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作者:狂客      更新:2019-08-31 11:46      字数:6351

当太阳下山时,刘i和一个看起来才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起出现在了宫门外。

司马锦闻报,急忙率着慕容婷、东方朔、阿杰、冬梅还有一些侍卫和太监宫女来到宫外迎接刘i的到来,可谓给足了刘i面子和荣耀。

刘i当然也是个极其明事理会做人的一个老人,虽然已经年逾六十,却还分得清自己身份和皇上之间的关系,见状急忙和那男子匍匐在地,向皇上请安。刘i心里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一方面在痛失爱女之后,虽然依旧如以前般受到了宫中众人尤其是王太后的厚待,但是毕竟阿娇已经不在了,自己的身份最多也只是皇上以前的岳母124.了,另一方面,自己和身边这个三十来岁男子之间不可为外人说道的关系急需皇上的许可和承认,否则余生将不会再有一丝快乐。

“多谢陛下迎接之恩,妾身年迈已不值得陛下厚爱了。妾身此来带来了黄金五百斤和钱五百万来替犒赏三军。”刘i谦卑地说道。

司马锦当然不会为刘i带来的金钱给迷红了眼,他惊讶和钦佩的是这个姑姑极强的自知之明和分寸掌控。

急忙扶起刘i,司马锦回应道:“姑姑见外了,侄儿这皇位还不是您争来的,以后万万不可再下跪了,拱手示意即可。”

刘i闻言感动不已,试问举国上下除了太后王娡外谁还会有比她更高的礼遇,感激地yu再次下跪磕头,却被司马锦给生生托住了,弄得她只得拱手道谢了。

司马锦见刘i虽已起身,而那男子却还依旧恭敬地拜服着,惊讶之余向刘i问道:“此人应该就是董君吧?”

那男子闻言急忙答道:“草民不敢被陛下如此称呼,喊124.小人董偃即可。”

刘i见状也急忙附和道:“对,陛下,董偃即可。”

司马锦闻言只得答应着道:“也罢,就董偃吧。”

刘i闻言微微一笑,她高兴皇上没有一丝不悦,犹自匍匐在地上的董偃则“噗通噗通”叩起了响头,显是非常感激皇上如此称呼。

司马锦对姑姑和董偃之间的关系早有耳闻,只是不免当面挑明,也不好对慕容婷讲明,说起来这还是皇室的一件丑事,但是司马锦绝对不会责怪姑姑。

这董偃幼时和母亲相依为命,靠出卖珍珠维持生计。在十三岁时便跟随母亲在刘i居住的堂邑侯(刘i夫君陈午)府进进出出了。而刘i身边的侍从也经常在她面前说董偃容貌如何如何俊俏,长公主刘i于是便召见了董偃,并对他说:“就让我替你母亲抚养你吧。”那是刘i的年龄几乎就和董偃母亲相同,董偃和她母亲当然非常乐意了。于是董偃他就留在了堂邑侯的府中,刘i还专门找人来教他读书、写字、相马、驾车和射箭。

待长到十八岁时,董偃加冠eng人,刘i在家的时候,董偃就在内中侍奉,外出的时候,董偃就为她驾车。董偃这人温柔可爱,再加上他与窦太主的暧昧关系,各位公卿贵族都与他交游,他也就得了“董君”这个雅号。

刘i十分喜爱董偃,曾对府中人说:“董君使用钱财,只要一天用丝帛不超过千匹,用金子不超过百斤,用钱不超过百万的时候,就不需要告诉我。”

所以董偃的身份说得难听点就是长公主刘i的nn宠,好听点就是她的侍从,属于最亲密的那种。

对此,司马锦早已知道,但是考虑到姑姑刘i守寡几十年和丧女的复杂背景之下,再加上与自己和母亲之间的亲密交情,他就没有理由反对他们阻止他们了。

只要这个曾经的岳母姑姑快快乐乐,能够安度余生即可。

“快快起来吧,我们别再外面站着了,一起进宫用晚膳去吧。”司马锦说道。

董偃闻言更加感动不已,心想自己卑微的身份和与长公主暧昧的关系虽然现在还谈不上被皇上赞成,却也绝对不会反对了。

刘i心中也是欣慰不已,在董偃的搀扶下一起进了宫。

众人坐定,董偃紧挨着刘i而坐。在司马锦宣布开宴前悄悄地用眼神提醒了刘i一下,刘i朝董偃的眼神示意方向看去,见到的正是慕容婷。刘i心中知道董偃是在提醒自己还没有和这位大汉朝未来的天子打过招呼。

