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市长最后那句话狠狠地刺激了班长，但他不能在质检负责人和建设局长面前有所流露，心里还埋怨副市长，说话也太不分场合了，你可以在那些人面前说这样的话呢？怎么能在他们面前挑拨书记和市长之间的关系呢？

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便想，这李向东真的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处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他打个招呼，也不征求征求他的意见。他又想，处理有关场馆的事，他怎么会跟你打招呼征求你的意见呢？他一定认为，你是不会同意他那么干的！正如副市长说的一样，这是你到青山市干的第一件事，目前似乎已经是唯一值得一提的事了。

如果，场馆建设出现什么状况，你在青山市可就一无是处了。

这是班长最担心的问题。他想，这也是李向东最希望看到的状况。因此，他一接到举报，就立即采取行动，就想查出问题了。

然而，他又为什么改变主意呢？

班长分析，应该是李向东心里也没底，也开始怀疑举报人提供信息的信度。他多少是被副市长他们吓退了，场馆建设是否符合质量？还有谁比质检部门更有发言权呢？

这么想，他便觉得李向东太不像话了，你把我B到这个境地了，还要痛打落水狗，非要把我B上悬崖没路可走你才甘心吗？你可别忘了，你只是市长二把手，而且，你这个市长还是非组织意图晋升的。

以前，想到这些，班长底气会很足，但今天，他却心虚得很，因为省委主要领导似乎改变了对李向东的看法，似乎有点认同这个非组织意图晋升的市长了。在上治理厂的问题上，省委主要领导就站在他那一边了。

他想，如果，场馆建设再弄出什么状况，他这个书记在青山市还有立足之地吗？他这个书记还不形同虚设？

他想，他必须了解清楚李向东是从哪得到的消息？这个消息的可信度有多少？如果，没有一定的可信度，他更应该相信质检部门。政府职能部门都不相信了，你还相信谁？连下属部门都不相信了，谁还跟着你干事？

班长发现，这是一个机会，是树立自己威信的一个机会，是笼络人心的一次机会。他要抓住这个机会让大家看到，李向东宁愿相信没根没据的举报，也不相信有关职能部门，他要让副市长他们知道他班长更相信他们，更赞成他们的观点。

他打电话给李向东，叫他来一下他的办公室。

那时候，李向东和副书记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小郝记者。小郝记者在电话里说，她马上就过来，然而，等了近半个小时还没到。

副书记问：“她这是在哪里？怎么这么久还不见人？”

李向东笑了笑，说：“她在场馆工地呆了一整夜，可能才睡下，我们又把她拉起来了。”

副书记说：“女孩子就是麻烦，出门总那么磨磨蹭蹭。”

文仔忙又打电话催小郝记者，但电话响断了线，也没人接。他对李向东和副书记说：“她应该在路上了，可能开摩托车没听不到。”

副书记问：“消息这么可靠，你怎么不下决心进行钻孔检测？”

李向东说：“钻孔检测造成的影响太大了，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能走这一步。”

他说，小郝记者去过现场，了解过哪些地方使用不合型号的钢筋，我希望她能够提供一个比较准确的位置，每钻一个孔都准确无误都能发现问题。

副书记说：“当时，你就应该通知小郝记者赶到现场，当面戳穿事实真相。”

他说，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这事与小郝记者有关。至少，从保护举报人的角度考虑，也应该这么做。

说着话，班长的电话打进来了。他直言不讳地说，副市长他们刚向我反映了场馆的情况，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李向东说，我正在开会商量这事。班长说，我我到你那去吧！李向东又说，会议刚结束，我去向你汇报吧！放下电话，副书记说，他们的动作真够快的。

李向东问：“你认为，会是一种什么原因呢？他们是在掩饰自己工作上的失误，还是另有更深一层的原因？”

副书记说：“目前，还很难说。”

李向东打电话给纪委书记，问他那边的情况如何，询问出什么结果没有？纪委书记说，他已经把参与这次验收的有关人员召集到纪委来了，正在分组同时对他们进行询问。

副书记说：“他怎么能这么干？把人都通知到纪委还不打草惊蛇？如果真要问出情况，应该亲自去质检部门，突击询问。这样才可能在他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状况下问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李向东说：“只要小郝记者能说出准确的位置，询问的结果并不重要。”

副书记说：“从保护同志的角度说，也应该采用突击询问。这样可以避免说假话。在事实确凿的情况下，还让他们有一种侥幸，串通说假话，就等于害了他们。”

李向东说：“我想，他们的情节应该不严重吧？最多也就是收受风个小红包之类的问题，真正有问题的倒是那些相关的负责人。”

副书记突然问：“你认为，书记会是什么态度？他会不会支持他们，不同意你搞钻孔检测？”

李向东说：“应该不会吧？”

副书记说：“为什么不会？”

李向东说：“如果，他知道这消息是小郝记者提供的，而且，小郝记者还去现炒过，他怎么可能反对我们的意见。”

副书记诡秘地一笑，说：“你要把实情告诉他吗？”

李向东愣了一下，不管再怎么保密，再怎么不向外人透露举报人，也不可能向班长保密吧？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副书记对文仔说，你出去一下，去看看小郝记者来了没有？李向东便知道他这是打发文仔离开，不想让文仔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他对文仔说，这样吧？小郝记者来的话，你先跟她谈，把事情了解清楚，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让她画一个草图。他对副书记说，我们边走边谈。书记已经在等我们了。

两人去班长办公室时，并没有乘电梯。电梯有监测系统，说话不方便。

李向东问：“你有什么想法？”

副书记说：“我希望书记反对你的意见。”

他说，我希望把这件事搞大。

他说，如果，那老板使用不合格的钢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只是希望能一钻一个准而已。这就是说，书记如果反对你，肯定是错误的。许多事情，是对是错？未必有一个很标准的尺度。比如，他搞大众文化，你就很难说是对还是错，但这件事，就有一个很标准的对错之分。

他说，我们要设法让他支持错的一方，让大家都知道他支持错的一方，一旦钻孔检测出问题，他还有面子吗？他还怎么跟你斗？

李向东说：“这样不好吧？”

副书记说：“这有什么不好？以前，他是怎么对你的？以前，他处处制约你，怎么就没想到不好呢？这是他做初一，我们才做十五。”

他说，你这人心软，总念旧情，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他说，该出手的时候，还是要出手，一点也不能心软，心软只有对不起自己，只有对不起你实施自己的构思，对不起青山市经济发展对不起青山市人民。

他说，这事不用你出面，全交给我来处理，你把这事往我身上推，就说是我听到的消息，我要你进行检测的。我来对付他，把他引上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