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作者:狂客      更新:2019-08-31 11:46      字数:6475

王夫人心中怒气难平,还要再问下去,却被李茂堂喝止了。

苏东坡的这首《江城子》,一下子勾起了李茂堂太多的往事,他想起了他死去的两个妻子,正妻陈夫人和司马锦的生母纪云梦当初是同一天死的,到现在已经十年了,多少次他午夜梦回,醒来却只能以泪洗面,空空如也。

“来人,把司马锦拉下去,杖责二十。”李茂堂头也不抬,狠声下令道。

司马锦被几个下人毛手毛脚抬回自己居住的茅草屋的时候,已经昏死的不省人事。

二十下板子是阿强打的,别看那小子傻乎乎的,甩起板子来,那可真是深藏不露113.。

至少在旁人看来,阿强打的很轻,眼看李茂堂有意再给司马锦多加几板,司马锦在挨到十一次的时候坚持不住,终于昏死过去。

阿强的板子究竟打的如何,只有司马锦心里最清楚。阿强每次把板子举得半高,在靠近司马锦身i的瞬间,手一使力,突然加速。这样做的直接结果是司马锦内伤很严重。

司马锦突然想起在一本野史上看到过的故事,故事说古时一个犯人在被杖责之前,偷偷塞了30两银子给打板子的差役,另一个犯人则没送。结果送银子的犯人在当天晚上就步履如常,而另一个犯人表面上也安然无事,但皮肤下面早已深度内出血。司马锦就属于后者。

迷迷糊糊中,司马锦被un部传来的剧烈疼痛惊醒。火l辣的伤口上,隐约有些冰凉的感觉。

“嫂嫂,你怎么哭了?”

“没,这药味太浓,奴家是被熏的。”原来陆婉儿正拿着小药瓶在给司马锦上药。

“啊,痛……”陆婉儿113.一紧张,手上的力量就大了点,引来司马锦一声惨叫。

“对不起,奴家不小心……”

“没事,劳烦嫂嫂继续上药吧。”司马锦强忍伤口被陆婉儿指尖划过的痛楚,额头上却早已汗如雨下。

话音刚落,李盛杰屁颠屁颠的也跑到了司马锦面前。

“嫂嫂在帮司马锦上药啊,臭么?”

“怎么会臭呢?”陆婉儿怪问答。

司马锦心中也是一阵纳闷,上药和臭有任何关联么?

“嫂嫂对着司马锦的屁屁呢,不会臭么?”李盛杰说的很无邪。

陆婉儿听闻此言,不jin大窘,羞得满脸通红,耳根都怪滴下血来了,便讷讷不再说话,默默的加快了上药的速度。

至于司马锦,李盛杰的无心之话,让他一下子从疼痛中清醒过来,并开始浮想联翩。

“嫂嫂对司马锦真好。”司马锦说的很暧昧。

陆婉儿迟疑一会,给出了和白天在画舫上同样的反应:“叔叔莫要多想,这药酒是你大哥叫奴家送来的。”

司马锦听出陆婉儿话里有漏洞,急忙反问道:“大哥没说让嫂嫂一并把药在我伤口上了吧?”

陆婉儿本性纯良,不会说谎,支吾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嗯。”

司马锦觉得这“嗯”说的真好听,听一百遍一千遍都不会厌,早知道就带个录音机过来,录下来天天听。

陆婉儿手忙脚乱的帮司马锦上完了药,然后又帮司马锦倒了杯水放在旁边,就匆匆走出了司马锦狭小的茅草屋。

待陆婉儿走后,李盛杰走过来道:“司马锦,我问你个问题。”

司马锦想这小屁孩能有啥问题,随口应道:“问吧。”

“为什么嫂嫂只帮你擦屁屁,却不帮大哥擦?”李盛杰问的依旧很无邪。

“你大哥屁屁也要上药?”司马锦第一反应就是李盛英估计染上了诸如u柳病之类的feng流病,总不可能是挠痒痒吧。

“对啊,大哥不但屁屁那儿要上药,大ui也同样要上药。”

司马锦心想李盛英这u柳病得的可真够凶猛,大概是到晚期了。

转而一想,司马锦激动的问道:“你大哥的屁屁是他自己上的药?”

