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李向东所料，省委主要领导对治理厂很感兴趣，不仅听了他的汇报，还问了许多细节。最后，省委主要领导问，你做了这么充分的准备，怎么还不实施？这一问，李向东的话题就打开了。

他说：“主要是资金的问题。”

省委主要领导说：“不应该是资金问题吧？青山市虽然不是富裕地区，但这么大一个市，搞这个项目应该还应付得来吧！”

他问，应该是遇到阻力了吧？

省委主要领导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了自己更想知道的方面来。

李向东笑了笑，说：“青山市正在兴建一座体艺场馆。这项工程要耗资几个亿，所以，治理厂只能缓一缓了。”

省委主要领导说：“在我记忆里，贾保焕好像曾提过这个工程，那时候应该没有通过吧？怎么现在又搞了？”

李向东说：“新班子新思路，以前没通过，但这次却通过了。以前，贾保焕那个方案还是多方筹集资金，但这一次，却是全部由市财政出资。”

省委主要领导问：“你好像有个人看法？”

李向东说：“没有，提出这个方案前，班长跟我商量过，我是同意的。”

省委主要领导说：“既然同意，又知道市财政一时困难拿不出资金再上其他项目，你怎么还要治理厂？你跑到我这来汇报这件事，应该是希望得到我的支持吧？”

李向东便沉默了。

省委主要领导便说：“有话就直接说，别吞吞吐吐的。”

李向东意识到，想不说班长的不是似乎不行了。本来，李向东只是来谈治理厂的事的，至于场馆，至于那个常委会，他是不想提的，但是，已经到了不提不行的地步了。事后，他曾问过自己，你来见省委主要领导，就只是谈治理厂吗？其实，你这是自欺欺人，只要谈到治理厂，就不可能不说场馆的事，不可能不谈常委会的事。

他说，兴建场馆是这一届班子下了很大决心才搞的大项目，前两届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就已经提出要建这么一座场馆了，但是，市委一直下不了决心，班长担任书记后，已经多方征求意见，才下了这个决心。当然，这在青山市是一件很让人鼓舞的大事。

他说，但是，在具体超作中，却出现了一些不能理解的事情。开始，这项工程不是交给建设部门负责，而是由宣传文化部门负责，大家对这个很有异议，昨天的常委会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确定承建商时，大家一致认为，由青山市最具实力的建筑商承建这项工程，班长从省厅带去青山市的阿启却提出，由程老板承建。

他说，开始大家以为，是班长的意思，后来才发现，其实是分管宣传文化的女常委的意思。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更奇怪的是，会后班长却进行了大调整，不再让宣传文化部门负责这项工程了，改由建设部门负责了。

省委主要领导说：“你别说扯那么远，就谈你的看法。你并不想搞那个场馆是不是？你想停止那个场馆，腾出资金搞治理厂是不是？”

李向东连连摇头，说：“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希望，场馆也搞，治理厂也搞。”

省委主要领导脸色便沉了下来，说：“你搞什么鬼？你一会儿说，资金调配不过来，一会儿又说，两个项目可以一起上。”

李向东咬咬牙，下决心了，说：“是这样的，场馆虽然耗资几个亿，但调配得好，治理厂也可以一起上，只是班长不想上治理厂。”

省委主要领导问：“既然资金不成问题，为什么不一起上？”

李向东说：“有这样一种可能，班长担心我不想搞场馆，想借搞治理厂，分流资金，想借搞治理厂之名，截断场馆的资金。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以为，我搞这个治理厂，是与他搞的那个场馆相抗衡。”

省委主要领导说：“再说场馆的事，为什么班长做了那么大的调整？为什么一会儿让宣传文化部门负责，一会儿又让建设部门负责。你就说你的看法？别扯那些琐碎的具体细节。”

李向东说：“我怀疑，阿启与女常委有某种默契，借用大家以为他提出的意见就是班长的意见，所以帮了女常委，把这项工程交给了让女常委看中的建筑商。班长发现后，担心会出事，马上进行了调整。”

好一会，省委主要领导才说话：“你这圈子兜得太大了，让我猜了半天才猜出你的意思。”

他说，你想说，你与班长之间存在某种分歧，他一定要搞那个场馆，却担心你在资金方面为难他，所以，他不让你搞治理厂。

他说，你想说，班长有很多做得不够妥当的地方，把建筑工程交给宣传文化部门负责，连他带去的人也与别人合伙玩了他一把，最后，他发现了，不得不采取措施，不得不改变原来的计划，让建设部门来负责这项工程。

他说，应该是这两层意思吧？

李向东“嘿嘿”地笑，说：“我没想说这些的，我只是想向你说治理厂的事，但是，你提到场馆的事，我一时准备不足，没说好，让你劳神了。

省委主要领导说：“你就是没有准备，也不会说得那么没条理，说得那么云里雾的。其实，你还有很多话没说，还有许多事瞒着我，所以，你说起来就很困难，就很不得要领。”

李向东差点鼓足勇气把自己猜想班长与女常委可能有一腿的事说了出来，但还是忍住了没说。

省委主要领导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班长存在严重的分歧，你不想搞场馆，却因为他是一把手，你没有反对他，但是，你心里不服气，搞了一个治理厂，班长不让你搞。你就跑到我这来了，想要告他的状，又担心我不坚持你，这才犹犹豫豫不知该怎么说清楚。

省委主要领导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会支持你。虽然，我对治理厂非常感兴趣，但是，我不会责怪班长。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既然，我让班长去青山市当书记，他的意见就代表了我的意见。

省委主要领导说，你记住，你必须服从班长的领导，必须服从常委会做出的决定，不要以为，自己在青山市有一点威信，就可以不执行常委会的决定，就可以肆意行使你市长的权力。

他说，我们发展经济为什么？就是为了促进地方发展，就是让老百姓得到好处。我认为，班长下这个决心，建体艺场馆是非常正确的。以后，你不要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班长调整让建设部门负责这项工程也非常正确，我不管这其中有什么你们不想说的东西。

他说，你回去后，必须好好配合班长开展工作，不要再想搞什么治理厂，不要把心思花在怎么与班长闹分歧比高低，以后，再出现这种这团结的现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省委主要领导完全站在班长一边，因为，李向东的说事，说的话完全证实了班长担心，也让他意识到班长在青山市的处境不妙，否则，常委会一结束，班长为什么就跑来省城向他汇报他与李向东这之间的不团结？原因很简单，就是担心李向东跑到他前面了，先向他省委主要领导汇报了。

他想，这个班长，难怪会处境不妙，你怎么一点底气也没有？怎么忘记了自己是一把手？领导班子不团结是谁的错？是一把手的错吗？难道要一把手迁就二把手三把手？团结二把手三把手？主次都搞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