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记一接电话时，语气还很好，当知道是李向东，似乎就扳起面孔了。他说，我以为，你不会打电话给我呢！李向东“嘿嘿”笑，说，市县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我怎么能不向你汇报呢！赵书记说，你可以叫市委办那边汇报，走正常程序，公事公办嘛！李向东的确是这么干的，如果不是要争取赵书记同意市县召开新闻发布会，他李向东肯定不会打电话给赵书记。李向东笑笑说：“怎么会呢？我这是等问题都了解清楚了，有了初步的应对办法，再全面系统地向你汇报。”赵书记问：“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李向东说：“可以说，暂时控制了。”赵书记问：“那边还在下雨吗？”李向东说：“雨还没停。”赵书记说：“这就是说，还随时可能出现山体滑坡，随时可能出现地陷？”李向东说：“各镇为了防止山体滑坡造成的损失，正在组织劝说部分村民迅速转移到安全地点。市直各单位组织的抢险救灾队也已赶往灾区支援。我们有决心通过努力，一定克服各种困难，尽量减少各方面的损失。”赵书记似乎不耐烦了，说：“这些我都已经清楚了。”李向东呛了一口，咳了两声，问：“赵书记有什么指示？”赵书记说：“两点意见。”他说，要严阵以待，随时关注灾情的发展趋势，不能只防山体滑坡，还要防地陷，还要多考虑其他不利因素。总之要保证再不能出现人员伤亡。他说，要想尽办法，把负面影响控制在最低点。市县发生这种事，大家肯定都在关注，新闻媒体更是无孔不入，你们在做好工作，防止负面影响大范围扩大的同时，更要防止有的人借助这场灾难企图达到某种个人目的。他把“有的人”说得很重。李向东心里不由一跳，想这“有的人”不会是指他李向东吧？想这后一点，不会是针对新闻发布会吧？然而，他弄不懂，召开新闻发布会怎么就与个人目的有关呢？难道他李向东召开新闻发布会是要推卸自己的责任？说老实话，到目前为止，李向东并不认为，面前这突如其来的灾害有什么处理不当，要对这场灾难承担什么责任。这是一场自然灾害啊！虽然，共产党人曾气吞山河地呐喊要战天斗地，但这天是能战的吗？这地是能斗的吗？天要刮风，你能不让它刮吗？地要下陷，你能不让它陷吗？许多事情是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的，共产党人只能尽自己的能力，把损失降到最低点。李向东认为，在这方面自己已经尽力了。如果，硬要说他有什么责任的话，那就是山体为什么滑坡？地下水为什么流失？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许多年以来，大家都那么砍伐山林，山体也曾出现过滑坡，但以前的滑坡并没造成损失，因此，这种砍伐便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大家都认为无伤大雅的习惯。这种习惯不仅在市县有，就是在全国各地都有。地下水流失，也是一个日积月累的问题，或许，几十年，几百年都不可能出现因地下水流失而导致地陷，但偏偏却让你李向东遇上了。他想，真要把这些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也太强词夺理了。你总能把唐山地震、汶川地震的责任推到当地政府身上吧？你能说因为他们大搞建设破坏了自然生态，才导致灾难的发生吗？他想，赵书记应该不会那么弱智吧？他想，赵书记应该不会强词夺理得那么离谱吧？如果，在张志东事件还没发生时，赵书记硬要那么强词夺理，还多少有点儿理由，现在他还有那必要吗？有必要还想着怎么整倒别人吗？已经大可不必了。李向东只是一个地级市常委，再怎么能，也斗不过你一地级市委书记啊！你这太明显的强词夺理也只会让别人笑话你赵书记小气，恶意要整李向东。赵书记在电话里问：“你还有什么事吗？”李向东回过神来，想再不说赵书记就挂电话了，想跟赵书记谈新闻发布会的事，但话到嘴边又了吞回去，忙改口说：“我们一定深刻领会你的指示精神，努力把工作做好！”放下电话，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想，暂且不管赵书记为什么不同意他们召开新闻发布会，但在一点是非常清楚的，赵书记已经先一步暗示新闻发布会的事了，先一步把他的嘴堵住了。他再怎么争取，赵书记也不会改变主意。回到常委会议室，李向东没开口，黄已经从他的神情看出了结果。他问，赵书记还是不同意？李向东说，没必要再请示了。再请示，就没弯转了。黄愣了一下，他有点明白李向东的意思了，他并没有请示赵书记，他想装糊涂，我行我素地召开新闻发布会。钟市长说：“这不好吧？”三人心里都明白，如果硬要召开新闻发布会，李向东就有把责任硬推到黄身上，说黄没有及时向他汇报地级市的意见。李向东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黄说：“我到无所谓。只要对抢险救灾有利，我个人损失倒没什么。”李向东说：“这可是要摘乌纱帽的。”黄笑着说：“该有人做出牺牲的时候，还是要牺牲的，反正这乌纱帽是你给我戴上去的，摘就摘吧！”他说，这阵，我总在后悔，后悔当初怎么就答应你跑来当这个市委常委、市委办公室主任。自从，我坐在这个位子后，成天就只有忙，忙得天昏地暗，如果不坐这位置，我倒觉得是一种解脱。李向东说：“你别给我扮轻松。没有哪个人上去后，会舍得下来的。”钟市长说：“我认为，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办法。”李向东问：“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钟市长说：“他不让我们开新闻发布会，我们就不开。我们可以寻找一种类似的形式，召开一个不是新闻发布会，又貌似新闻发布会的会议。”李向东问：“我们不向记者发布消息，又向谁发布消息？谁最关心这次灾情？”钟市长双眼一亮，说：“当然是老百姓。我们召开新闻发布会的最终目的，不正是希望通过各新闻媒体让老百姓知道内情了解现状吗？”黄说：“总不能召开一个群众发布会吧？”钟市长说：“我们可以向人大代表、政协委员通报这次灾情，接受他们对我们抢险救灾工作的咨询。”黄笑着说：“在这个咨询会上，邀请各新闻媒体记者列席参加，移花接木地把会议主角转变为配角。”钟市长也笑了起来说：“就是这个意思。”黄说：“钟市长，你这招可够阴的！”李向东说：“别管它阴不阴，好用就行。”他说，这主意不错，我们就这么办。就召开一个灾情通报会，让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咨询市委市政府抢险救灾的工作情况。他说，这样，我们就可以对外说，灾情发生后，许多人大代表、政协委员都纷纷向我们了解情况，因此，我们不得不召开这个会议。这么说，他心里却“咚”地一跳，想这钟市长不会是吃一堑长一智吧？当年，我李向东利用人大奄的伎俩把他“推到”市长的位置，今天，他竟也学会用这一招来应付上级领导了。然而，他觉得，钟市长这一招用得妙！弄这种伎俩，他李向东本该是师傅级人马，但匆忙间，竟没想到这一招。最后，李向东决定，这个会议由他亲自主持召开！（鲜花鲜花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