刘i和慕容婷一样,一直在心中思虑和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董偃这时候显然也看出了些端倪,笑着离座来到大厅中央朝着慕容婷恭敬地说道:“草民拜见皇后娘娘。”

慕容婷微微一愣随即以手示意道:“不必多礼。”

东方朔见状心感不悦,显然是看不惯董偃这小白脸趋炎附势jing明老道的处事言语风格,一时间却也不好发作。

不过董偃似乎还没说完,只见她低着头继续说道:“长公主年迈,请允许她祝酒来表示对皇后娘娘的敬意。”

刘i闻言心中感激董偃,急忙斟满一杯酒举起来向慕容婷祝酒道:“妾身祝娘娘和陛下白头偕老,永远幸福快乐。”

没有人会想到,包括刘i她自己,当她祝酒说到“白头偕老”四字时声音陡然哽咽,后面的六个字则是拖拖拉拉断断续续地说玩的,而她手中原本高举的酒杯已经倒翻在身前桌机之上了。

司马锦见状陡然一惊,随后气息一滞,那双已经两个多月未曾红过的眼睛竟然不由自主的湿润了,毫无预兆。

慕容婷聪明过人,岂会不知道其中缘由,她急忙地来到了刘i身前,扶起了倒翻的酒杯,重新斟好,另又斟了一杯,躬身将一杯递到了刘i手上。

刘i看着这个异族女子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竟是呆住了。

慕容婷随即说道:“您是锦郎的姑姑,也就是婷婷的姑姑。婷婷以后一定会像阿娇姐姐那样对您好,请您先饮下这杯酒吧。”

司马锦闻言感动不已,强忍悲痛,以微笑回应了慕容婷看过来的眼神。司马锦尚且如此,那刘i当然更是感动的一塌糊涂了,那一刻刘i的脸上眼泪和笑容并存。急忙握住酒杯,抽泣地说道:“妾身对娘娘的大恩感激不尽,请受我一拜。”

刘i说完就要下跪,慕容婷眼疾手快急忙用力托出,劝慰道:“姑姑万万不可如此,婷婷断不会让阿娇姐姐的母亲向婷婷下跪的,请您还是先饮尽了这杯酒吧。”

刘i稍一犹豫,便仰头一口气喝下了杯中之酒,慕容婷见状甜甜一笑,也痛快地饮完了杯中之酒。

之后,刘i和慕容婷又是相视一笑,一下子就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许多,一切顾虑和疑问立刻如冬雪遇上了夏雨般迅速消融不见。

司马锦心中高兴,刘i和慕容婷能够相处地如此融洽且如此之快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却也是他最想看到的,当然他最感激的是慕容婷,聪明大方的慕容婷。

“姑姑快快坐下吧,别累着了。”司马锦笑着提醒道,又对慕容婷说道,“婷妹,你也过来吧,让为夫替你斟满酒。”

慕容婷闻言却说道:“不,锦郎,婷婷要先替姑姑斟满酒。”

刘i再受感动,两手颤抖着把空酒杯递了过去,又小心地接了过来,然后才坐了下来,而她那颗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却再也安静不下来了。早年痛失丈夫,晚年又失爱女,她都艰难地挺了过来却也全身疲惫满脸憔悴。可是现在却开始慢慢地痊愈了,因为有了侄儿皇上的悉心关照还有这个不是女儿却胜似女儿的未来皇后娘娘的真诚语言和关怀。

司马锦兴奋地替慕容婷斟满了酒,还忍不住当着众人亲了慕容婷的俏脸一口,慕容婷的脸颊一下子就变得喝醉了般红。但是不会有人感觉失礼和不妥,因为它理所当然正常合理。

酒席就在这种温馨的氛围中进行了,没有人会想到这宴会会进行的如此顺利和开心,但是通过慕容婷的大胆敬酒,却完全做到了。

然而酒过三巡,微有醉意的东方朔却没来由的突然站了起来,狠狠扫了董偃一眼,对着司马锦说出了一番令他非常尴尬的话语。

“陛下,董偃这厮犯有三条斩首之罪,不能让他坐在这未央宫之中,更没有资格和陛下您一起共用晚膳了。”东方朔劈里啪啦地说出了这一番话。

刘i原本笑容满面春分得意的脸庞瞬间阴云密布,雷电交加,看似暴风雨即将到来,却最终还是平息了下来。刘i今天是客,皇上才是主,她不敢在此反驳东方朔,但她希望有人可以帮帮她和董偃。

