打了电话?我赶忙接了起来。

“喂!狗子!你在哪?”电话里二舅的声音显得很是焦急,我想估计是怕我回家后进不了门。

“我就在咱家门口呢!您别急,带着姥爷慢慢溜达吧,不用管我。”我赶紧让他宽心。

“你赶快到镇医院来,你姥爷脑梗赛复,医生说快不行了!”二舅在电话里大声说。

“什么!姥爷快不行了!?在镇医院?”我闻言脑袋里“嗡”的一声巨响,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感觉手不停的在抖,连手机都握不住了。

“对!快来!现在在2楼急诊室抢救呢!你到了再说吧!”二舅没等我反应过来,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我握着已经没有声音出的手机,孤零零站在坝子中间,两行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赶紧拿上行李,跌跌撞撞的就往镇医院飞奔而去。

我从xiao就是姥姥、姥爷给带大,都说是隔代亲,所以我对二老的感情可以说比父母还深一些。可惜姥姥走得早,没有享到我一天的福,我在读书时就想:等自己工作了一定要把姥爷照顾好;可还没等我书读完,姥爷就病了——现在终于工作了,我又想着自己出人头地后一定把姥爷照顾好;哪里知道,还没等我出人头地,又传来了姥爷病危的消息。

当我听到消息的瞬间,我才瞬间明白了一句老话——子yù养而亲不待;这些年因为忙于工作打拼而忽略了姥爷的愧疚在一瞬间填满了我的xiong膛……孝心……不能等待啊。我疯一样的向镇医院跑去,以至于到达后,从家到镇医院这十里地我是怎么跑过的,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镇医院是个连等级都排不上的末流医院,整个医院就一个三层xiao楼,所以找人倒也不难找。赶到二楼急诊室外,一抬头就现二舅正蹲在门口,垂着头一口接一口的猛netbsp;“二舅!这是怎么回事啊?”我顾不上打招呼客套了,赶紧冲上去问。

二舅见我到了,再也撑不住,一个大男人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哽咽着说:“早上出门还好好的,我去了趟地里后回来准备给你姥爷做早饭,进屋就现他不对劲,脸也青了,嘴也歪了,吐不出一句整话来。我赶紧给背到医院,医生一看就说这个怕是撑不过去了——典型的中风。”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然后就送去抢救,进去前医生提醒我赶紧通知家里人,我才想到给你妈和你大舅打电话,你妈说她马上就赶回来,还告诉我你前几天就在往老家走了,所以我才给你打的电话。”

我听得心里一惊,差点没反手就给自己一个耳光,心里暗骂自己道:“你这个耸蛋!怕你妈个鸟蛋啊!为什么不昨天晚上回来!”

不过现在再怎么苦闷也是于事无补了,老人们常说“世上什么yao都有,就是没有后悔yao卖”,之前的我体会不到,但今天我却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见事情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中,我也没了办法,脑袋里1uan哄哄的什么事情都理不出头绪来,干脆也学了二舅的样,放下背包,往墙上一靠,重兜里mo出烟,一根接一根的闷头netbsp;也不知道chou了多少,就听“砰”的一声,急诊室的门被打开,我和二舅赶忙站了起来,几个护士将姥爷推了出来,我们连忙迎上去,这时候,我才看到了自己已经两年多没见了姥爷。

他静静的躺在急救netg上,半张的嘴斜着,鼻子里netg脯随着呼吸的节奏一上一下的起伏,本来就消瘦的脸不知道是因为年龄的增长还是病痛的折磨,比我上一次见他,似乎又消瘦了几分——看到姥爷这个样子,我根本就没办法把他和我儿时眼中那个伟岸的身影联系起来……

“家属呢?你们是家属吗?”这时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医生cao着本地口音从急症室里走了出来,冲我们问道。

“对!对!我们是病人家属!”我和二舅赶紧答道。

“病人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听到这句话,我终于松了口起,但是随着医生的一句“但是”,我的心又绷了起来。

“但是,病人年纪太大,这次的中风又属于复,我建议你们不要太乐观,要随时做好心理准备。”医生顿了顿又说。“本来他这个病情在大医院应该进重症监护室了,但是……你们也是清楚我们这镇医院的条件的,Icu这里是肯定没有,不过病人现在这个情况必须要住院治疗,上检测仪,随时观察。”

这还能有什么说的,赶紧住院吧!我和二舅连忙点头称是,医生接着说:“那你们来个人跟我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先大概准备个一千块吧。”听到这句话,我们俩糗了,之前只顾着干着急,完全没想起来钱的事儿。我身上的钱就剩若水偷偷塞给我的那两百块,虽说是带了卡,但在这个连县城都没银联提款机的地方难道还能指望这镇上有?二舅就更不用指望了,他自己拉下的一屁股债都还没还清呢,哪里能有什么钱啊。

我和二舅两人合计了一下,一共凑了4oo多块钱出来,给医生好说歹说,他才同意我们先jiao4oo,剩下的钱明天早上jiao齐。于是赶紧去jiao了费,护士这才把姥爷移到病房,将吊瓶给挂上后,嘱咐了一句:“24xiao时留人”就出了门。

待一切搞完已经到了晚上,我和二舅俩人守在姥爷的病netg前,睁着哭红的眼睛大眼瞪着xiao眼,都一时语塞。毕竟这姥爷的病来的没有一点预兆,我们俩都没有心理准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对方。两人缓了好一阵子,二舅在给我买来面包草草吃了后,说他得回趟村里,看能不能凑到还欠着那6oo块,让我守着姥爷输液,他凑着钱就回来,然后就赶紧走了。

要说这医院也是我打xiao就绕道走的地方——碰着不干净东西的几率仅此于殡仪馆。但现在是至亲住院,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一下午过来,碰着的东西还真不少,但是心里烦1uan的我根本就顾不上害怕不害怕了,权当作自己的幻觉吧。

晚上12点多钟,姥爷一天的液体终于输完。这xiao医院住院的人不太多,netg位基本上都是空着的,但家属却不能去睡——陪护netg是要费用,在钱没确定能不能解决之前,我可不敢去睡那抢钱的玩意——好吧!我承认,其实主要的原因还是netg上那个白雾形状的人形让我看着都渗得慌,还别说去和它一起睡了。于是我坐在凳子上守在姥爷的netg边,尽量忽视旁边的那些玩意,顺便祈祷这漫长的一夜赶快过去,而且我潜意识里总觉得今晚过去,姥爷就能好起来。

等到后半夜,我再也支持不住了,两个眼皮像灌了铅似的,不住的往下掉,想着要不趴在netg上xiao咪一会吧……没想这一咪,我就睡死了过去。

“狗子!起来了!”“狗子!”我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叫我名字,心说多半是二舅回来了,也没睁眼,就喃喃的说:“二舅你让我再咪一会儿就起来……”

刚一准备再睡,我突然意识到那个声音虽然熟悉,但却不像二舅的声音,倒像是……

我赶紧睁眼坐起身子,一看,高兴得我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姥爷醒过来了,正微笑着叫我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