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向东赴日的那位临市市政府秘书长司徒早就打电话向李向东道喜了。他差点儿比李向东还早知道自己要去当临市市长。他说，这种事，会议一结束就传出来了，说现在还有什么秘密？只要第三者知道的事，就不会有秘密了。

李向东笑了笑，想肯定是会议一结束，临市就有人打听会议结果了，毕竟，他们那位常务副市长也是候选人之一。既然临市的人不能当选，肯定会多嘴问一句，谁当选了？如果，那人认识李向东自然就会马上向李向东道喜。那人一定不认识李向东，所以，传到司徒那，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

司徒说：“想不到我这嘴还挺灵的，在日本就叫你来我们市当市长，果然，一说就说中了。”

李向东说：“这事还没最后定呢！”

司徒说：“地级市委常委会都决定了。”

李向东笑着说：“还没宣布一天，都有可以改变。”

他不得不慎重，跟陈坚跟汪总跟黄他们可以提前庆祝，对外人却不能多说。在官场，许多事都是可以突然改变的，特别是人事任免的决定。没上任前，你怎么就知道能当那市长？怎么就知道你的对手放弃了？如果人家不放弃，如果人家又通过什么渠道找到某一位能改变市委常委会决定的人，那么，就有可能改变现在的决定。

这么说来，好像有点儿戏，但一点不儿戏。

人家要改变那个决定，是一点不儿戏的，是很有理由让大家感觉到他们是为临市人民负责任的。

什么理由不能说？比如那个临市的常务副市长，让他当临市市长，他的优点也是很突出的，熟悉临市的情况，有干部群众基础，更有利于切合实际，实事求是地开展工作。

实事求是是什么？是共产党人的精髓之一。

只是，你没要他当那临市市长，就不这么提他的优点了，就可以把他的这个优点说成是保守思想了。

李向东直到上任前一天晚上，才打电话给临市市委书记。太早打不行，让人觉得你政治上幼稚，觉得你压抑不住自己，高兴得太早。如果不打，明天报到见了面再客气一番，人家又会觉得你这人没把他书记放在眼里。所以，李向东是到了晚上九点才给那书记电话的，一则那书记应该还没休息，一则到这时候，那书记也不会觉得李向东这电话过份了。

当然，在知道自己要去临市去当市长后，李向东已经开始了解临市的情况了，比如临市的概况，临市经济发展的特点，临市在附近市（县）中有什么优势，存在什么不足。这市委书记必然也是了解的重点内容。

临市市委书记姓余。组织部长跟李向东谈话时就告诉他，这是一介很诙谐的人，经常对别人说，他是多余的余。组织部长说，他人很好相处，说那临市市长能够把那食品公司的事压下来，不能说不是因为这老余过于随和，原则性不强。组织部长说，这样的书记，只要你给他一点点尊重，他连你干什么都不想知道。

李向东收集了有关老余的文字资料，很认真地分析了他的简历。

这是一个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领导干部，当过镇委书记，当过局长，从局长一下子提拔上来当市委常委，然后副书记，市长，市委书记。

在这个简历中，李向东捕捉到几点信息。

他曾有过一段失意。

从曾担任过临市市区区委书记。这是一个让人瞩目的位置，一般在那位置呆过的人，多可以坐直通车，直接进入市领导班子，最差劲也是因为年龄问题进市人大领导班子，然而，他却在那位置调去任某局局长，且一任就是八年。可以说，这八年几乎葬送了他的政治前途。

四十六岁到五十岁四年间，他走完了市委常委、副书记、市长、市委书记四个职务，几乎是一年跳一级。这段时间，他很得志，也可能是上面有人了。

不可否认的是，这段期间，临市的经济发生了突飞猛进的变化。虽然有一定外部原因，也不能否定他对抓经济发展的重视和熟悉。

今年，他已在市委书记的位置上坐了七年，貌似官职快到头了，再过个一年两年的，就要到地级市人大当副主任或政协副主席了，想他的锐气是削弱了，想他是要保平安了，所以，对人就随和了。

李向东认为，他不是一直都那么随和的人。一个能走到这个位置的人，没有几个是随和的。他若是随和的人，最多只能担任副职。要当正职，没有杀气不行，没有杀气，你镇不住人，人家也不会把你推上去。

李向东想，自己的杀气不够，跟自己当市政府秘书长，跟自己不能明正言顺有很大的关系。他总要平衡前后左右的关系，总觉得自己一个正科秘书长指挥人家正科局长底气不足。

他想老余这人，不能只是简单的尊重就行的。

李向东打电话给老余时，只是报了自己的名字，那老余就“哈哈”笑起来，说是李市长呀！虽然他们并不认识，但相信这些天，他也研究过李向东。

李向东说：“明天去向你报到了。”

老余说：“早盼你来了。一得到消息，我就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你来了。”

李向东说：“我是去向你学习的。”

老余说：“你这可是不负责任的态度。地级市委是要你来学习的？是要你来挑担子的。临市这担子等着你来挑呢！”

李向东说：“有你书记挑着，我最多也只是给你换换肩。”

老余说：“你不能有这种思想，像你这年纪，是要挑重担的。我这年纪嘛，该休息了，该过几天轻松的日子了。所以，我强烈要求地级市委给我派个有能力的市长来！”

这话是真是假谁知道？

李向东说：“我哪有什么能力？”

老余说：“你是不是怀疑地级市委的眼光呀？是不是认为他们把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推到临市来了？如果真是这样，地级市委可是对我们临市不负责任呀！”

李向东很尴尬，想这组织部长说的不假。这老余还真有点诙谐，只是这种诙谐让人受不了。

老余说：“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准备迎接你上任了。明天，我组织召开一个各镇局一把手会议，一则布置一下近段时间的工作，一则欢迎你这个市长到任。”

他说，明天，你们从地级市来，大概十点左右到吧，我的讲话就讲到十点左右，你们一到，我让市政府秘书长带你们到会场，然后，宣读你的任命。

李向东说：“没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吧？”

老余说：“这隆重吗？让一把手都认识认识你，这对以后开展工作更有利。”

李向东想，这老余可是给足了他面子，想这老余一定是把他研究透了，一定知道他与张志东的关系了。不可能不知道的，像李向东研究老余一样，很多东西是能从简历中看出问题的。

他李向东只当了两年市（县）长助理，后到政协当了几个月的副主席，这明显就是被贬到一边去了。但老余不管这些，他只管李向东怎么就到地级市去了，怎么只到了半年时间，就晋升正处了，就到临市来当市长了。

这是一个很强烈的信号，老余不可能不打听李向东上面的人。

老余说：“生活上的事，你就找司徒吧！你们应该认识的，都当过市政府秘书长，不可能不认识。”

他说，司徒当市政府秘书长好多年了，很能办事，会让你满意的。当然，不仅仅是生活方面，工作方面也会让你满意的。

李向东心儿跳了跳，想这老余怎么强调这些？想这司徒和老余是不是有某种关系，想他是不是担心李向东当市长后，会换了司徒这个市政府秘书长？要知道，每一位主要领导到任，最想换的就是类似于司徒这个位置的人，把那位置换成自己的人。

当初，李向东到地级市，好多人都在传，过个一年半载，张志东会把李向东提到地级市政府秘书长的位置上来。当然，也不会亏待了原秘书长，会安排他到一个大家公认是晋升的位置。

这么想来，老余对李向东是存有戒心的。他也担心，李向东一旦提出来，他如果反对，大家就有些伤和气了，最好的方法就是先肯定司徒，让李向东知趣，不向他提出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