然而此时的司马锦也是满脸惊愕,开始后悔晚宴让东方朔继续陪坐了。原本司马锦以为凭着东方朔在午宴上的华丽表现,因该还会给晚宴增色不少,但是想不到竟会说出人人都不敢说出来,而且还是当着刘i的面,且在如此和谐温馨的氛围下。

纵观整个大厅,除了东方朔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外,就只有董偃还段坐在席位上,一脸平静安宁了。

司马锦在略微错愕之后,立刻就恢复了常态,如此尴尬环境虽未遇过,却也难不住他,他需要对症下药才行。

“中大夫倒是说说,到底是哪三条斩首之罪啊?”司马锦双眼犀利地注视着东方朔,而东方朔却也不回避。

东方朔一掸衣衫,缓缓说道:“董偃一贫民,私自侍奉公主,这是一大罪孽;扰乱婚姻礼法,损害皇室尊严,这是第二大罪孽了;皇上正是风华正茂年富力强之时,却因为董偃这厮与长公主之间的事情特意摆宴相庆,奢侈浪费不说,还浪费了陛下众多六经要义和处理国家大事人民疾苦的宝贵时间,此为第三条罪孽也。”

平心而论,东方朔的第三条罪证却来的勉强,主观的成分较多,也是司马锦个人听了之后最反感的愤怒的。

外祖母和母亲各自改嫁过一次,自己也娶了个异族女子为妻,司马锦向来对传统的婚姻礼法印象不深,也不是非常赞同,但却是当时大多数文士大夫所坚守和信奉的。所以司马锦不好直接出言否决掉东方朔的批判和职责,但他是站在姑姑这边的,早在宫门外的一些对话和举止中已经可以明显看出来。

作为一个国家的皇帝,司马锦的一言一动都是百姓议论的谈资和模仿的典范,他需要考虑他所尊敬的姑姑的想法和处境,但他更要考虑一下举国百姓。

所以他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了董偃,他只能在最后判定谁对谁错,却不好参与到过程中去。

“董君,你有权力亲自来回答曼倩发出的责难。”司马锦充满善意和信心的看着董偃说道。

董偃虽然大受鼓舞,但他显然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么直接地把问题递交给自己,所以一开始他发了一会愣。

东方朔以为董偃自知理亏,没了说辞,心中不免已经大笑不止。

谁料只一会儿,董偃就礼貌地站了起来,先是向司马锦躬身一拜,再是朝着刘i躬身一拜,最后才把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对上了东方朔,缓缓反驳道:“中大夫大人在第三条之中说皇上正直盛年,当花更多的时间在六经要义的学习上,还要多多处理国家大事人民疾苦。然草民却不敢苟同,试问大人难道以为皇上的六经要义还没有学好,还是国家大事和人民疾苦的事情没有处理好吗?”

董偃抓住东方朔那最勉强的一点,狠狠给了东方朔一击。

东方朔闻言也是脸色陡然一变,知道失言,就赶忙朝着司马锦深深一拜,低声说道:“陛下对六经要义的造诣当然已在微臣之上许多,但是六经之博大jing深却穷其一生都学不完的。而国家大事则更是天天都在发生都在发生变化,更是jing益求jing永无止境的大事。显而易见,把宴请宾客和放松娱乐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和处理它们是非常有必要的。”

如此一来,东方朔就处以守势,董偃已经占据主动了,在开始时没有人会想到董偃会如此轻而易举的使口若悬河的东方朔从主动变为被动。然而董偃的优势还在继续扩大。

“依大人之言,陛下似乎一辈子都不需要放松娱乐,只需辛勤于政事。难道您忘了先贤所说的‘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的道理了,难道忘了孟子现任所说过的‘若与民同,君主好色好财也不为过’的话了吗?”董偃论据充分,雄辩滔滔,这和他从小接受刘i给他安排的教育有着很大关系。

正当所有人以为董偃即将获得辩论的成功,因为两人两番对答,董偃都占据了上峰,驳倒了东方朔。东方朔却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反守为攻。

“你这厮休要再避开要点,谈谈你为何偷偷侍奉长公主的丑事吧。”

东方朔终于把最直接最lu骨的话题给抛了出来,刘i原本已经自信董偃的辩才能够击退东方朔的刁难了,现在闻言又不免一阵眩晕,险些倒在了桌几之上,却还是强强忍住了。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董偃的身上,而董偃却并没有因此更加紧张和不安,反而更加镇定和从容了。

只见董偃微微思索,凝声答道:“草民从小孤苦,蒙长公主可怜长而eng人,又有幸成了公主的臣仆。草民jin命一条,一介寒士,能够侍奉长公主,即使付出牺牲再多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大人如果认为如此损害了社会风气,大可以向陛下请兵如卫将军般纵横沙场,杀光崇尚妻后母的匈奴人。更何况,大人所说的有损社会风气和婚姻制度的说法又有哪本经典可以作证?”