李盛杰点头道:“至少我看到过的几次,都是大哥自己擦的屁屁。”

司马锦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的消息,要不是un部和后背受伤太严重,他肯定要跳起来手舞足蹈的大喊几声。

“司马锦,司马锦……”李盛杰把司马锦从胡思乱想中推醒,两只小手握着司马锦的右手,一边不停摇摆着,一边央求道,“今天晚上再给我讲个苏大学士的故事好么,我想听。”

司马锦开始还纳闷这小少爷怎么会好心来他屋里看他,原来是为了听他说书讲故事。

这一晚,司马锦讲故事讲到凌晨,最后还是李盛杰见司马锦的抱病残躯实在扛不住,才放过了他。

第二天,大哥李盛英出面替司马锦求情,帮他请了一个月的病假。本来司马锦在李府的职责是洗厕所倒马桶,这活如果让穿越后的司马锦来做,没准吐的比倒的还多。

一连躺了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里司马锦最痛苦的不是伤口,而是排泄问题。

因为自己行动不便,所以每次大小便,司马锦都必须假借他人之手,幸好陆婉儿每次都会差人过来帮忙,可惜每次来帮司马锦解决问题的都是老嬷嬷。

白天反正闲来无事,司马锦便向李盛杰要了不少诗词歌赋之类的古书,顺便提高一下自己的文学修养。

眼看一个月就快过去了,司马锦已经有了行动能力,但伤口的痂还没全部掉落,自理固然已没问题,干粗活却是万万不能。

这天晚上,李盛杰照例来司马锦的茅草屋听故事,司马锦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李盛杰。李盛杰年纪虽小,倒颇讲义气。爽然应道:“你放心吧,我明天就跟父亲说,让你做我的书童。”

翌日早上,李盛杰去私塾上学之前,拉着司马锦来到了他父亲李茂堂的书房。

司马锦虽然因为李茂堂下令杖责自己的事,而对他耿耿于怀,暗里更是发誓要报仇雪恨。但当前的环境远未成熟,司马锦知道自己必须忍,否则等待他的就不是板子,而是大刀。

“父亲。”李盛杰任性的破门而出,高声喊道。

“杰儿,这么早有事么?”李茂堂正在喝着早茶看书,抬头却看到小儿子后面还跟着个人,“司马锦,这地方也是你能进来的?”

“不,父亲,是杰儿拉司马锦进来的。”李盛杰义气的替司马锦辩解道。

李茂堂朝小儿子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看步履略显蹒跚的司马锦,眼神中闪过一丝矛盾。

“父亲,杰儿请您答应让司马锦担当孩儿的书童。”李盛杰认真的陈述道。

“胡闹,哪有这么年长的书童。”李茂堂反对道。

“那,”李盛杰眼珠一转,“伴读,就让司马锦作我的伴读吧。”

“伴读?”李茂堂为人老道,两人之间的这点小把戏,怎么会看不透,见状质问道,“司马锦,这都是你的主意?”

李茂堂不怒而威,换成是以前的司马锦,肯定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但是现在的司马锦已经不是曾经的司马锦,他没有回答,因为他早已策划妥当。

“父亲,这都是杰儿自己的提议,跟司马锦没一点关系。”李盛杰这话说的信誓旦旦。

李茂堂闻言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司马锦一眼,然后背过身森然说道:“司马锦,如果你想走仕途出人头地,那是做梦。你不要忘了,你是我李府的奴隶,不能考功名。”

其实司马锦也没想在这末世通过科举考试拿个一官半职,他只是想离开李府,想多了解一下这个古代社会,至少去外面陪着李盛杰逛逛,看看风景也比窝在李府强。

“父亲,你答应了?”李盛杰焦急的追问道。

“去吧,别迟到了被先生打手心。”李茂堂最后挥手道。

李盛杰也是极聪明的孩子,听父亲这样说,自然知道他已答应,便急忙起身和司马锦一起退出书房,边跑边对司马锦要求道:“说话要算数,以后你白天也得给我讲故事。”

