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 天有异象哀忠骨
作者:德皮尔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386

小黑的体型委实太过庞大,如张着血盆大口,溜达于街上,实在太过惊世骇俗!——王一果,不得不悻悻地拍拍小黑狗脑袋,挥挥手和它道别,神情之恋恋,犹如母亲之不舍孩子。感情这事很奇妙,仅仅几个时辰,王一果和小黑,已经结下深厚的人狗情,王一果也深深喜爱上这头凶恶无比的“狗”东西。小黑狗眼睛里流露怨毒,挑衅也似地瞪着小龙,好似在说:“有吃,有喝,有玩,从不带我,你重色轻狗”!两个狗爪,呈拳状,示威性质对小龙高高扬起。

老黑眉飞入鬓的脸上,面色宁静,手紧牵着怒声咆哮的小黑。依然几年如一日的沉默,前面拼命压抑的醋劲,现今却似消失于无形。

中秋刚过,租界看似一片祥和、风平浪静。

街上有卖栗子、卖莲子的、卖烤地瓜的,他们的摊位前,皆围着一群人。衣衫褴褛的几个小孩,追打、嬉闹,惊起了地上觅食的几羽鸽子。然而,杜龙知道,平静的表象之下,不知有多少暗流在汹涌的流动,更不知有多少凶险,在底下蛰伏。他贼亮的眸子,时刻警惕地环视着四周。

杜龙,今天眉目含情,眼戴一墨镜,身穿一套定制的白色培罗蒙西服,衣衫磊落。西服熨剪合身,更勾勒出他宽肩、细腰、腿长——玉树临风、

杜龙,今天弄了点凡士林堆在头上,凡士林甜腻的香味,引来一支苍蝇小部队,一路跟随。

杜龙,今天出门前特地翻了黄历,时间为1936年10月12日,农历八月廿七,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出行。忌:入宅、移徙、掘井、理发。

王一果,今天上披小龙的德式军服,下着谈蓝色长裙,搭配引人遐想,眼角犹自带泪,如雨后梨花——我看犹怜。

王一果,今天睫毛下的双眼如一泓秋水,秋日下,更是美的不可方物,小龙,亦步亦趋的紧跟后面,墨镜下眼神肯定迷离,他现在如同吸了高纯度的**膏,欲罢不能。

王一果,被秋风高而爽的吹着,突然眉角露出些许笑意,好似坚冰融化后的春天,小龙的郁闷随之也不翼而飞。

“果果”,小龙喊道。如父亲一般的称谓,王一果心里微微一阵荡漾,一阵轻微抽搐,心里暖暖的。

“要。。。不,先给您。。。置办些衣裳”?小龙说话吞吞吐吐,表情期期艾艾。

王一果紧闭着嘴唇,想到了父亲般的慈爱,想到自己确没衣可更,微微颔首。

“虎哥,南京路,先施百货公司”,杜龙紧锁的眉头,豁然展开。

先施公司门口,照例有几十众断腿、缺臂、眼瞎之乞丐,王一果,突然回头,长而细的眼睛里流露恳求之色,声音如蚊蝇般道:“龙少爷,能借点钱给我吗”?小龙知其意欲何为,也不言语,装有百十个大洋的钱袋,悄悄地塞入她手中。王一果单膝跪地,这个三块大洋,那个二块大洋,一眨眼,一袋大洋,分的一干二净。望着空空如也的钱袋,王一果好似做错事得小孩,低着头,看多不敢看小龙一眼。

小龙心里好笑,却绷住脸,把王一果小手一牵,疾速窜入百货公司大门。心里想道:“金山也能让这小妮子施舍掉”。

王一果偷偷望了望小龙,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声道:“要不。。。就不买衣服了?”。

小龙睥睨她一眼,悠悠道:“打肿脸充胖子,可你这胖子没衣服穿啊”。王一果自小饱经人世间冷暖,看多了世态炎凉,此时却不由得有哭的感觉。

小龙再也不理王一果,不一会,两人各抱着一大推,色彩斑斓的女性秋、寒衣服,凯旋而出。

出先施公司,沿南京路,车刚开大约五分钟,到福州路,小龙拍了拍陈虎的肩膀,示意停车。

车停处,一家俄、法混餐的西餐厅,康斯坦丁劳勃里的店名,熠熠生辉。

小龙早早预订位置,早早预谋,因为来吃西餐,所以西服笔挺。

进的餐厅,午间和煦的阳光,罩在熟悉的西式彩色拼花玻璃上,婀娜的长窗旁,还是那盆自己喜欢的兰花,王一果恍如伴随着他的是义父,不由得一阵恍惚,她心中不由自主觉得温软安逸,手臂也不自主地勾入小龙的臂膀,秋水般的眼神里,满泓温柔。

人声嘈杂,waiter,说着生硬的俄语。王一果拿起菜单,娴熟地用俄语,点了几道店里看家的俄式名菜,小龙有些吃惊,疑惑地看着王一果。

只是眼睛没放松片刻,骨溜溜地扫视着周围,不放任何过旮旮旯旯。

对面的杜龙,嘴角含笑,刀削般的面部轮廓,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狭而细长的眼睛,此时,目光炯炯、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自己,王一果,不由得一阵心跳,一阵晕眩。

这里有飞亚克、茜顿、华盛顿、卡夫卡斯、檀香山等众多西餐,而杜龙偏挑这家俄式餐厅,难道告诉他知道我就喜欢这里?

俄国琴师,手指轻盈的敲动着,敲出的一个个音符,敲醒起了王一果在俄国留学的回忆,想起了一起留学时的学长。。。想起了学长,看到杜龙,王一果一声叹息,心慢慢沉了下去。

小龙诧异地看着王一果忽晴忽阴、左喜右悲的表情,心里一片迷茫,他怎么知道,万般巧合下,自己挑的这家店,惊起了王一果心头的波澜。

或许饿极,或许西式菜肴确实美味,两人须臾间消灭完了盘中所有食物。

王一果给小黑打包了巨量牛排、俄国烤鸡,待到waiter打包上来,两人整理下衣服,速度离开。

王一果刚出门,突觉一青衣长衫身影,从眼前晃过,身影极其熟悉,像极父亲王亚樵,待到揉揉眼睛,却已无踪影。王一果一阵忐忑,想到早间做的噩梦,不由得脸色煞白。

上海街头,有人突然仰头发出惊呼:

行人纷纷却步,小龙和王一果,随着众人望去,明亮的天际,忽被黑色重重罩住,一颗闪而亮的巨星,星面缀满鲜血,受伤般的泣血红星,无力地从黑幕沉沉慢慢中消失。。。慢慢陨落。。。。行人发出惋惜的惊叹声,甚至有老者,已然痛哭出声。

小龙望着徐徐转白的天空,若有所思,面色凝重,双手紧握着的拳头,关节已经发白。

王一果骇极,已然晕厥在小龙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