东方朔当然不会领兵去打击强悍的匈奴人,但他素来jing通各家经典,听董偃竟然提到经典,大感得意,以为驳倒对方只是时间问题了。

“《易经》中有《恒卦》一章,其中说‘妇人贞,吉,从一而终’,这便是铁证。”

东方朔的博识没有人可以否认和怀疑,但是董偃并不会因此就输定了。

“草民以为妇人事夫如臣事君,如果要求妇人从一而终,那么臣子也就一样了,先帝驾崩,群臣岂不是也当跟随西去不可?”董偃的驳斥非常高明和准确。

东方朔心知臣子事君却有从一而终的说法,闻言只好回避道:“妇人之事岂可与臣子相提并论,更何况先帝驾崩,群臣随而死的说法从未听闻过。”

刘i心中暗暗咒骂东方朔这人好生狡猾。

司马锦也非常反对东方朔的说法,妇人事夫从一而终的世俗观点向来是为他反对的。

董偃依旧不依不饶,步步为营道:“如果丈夫是妻子的天,那么皇帝为什么不能说是臣子的天呢,本来就应该相同对待,这一点伯夷叔齐的事例可为证据,先贤们是提倡他们的做法的。而大人如果认为先帝驾崩,群臣随而死的说法纯属无稽之谈,那么前朝遗臣侍奉新朝皇帝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试问商汤和周武,还有高祖皇帝的做法就都是错误的啦?”

东方朔闻言大惊失色,急急朝着司马锦下跪磕头求饶。

众人大都对东方朔突然的举止困惑不解,但董偃和司马锦心中却非常明白。

董偃的第一句话论证了朝臣也应该事君从一而终的说法确实是存在和正确的,第三句话则引出了一个非常严肃和敏gn的问题,那就是商汤推翻夏桀,周武王推翻商纣以及刘邦推翻强秦的统治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但是大家都知道是正确的,但是从中有证明了臣子侍奉皇帝从一而终的说法是不正确的,那么妇人侍奉夫君从一而终的说法也就不再正确了。

董偃的反驳和论证逻辑紧密,其中虽有一些尚待定论的观点和论据,但驳倒东方朔已经足够了。至于东方朔为什么会突然向司马锦下跪求饶,则是因为如果按照东方朔的妇人事夫应该从一而终的观点出发,那么汉高祖推翻强秦建立汉朝的做法就是对秦朝不忠不从一而终的错误做法了,一个小小的中大夫当然担不起这个大不敬的说法了。

东方朔的陡然下跪当然也就预示了他率先发难于董偃的行动失败,董偃的反驳取得了胜利,刘i更是高兴地拉住了董偃的手,为他送上了一杯已经斟得满满的美酒。

司马锦心中也是暗暗得意,却不好直接表露出来,只是乘机对东方朔问道:“既如此,寡人现在判定姑姑和董君的关系名正言顺,不伤风化,曼倩可还有异议?”

这种时候,东方朔担心自己的脑袋都担心的汗流浃背,哪还会再来反对,急忙磕头回答道:“微臣无任何异议。”

东方朔的回答也相当于把刘i和董偃的关系名正言顺昭示给了大厅中人和举国上下,宣布了他们的合理和合法。

东方朔虽然说了许多违背自己意愿的话,司马锦却也不好过度惩罚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大臣,毕竟东方朔也是代表了一大部分人的观点,不好做的太过头,于是就大度地宣布道:“曼倩虽然对于长公主和先祖多有不敬,但也并非故意,寡人就罚你半年俸禄,你可信服?”

东方朔哪还会不愿意,急忙叩头高呼三声“陛下英明”。

于是宴会在和谐快乐的气氛中散去了,除了东方朔以外。

这一日,朱买臣和严助终于来到了离东瓯国外闽越军队大营五里处,随同他们一起前来负责保护他们人身安全的五百会稽壮汉已经全部战死,是被一群穿着闽越服装的刺客火并而死的。然而这些刺客虽然着装和打扮都像极了闽越人,但是朱买臣却可以确认他们不是闽越人,靠着他渊博的见闻和敏锐的感觉。

刚行到五里处,两人就被一群真正的闽越巡逻兵给发现了。

“什么人,可是东瓯的间谍?”一闽越头头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