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干咳了两声才说话。他要显出一种无奈，让李向东意识到他不想来，也不想说，但不来又不行，不说又不行。

他说，本来，我们是应该服从李书记指示的，但向那些老同志解释了很多，他们就是听不进半句，如果，我们不向你反映，他们反而会责怪我们了。但向你反映嘛，又有把责任上交的感觉，所以，我们也犹豫了很久，才决定一起来向你汇报。

他说，常委局长刚才说的都是实话，应该说，是我们不想听到的实话。那些老同志，真不知说他们什么好？说他们觉悟低吗？工作起来废寝忘食，特别是我们公安系统，接到案子，忙起来不分日夜，他们一句怨言也没有，但是，说觉悟高嘛，这嘴都说干了，他们就是不能理解，总认为，这个调研员的位置不应该给外人，说只要是东江市的老公安，给谁都不无所谓。

他说，我完全赞同常委局长的看法，老许同志确实是一个有能力的好同志，我们东江市也非常需要这样有能力的好同志，但有时候，又不能多考虑一些问题。我的意思是，老许可以调到东江市来，老同志的情绪也要照顾到，这两点关系要平衡好，否则，有可能，好事办成了坏事，反而打击了老同志们的积极性。

李向东说：“清楚你的观点。”

强哥“嘿嘿”笑，看了常委局长一眼，说：“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没有跟常委局长商量过。”

常委局长心里一紧，想强哥要干什么？刚才还说得好好的，一致反对老许调来东江市，到了李向东面前却出尔反尔。于是，出言就有些不逊了，说：“别遮遮掩掩的，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李向东说：“说吧！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强哥说：“我是这么想的，老许嘛，这次侦破瘦肉精的案子的确让我们开了眼界，但是，要想让大家都信服，还不够，还需要有一段过程，是不是先把他调过来，还让他当副调研员，到了适当的时机，大家都信服老许了，再考虑提到调研员的位置？”

此话一出，常委局长就意识到自己被强哥耍了。他让你旗帜鲜明地反对老许，反对李向东，自己却找了个折中的办法。虽然，李向东未必完全满意这个办法，但不得不承认，这是很好的办法，既让老许调来东江市，又能安抚那些老同志。

由此可见，你不是又让他比下去吗？

常委局长很不满意地说：“刚才，你不是这么说的，你也不同意老许调来东江市的。”

他要戳穿强哥的阴谋诡计，让李向东知道，他有多阴险，他能够阴他常委局长，也有可能会阴你李向东。说不定，你把老许调过来了，又会出现什么状况不能让老许当调研员了。

他说：“既然，你改变了主意，我也没意见，也同意老许调过来，不过，我不同意只是副调研员调过来，如果，只是副调研员，那些老同志会闹得更厉害，还是要一步到位，调过来就提调研员。”

常委局长的思路完全乱了，与几分钟前大相径庭，更暴露出了他的非理性。

强哥也不说什么，只是阴着嘴笑。

李向东说：“你们反映的情况我已经清楚了，我会考虑你们的意见的。”

他不是不知道常委局长上了强哥的当，只是不露声色而已。很显然，强哥又借此事羞愧了常委局长一把，又借这件事，让李向东看清楚常委局长的无能。然而，他也知道，只是让老许当副调研员也是强哥的意思，他一样有着常委局长的担心，担心有那么一天替代了他强哥政委的位置。

这时候，李向东更加坚定要把老许调过来了。那些老同志的意见不是不重视，但会不会像常委局长强哥说得那么糟糕呢？即使真像他们说的那么糟糕，李向东相信，还是可以做通他们工作的。群众的思想工作都能做通呢？担任了那么些年领导干部的老同志的思想工作还做不过吗？

他又把这项工作交给了洪常委。

毕竟，他比方明更适合。一，他在那些老同志中的威信更高。二，相对而言，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理由更有说服力。

这次，洪常委没有推辞。

强哥和常委局长离开李向东的办公室时，又恢复了原来的状况，各走各的路。强哥是非常满意这次汇报的，你常委局长真是太弱智了，完全表现出了一种狗急跳墻的丑态。接下来，你还会狗急跳墻地做出什么事呢？

强哥要让他做出点什么事来。

这是强哥最希望看见的事情，你被老许比下去了一回，又让我强哥羞愧了一回，如果，你还是个人的话，你就知道，你的处境有多难堪，如果，你还没有行动，你这个常委局长的位置很快就会被老许替而代之。如果，他要行动，目前，依靠的人就只是那些老同志了，只有依靠他们才能拒老许于东江市之外，而这种聚众滋事一旦败露，李向东又非常有理由把你从常委局长的位置上拉下来了。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你坐常委局长这个位置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强哥要做的是，不能让那空着的位置旁落。

他要跟老许争。

他打电话给戴水平，很明确地提出，要他帮他，如果常委局长下台后，他强哥要当常委局长。

戴水平说：“你想得也太远了吗？目前，他下不下台？只是你的一厢情愿。如果，他什么事都不干，李书记未必会挪开他。你们三足鼎立，对李书记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强哥说：“你就不怕老许把娱乐城的事查出来？”

戴水平问：“娱乐城有什么事？娱乐城的事与我们什么关系？”

强哥直接挑明了，说：“那次大哥为什么敢指责你？敢对你发那么大的火？你难道没考虑过？你真以为他做事不用脑？”

他说，你在那别墅里做些什么事？他都清清楚楚。那些女人都是娱乐城的，都是他挑选的。他认为，只要那些女人指证你，你根本无法开脱，所以，才一点不把你这市长放在眼里。

他说，你不是不知道美玉老板是一个什么来的人？她发迹到今天靠的是什么手段？她靠的就是这种美人计，包括出卖自己的美人计。现在，你和我一样，都掉进了她的陷阱，想要爬上来已经不可能了。

他说，以前，我和常委局长控制着公安还可以相安无事，所以，也没想要你出面干什么。现在多了一个老许，而且，他还有可能代替我或常委局长，你说，你能坐视不理吗？娱乐城那边出了事，美玉和大哥日子不好过，不可能不把我们供出来。

戴水平说：“你比那个大哥还无耻了。”

强哥喊冤似地说：“我怎么是无耻呢？我是把丑话说在前面，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他说，其实，这对你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他说，如果常委局长下去了，你推荐我，也并不过啊！我在东江市干了那么多年，政绩都摆在那，怎么也比那个新调来的老许更有资格吧？也更让人信服吧？

戴水平说：“你太感觉良好了。你有没想到，如果，那老许只是来替代你的，我还能帮你什么？”

强哥愣住了，手机里便只有嗡嗡的电流声。好久好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会让常委局长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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