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公主(上)
作者:隔壁丝竹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820

发现通过青云榜审核了,虽然不知何时开始推荐,但是我觉得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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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霏霏,搬家的太监们在心里诅咒着老天:都说春雨贵如油,今天的春天是要泡在油里度过么?这样湿答答的天气,走路都要跌跤,还要抱着东西跑来跑去。偏偏长公主鸡零狗碎的东西又特别多。

怕什么来什么,只听哐当一声,一个大花瓶落在地上。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居然伸手去捡地上的碎瓷片,易阑珊正斜坐在回廊发呆,被这一声巨响惊得醒了过来,一眼撇过去,只见小太监的手里抓着一把碎瓷片,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下来,易阑珊跳起来冲过去问他:“你在做什么?”

小太监嗫嚅着:“奴才会……会补花瓶。”

“不就是一个花瓶吗?碎了就碎了,补它做什么?”易阑珊对“修补”二字全无概念。

“这花瓶很漂亮,就这么没了很可惜。”瘦弱的小太监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怯懦,他直视着易阑珊的眼睛,坚定地说。

一把伞出现在易阑珊头顶:“雨势小了,长公主也要当心着凉。”

易阑珊抬头甜甜一笑:“多谢云娘娘关心。”她转头看着小太监:“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咬着嘴唇答道:“奴才叫做小来。”

“小来。”易阑珊默念着他的名字,“小来,小来,很有趣的名字啊。你也进来吧。”她一把把小来拉进了伞里,小来挣脱了她的手:“花瓶还没捡完。”

宫中很少有人拂逆易阑珊的意思。即使她提了荒诞不经的要求,也不会有人简单直接地否决,他们只会淡淡地笑着,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易阑珊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仔细打量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太监:他非常瘦,瘦得你不仔细看,他便好像不存在,个头比易阑珊略矮一点,眉眼俱是细细淡淡的,淡的好像淋了雨的水墨画,本来颜色就清浅,兑了水越发晕成一汪淡薄的清浅,就是这么一个单薄的孩子,说话的声音也小,说出来的每个字却好像都有千钧重,不容质疑。

易阑珊皱了下眉头,随即释然地笑笑,仔细一看,才发现宫里每一个人都很不一样呢,可是我以前从没注意过。以前,他们在我眼里只有一个名字,就是“奴才”。她走了几步,转头吩咐道:“来人。给小来撑一把伞。”

她抬头,发现何信云正用赞许的眼光看着她:“云娘娘,怎么了?”

何信云手上的碧玉镯子闪着莹莹的光:“没什么。”

云娘娘和垣娘娘,宝娘娘有什么不同吗?杏娘娘、芳娘娘、丽娘娘又有什么区别?易阑珊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些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人,她们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称号,易阑珊的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易元真是如何看待这宫里的莺莺燕燕:贵妃也好,妃也好,嫔也好,美人也好,她们都是称号。至于称号下面的那人是谁,有什么关系呢?人都在来来去去,只有那个称号永远存在。

她的心中忽然一紧:我也只是个称号么?我只是长公主,而长公主是谁,并不重要——是这样吗?易阑珊环视着忙忙碌碌的太监宫女们:是这样吗?她想起久违的易江城:父皇,对你来说,是这样吗?

为易阑珊撑伞的何信云看不到她眸中的神采变幻,事实上,何信云也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昨天,她是到了傍晚时分才醒过来,头脑还昏沉着,便有人来传旨,说是第二天就要把长公主送来这里,她稀里糊涂地接了旨,才知道今天中午皇上来过了,还看到了自己发酒疯的样子。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才完完全全褪去了酒意。一开始,她的心情也是惴惴不安的,连觉都睡得不安稳,似乎做了好些个莫名其妙的梦。然而,早上起床推开窗子的时候,她的心情却好起来:无论皇上是为什么不责罚自己,可没有责罚,本身就是一件好事,不是吗?虽是暮春,由于连日的阴雨,早晨仍有隐隐的寒气,呼吸着略显冰冷的空气,何信云精神抖擞起来:诺大的栖蝶殿,终于要告别死一般的静寂了,真好。

出乎她意料的是,长公主竟然安静了许多,不复是她印象中那个疯疯癫癫恃宠而骄恣意妄为的野丫头。看来,自己真的醉了很久吧?何信云笑了。

行到回廊,何信云把伞交给宫女,易阑珊则目不转睛地看着雨中拾碎片的小来。撑伞的宫女拿了一个藤篮过去,小来在藤篮里铺了一块白色的手绢,把拾到的瓷片小心翼翼地搁在手绢上。这一系列举动,他做得十分有条不紊,庄重得几近一个仪式。易阑珊很吃惊:原来这个花瓶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

这个问题她憋在心里好几天,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小来。那个时候,小来已经被调到易阑珊屋子里当差了,当然,这是她向何信云提的要求。

小来正在镶那个花瓶,他放下手中的镊子,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觉得重要,自然就重要了。”

易阑珊默念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新的太傅还没有寻到,易阑珊的课便暂时停了,每日里除了听何信云说一章烈女传便没什么事儿做,她便每日里跟着看小来怎么补花瓶。用胶浆拼好碎片,做打磨工夫,再补上瓷釉,做好冰纹,乍一看上去,同原来的花瓶似乎也没什么分别——当然,易阑珊也不曾仔细看过原来的那个花瓶。她恍惚记得好像那个花瓶开始是放在御书库的,她无意中瞅见了,觉得喜欢便去向父皇要,要到手也就是搁在屋角不搭理了。

小来不紧不慢地打磨着花纹,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没有止息的意思,易阑珊枕着臂趴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