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品公司事件把老余惊吓得不轻。虽然，那一直是市长管的事，市长负着主要责任，但作为市委书记，不能就一点干系也没有。那个老总也可曾想过巴结老余，好在当初，老余不想管太多事，对那老总说，有什么事，你还是找市长吧？就是这一念之下，老余自己救了自己。

如果，当时不是这么说，那老总说不定也就把老余给搞定了。

老余承认，那家伙倒是很有些办法的，让那么多人围着他转，让那么多人帮他说好话，护着他，保着他。

不能不说，老余事先是有点警觉的，不能不说，老余那么回话心里也有不想掺和进去趟那混水。

这么多年都过了，这么多年都没事了，老余也没想到食品公司竟潜藏这么大的恶果，竟会发生纸包不住火的大事。

现在市澈争这么剧烈，国有企业操正步，按部就班地参与竞争是不可能的，有点这样那样的小动作，做点出轨的事，也是情有可原的，否则，你怎么跟那些民营企业竞争？怎么跟那些几乎不受任何约束的私人老板过招。只要企业是向前发展的，就别要求它完好无缺十全十美。

老余想，即使有点什么事也应该是小事吧，也还可以顶个两三年吧，只要自己在任期间不出什么事就好。

老余今年已经五十多了，干完这一届就要离开临市到地级市去当个人大副主任或政协副主席等退休了。因此，这两年，老余只想平平安安渡过，只想让那市长去冲去杀。他很清楚市长一定是要冲要杀要做出政绩的，他不得不为老余离任为接任老余增加自己的筹码。

老余只要掌握他的动向，知道他在干什么，知道他不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就行了。人到了这时候，不能不服老，不能限制后来者往前冲。

然而，食品公司却出事了，市长掉了进去，一大批干部掉了进去。老余那些天惶恐不安，问身边人，有没掺和进去，问家里人有没掺和进去？他担心这些人掺和进去，一个不小心，会发生挖出罗卜带出泥的麻烦事。

后来，他又开始为自己担心，即使不会发生他担心的那种连锁反应，但还是会发生连锁反应的。至少，作为市委书记，他是有一定责任的。

地级市委要他现在就离任，不要他当人大副主任或政协副主席，理由是很充分的。他不想这时候离任，不想随便被安放到一个什么位置上。他要有好的开始，也要有一个好的结束。

≥说，地级市委也有过这样的打算，也考虑派个市委书记来，也已经考虑好了让他到某一个正处级单位当党委书记二把手。老余那个急，那个慌，找省里的人，找地级市委书记，忙得心焦，忙得比当初竞争市委书记还惨烈。

终于保住这市委书记了，尽管档案里留了一个行政处理记大过一次。

老余抹了一把冷汗，回来对身边人说，以后醒定点，别给我弄出点什么事来，有想要想贪的念头，这两年都不准动。他对家里人说，你们别在外面给我招惹事，这么些年都平安过了，应该有的也有了，应该得的也得了，也应该知足了。

李向东的到来，对老余是一个安慰。

他知道李向东的背景，知道他身后还有一个张志东。这么强的市长，对解决食品公司事件是很有好处的。

果然，司徒就告诉他，李向东向地级市政府请示拨款的事。看来，这李向东也意识到他到临市来，首先要面临的问题是什么，当务之急是什么了。

老余松了一口气，想应该把这事交给李向东，让他去处理那些麻烦事，让他去冲杀，自己又可以像以前那样，轻轻松松地躲在后面了。

老余对司徒说：“以后，再有银行的人来追贷款，再有集资的人上访，你就要李市长去处理。别把电话打到我这来，别把人带到我这来。”

司徒点头说：“其实，这些事本也是市政府那边的事，不是因为市长没到位嘛，现在市长到位了，我会按正常程序去处理。”

这些天，上班时间李向东几乎都不在办公室，他都到各单位去了解情况，他知道，他刚来当市长，食品公司事件的受害单位和群众会闻风而动，会要你这新到任的市长解决问题。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人家希望你这第一把火就解决好这问题。

李向东才不那么傻，才不会要自己卷入那漩涡。食品公司事件几乎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除非你手头有五个亿。这可能吗？

因此，李向东避开了，他要到各单位去了解情况，让那些人找不到他。司徒打过几个电话给他，说银行的人来了，说上访的群众聚在市府门口了。李向东说，他在下面镇呢，赶不回来，说以前是怎么处理这事的？还是按以前的办法处理吧？还是让以前处理这事的领导出面处理吧。

这天，司徒又打电话过来了，说是银行的人又来了，说这事一直都由市委书记负责处理的，但是，现在市委书记正在开会走不开，所以银行的人希望能和市长谈谈。

李向东说：“他们是不是找错人了，和我谈什么？这事我并不清楚。”

司徒就说：“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但是，他们和市委书记也谈了好几次了，最终还是觉得应该找你市长，找市政府解决。”

李向东心里跳了一下，说：“什么市委市政府的，党领导一切嘛！市委书记那边谈得好好的，又跑到我这来谈，很不应该嘛！”

他说，这不是制造矛盾吗？不是要制造我和老余的矛盾吗？

他说，你跟他们说，老余既然没时间，就让他们下次再来。

李向东想逼司徒说出真话。

司徒就在电话里“嘿嘿”地笑，说：“好的，好的。我去回市委书记。”

于是，李向东便知道，是老余要把这事推给自己了。

他说：“算了，这事还是让我们市政府处理吧！”

既然老余要把这事推给自己，自己就不能再往回推了。人家市委书记是一把手，自己这市长不过是二把手，一把手要你干的事，你能不干吗？

他说：“不过，今天我也没时间，你叫他们回去吧，改天再约个时间。”

这天，李向东没有下去调研。陈小雨昨天给过他电话，说他要到临市来，李向东想见见他。

陈小雨是因公来临市的。

地级市正在轰轰烈烈地开展思想教育活动，组织部成立了思想教育活动领导机构，陈小雨被暂时抽调到那机构的办公室去了，不知是因为组织部知道那实施方案是陈小雨起草的，应该用好这个人，还是因为李向东离开了，陈小雨又成了闲人，被可有可无地扔到那边去了。

陈小雨来临市便是要了解临市开展思想教育活动的情况。当然，陈小雨不是一个人，他们共三人一组，由一位组织部副部长带队。临市是重灾区，这项工作不能马虎，不能走过场，因此，上面要求得很严。

李向东便想趁这个势，对各单位一把手进行一次思想教育。他对临市分管这项工作的组织部长说，凡是一把手撰写的总结材料都送我一份，我要好好看一看，认真把把关。

他说这话，是当着地级市检查组的面说的。

李向东参加了临市向地级市汇报情况会，并就临市如何深入扎实地开展这项活动谈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那些意见和看法很让那位副部长满意。后来，就写进了地级市思想教育活动的简报，下发各单位，要求各单位借鉴临市主要领导认真把好关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