司马锦本以为李盛杰会拉着自己一阵疯跑,毕竟此时已经日上三竿,教书先生怕是在开始上课了。

没想到走进闹市后,李盛杰倒开始悠哉起来,东逛逛西瞧瞧,没一点急着去上课的意思。

“小少爷,你就不怕上课迟到挨先生尺子?”司马锦问道。

“怕什么,先生昨天说了,今上午有个在刑部做官的大人物要来,叫我们填饱了肚子再去,据说他要讲很久。”李盛杰解释道。

司马锦心想,朝中若有人来给读书人讲课,照理说派个礼部的,或是吏部的才对,什么时候轮到刑部官员,难道是来进行普法教育,提防李盛杰他们成为少年犯?

“老板,来两碗雪泡豆儿水。”李盛杰拉着司马锦走进了一家凉水店。

“哟,两位小爷里面慢坐,豆儿水很快就来。”店小二热情的招呼道。

“司马锦,为了犒劳你给我讲了那么多名人故事,少爷我今天请客,请你吃好东西。”李盛杰老气横秋的说道。

司马锦心中暗笑,什么名人故事,大多是他临时瞎编的。再说了,历史上那些趣闻轶事,还不是后人穿凿附会胡诌的,试问哪个大人物闲着蛋疼去记录自己的丑事,比如那个苏轼与牛屎的故事,就肯定不是真的。

正这般想着,店小二熟练的端上来两小碗凉水,光看凉水表层的颜色,司马锦就已食指大动。

只见似融非融的冰块浮在碗中,其间飘散着几颗嫩黄绿豆和朱红豇豆,再衬以青蓝色的薄釉越瓷碗。单这颜色,就搭配的让人心旷神怡。

司马锦试探的泯了一口,顿觉这凉水甜而不腻,凉而不寒,四五月间喝它,再好不过。

看着司马锦一脸陶醉,李盛杰得意的问道:“怎么样,好喝吧。”

考虑到面子问题,司马锦厚着脸皮点头答道:“尚可,尚可。”

司马锦咕噜咕噜三大口就搞定一碗雪泡豆儿水,抬头看见李盛杰那小子才喝了一小口,就推开不喝,不jin大呼浪费。

李盛杰咯咯笑了会儿,砰一声把一贯钱压在桌子上,带着司马锦潇洒的离开了凉水店。

司马锦心想这小子长大以后必定是个纨绔子弟无疑,他来南宋虽才一月,但一斤米价值50文钱他还是知道的,也就是说那一贯钱足够让穷苦的一家三口吃三天。

李盛杰和司马锦进的第二间店铺是家豝鲊店,司马锦支吾半天不知道豝鲊俩字怎么读。

原来豝在宋朝是猪肉干的意思,而鲊则是指海鲜干。

“两碗豝鲊炒饭。”李盛杰用稚气的声音叫喊道。

豝鲊炒饭,论色泽,当然没有刚才那碗凉水鲜艳夺目,但豝鲊饭很香,而且油光四射,看得一月不知肉味的司马锦狂吞口涎。

“吃吧,不要客气。”李盛杰很慷慨。

司马锦夹了一块豝放进嘴里,蒸的烂熟的豝肉一入口即化,油而不腻,醇而不浊,再尝鲊干,鲊干是由糖酒、醋、香料等调料混合泡制而成,其味可用鲜而不腥,脆而不焦来形容。

司马锦一口豝鲊干,一口炒饭,三下五除二把一大碗炒饭瞬间吞进肚皮,最后更是不顾形象的in了半天碗碟,惹来李盛杰一阵嘲笑。

这次李盛杰吃了半碗,然后又随手掏出一贯钱放在桌上,和司马锦一起来到了一家果脯店门口。

“嫂嫂喜欢吃甜食,我得给她买点回去。”李盛杰喃喃自语道。

“买mi枣儿吧,补血。”司马锦建议道。

“补血?嫂嫂为啥要补血,她又没失血。”李盛杰不解道。

司马锦也懒得跟小屁孩解释,只是认真的重复道:“听我的没错,你嫂嫂肯定会喜欢。”

“哦,那就买mi枣儿。老板,给我来两斤mi枣儿。”

