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走过来的那个女人只是一种幻觉。敏敏太像绮红了。她的脸，她的笑，她的身高，她的身段，甚至于她走路双手摆动的姿势都让李向东无法分辨是绮红，还是敏敏。只是，她没有穿高跟鞋，没有像绮红那样走得脚步“咯咯”响，只是那脸要年轻许多，那眼要清澈许多，那笑更多几分柔情。

她说：“你们好！”

声音是不一样的，甜甜的，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个不会发脾气的女人。小倩见李向东发愣的样子，踢了他一脚，“咯咯”笑起来。她对敏敏说，怎么现在才来？我们在这都等了好一会了。敏敏说，不好意思，路上塞车了。小倩说，你别跟我说，跟他说。敏敏便看了李向东一眼，脸便红了，红得透亮。

小倩不无得意地对李向东说：“你怎么了？刚才你说什么了？现在怎么都傻了？”

李向东忙站起来，忙过去给敏敏拉椅子，敏敏说，谢谢！李向东说，不用客气。小倩说，你们都别太见外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从现在开始，你们也是朋友了，都别太客气了。她问，敏敏你要吃什么？你点吧。她对李向东说，你要说什么，也点吧。今天我请客，你不要跟我争。李向东说，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呢？小倩说，说好了我请的。她说，我可说好了。我们这是朋友聚会，什么意思也没有，你们要想有什么意思，一点都不关我的事。

敏敏脸又红了。看那样子，小倩已经把这次约会的意思告诉敏敏了，也就是说，敏敏赴这个约会多少是有那意思的。

小倩说：“你们一个个都把我的好心当狗肺了。”

她一看这两个人的神情，多少有点数了，心里想，没见面的时候，一个个的嘴硬，一个个都说，还不想考虑这些事，或者说，我已经有了，不想要了。现在呢，一个愣得像木头人一样，一个怕羞得脸像抹了胭脂样，抹都抹不散。

这时候，李向东的手机响了起来。张志东在电话里问，怎么样？这好事怎么样？李向东站了起来，想离远一点才说话，小倩却问，是不是张志东？李向东点点头，小倩便把手伸了过来。她说，让我跟他说。李向东也正不知怎么跟张志东说呢，就把电话递给了小倩。

小倩坐在椅子上说：“你干什么呢？打探消息呀？”

张志东说：“进展得怎么样了？”

小倩说：“你好像很关心吗？”

张志东说：“我怎么会不关心呢？”

小倩说：“你过来直接问他们呀！”

张志东说：“我那走得开。

小倩说：“这又不远，又有李向东在这，你担心什么？”

张志东说：“我不是那意思，这边才刚开始，确实走不开。”

小倩火了，说：“你就是那意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是走不开，你是没胆量过来，你怕人家看见，看见你这个大市长偷偷摸干的事！”

李向东示意小倩别太大声，餐厅里的人都看着他们了。他叫她把手机还给他，他说，你这样子，张志东会怪我的。她说，他敢？是我骂他，又不是你骂他。他要敢因为这事骂你，我跟他没完。她这话既跟李向东说，却也对着手机里的张志东说，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李向东轻声说：“你应该体谅他，他在那边的确走不开，各区市（县）长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他是主角，怎么能走开呢？”

小倩说：“我体谅他？为什么总要我体谅他？他就不能体谅我吗？每一次，让他去哪，他都不敢去，跟他在一起，总是偷偷摸摸的。”

李向东想说，其实，一开始，你就应该知道，就应该知道你们这种关系只能偷偷摸摸。但是，小倩这种性格，谁的话也不听，说了，反而更坏事。

小倩说：“本来心情好好的，都被他那电话给搅了。”

因此，这顿饭吃得很不自在。一会儿小倩把汤匙碰得“当当”响，一会儿又说，这菜怎么弄得，怎么这么咸？一会儿叫服务员过来，说，你去问问，那厨师是不是忘了放盐了？敏敏本来还羞达达的不敢抬头，这会儿也不得不劝小倩，说，算了。何必呢！然后就看了李向东一眼，像是想要他也劝劝小倩。

李向东对小倩是再清楚不过了，你越是劝她，她就越来劲，所以，他就轻轻地摇头。他已经习惯小倩这种刁蛮了。

走出那餐厅的时候，李向东问，要送你们回去吗？小倩说，不用。就掏出手机按电话号码，想是要打电话给张志东，李向东便问敏敏，要不要送你回去？敏敏脸又红得透亮，说，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李向东迟疑了一下，就往停车场走去。

小倩在后面喊他：“李向东，你干什么？这都几点了？你个大男人，又有车，好意思要人家走路回去吗？”

李向东回过头来说：“我去把车开过来。”

敏敏上了李向东的车，便问，你跟小倩很熟吗？李向东说，很熟。她像我妹妹一样。她说，怪不得她敢对你那么凶。我还从没见她这么凶呢！李向东笑了笑，问，你们不是很熟吧？敏敏说，怎么说呢？一个单位的，说熟也熟，说不熟也不熟。她说，我问你一个事，如果，你觉得不该问，可以不用回答我。

李向东说：“你说吧！”

她说：“算了，还是不问了。”

李向东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有什么你就问吧！”

她想了想，说：“小倩和张市长是什么关系？我总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那个。”

李向东没有正面回答她，说：“你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敏敏说：“那他们就是那种关系了？”

李向东说：“我不知道。”

敏敏说：“你知道的，你不说。”

李向东看见前面的红灯亮了，便轻轻踩了刹车。停着等红灯的时候，他一直看着红灯边显示的时间数字，不再说什么。

敏敏便说：“对不起，我知道我不应该问你这些。”

李向东笑了笑，想这敏敏似乎还挺懂事的，根本不是小倩那种类型。想小倩平时应该不会跟她有太多的接触，她们应该很难走得到一起。这么想，就觉得小倩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很化了些心思为他特色了这么个“女朋友”，想认识小倩这么久，她这次办的这个事，是最让他满意的。

好久好久，李向东都在想，他是不是把敏敏当成绮红了？是不是把对绮红的那份情感移植到她身上了？按理说，他已经不是那种感情冲动的男人，不是那种看一眼，就会对某个女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眷恋。

然而，他对敏敏却有了这种眷恋。

敏敏下车前，他问，以后还可以见面吗？敏敏脸又红了，说，你可以打电话给我。李向东问，你的手机是多少？敏敏就拿过他放在手闸附近空格上的手机，按着电话号码。她心慌得“扑扑”跳，结果按错了数字，就问，我按错了，怎么消？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直都脸红得透亮。李向东接过手机，把显示屏上的数字消了，就听她，就按她说的数字一个一个地按，然后，按了拨出键，一会儿，便听到她手袋里响起音乐声。

她说了一句：“谢谢！”

也不知她是谢他送她回家，还是谢他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

李向东没有马上开车，一直看着她向电视台那幢宿舍楼走去。夜晚的灯光下，那背影像是陌生，又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肥大的臀，随着脚步的移动，很让李向东心跳地扭出百般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