买好东西,等司马锦和李盛杰缓步走到太学馆门口的时候,两斤mi枣儿已经剩下不到半斤。

“司马锦,不能再吃了,再吃嫂嫂就没的吃了!”李盛杰警告司马锦道。

其实司马锦本来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更何况mi枣儿这种女孩子才吃的东东,他也不太感兴趣。实在是因为穿越后的这一个月里,他没吃过一顿荤菜,不但如此,就连白米饭他也只能吃到七分饱。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他当然要趁机大快朵颐,非吃成上火不可。最后考虑到陆婉儿对他照顾有加,司马锦决定嘴下留枣,傍晚放学了让李盛杰带回去给她补血。

宋朝的太学馆,李盛杰本来没有资格就读,作为商人的儿子,李盛杰连参加科举的权力都没有。工、商、杂类不得应举,这是从隋唐就传下来的铁律。

但时过境迁,现在的南宋小朝廷,已是日薄西山,朝野上下,贪官与污吏齐飞,昏君与奸臣共舞。皇室为了筹备足够的军饷供应前线打仗的军队,破例允许李盛杰等商人子弟入读太学馆,交一百贯铜钱,他们就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再交1000贯,将直接被授予九品官职。

所以大多二十出头的商人子弟贪图光宗耀祖,就干脆直接花钱买官做,。至于李盛杰这种年龄小一点的商人子弟,大多先在太学馆糊弄几年,等到成年了再交那1000贯买官费。

司马锦看到太学馆门口的梁柱上写着一副对联:有发头陀寺,无官御史台。

由此可见,早年的太学学生读书是非常清苦的,且他们可以随意发表政见,作为较高层次的读书人,他们受到朝廷保护。

太学馆分两部,一为词赋,一为经义,就课程分类来说,相较专为官宦子弟设置的国子监少了一些。

在两个部下面,又依成绩好坏、境界高低,分为外、内、上三舍。每一两年便会举行一次综合考核,成绩优秀者可逐级升迁。最优秀的上舍生被称为“释褐状元”,不用应举便被授予补承事郎,即正宗正九品京官。

李盛杰入太学馆不久,自然是处在外舍,又因他选择修习词赋,所以他是一个词赋外舍太学生。

李盛杰没有去他原先上课的教师,而是直接按照昨天先生的吩咐,去了太学大厅,等待那个刑部大人物来讲课。

太学大厅至少宽30丈,至于长度,司马锦目测的结果是至少五十丈,至少比一个普通场大。

司马锦本来预估着身为伴读,大概就是待在李盛杰身旁,帮他磨磨墨,翻翻书,想不到封建社会的等级观念实在太重。他被请到了太学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倘若讲课人站在大厅中央,司马锦想他应该可以辨清讲课人所穿衣服的颜色,若是站在大厅最前端,那他就只能辨别讲课人是男还是女了。

很快,太学大厅走进来一个人,然后太学馆馆长沈仕途就说话了。

“文大人,您多有辛苦。”沈仕途施礼道,转头又招呼学生道,“诸生还不快快行礼。”

话音一落,李盛杰他们也毕恭毕敬低头下跪行礼道:“文先生。”

那被称为文先生的大人物并不说话,只是很有风度的举手示意大家坐下,然后才朗声道:“文某今天讲课的题目是‘还我河山’。”

司马锦心头一震,暗忖此人不可能是岳飞,莫非是岳飞的远房亲戚。

只听讲课人的声音,司马锦判断那文先生应该是个30几许的中年人,而且中气十足,不绝如缕。

讲课开始时,学生们的打嗝声不绝于耳,看来同学们早餐都吃得不少,到后来,窃窃私语声在各个角落而起,甚至包括太学馆里的那些教书先生们。

放眼望去,有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在打瞌睡,有的唾沫横飞的在唠嗑家常,更有夸张的不停跑去上茅厕,最没礼貌的是借口跑去上茅厕而一去不复返。

三个时辰的讲课,司马锦听懂的不多,文先生所讲尽是文言文,而且多是经义类关于如何做人,如何治世的大道理。

司马锦不得不承认文先生所讲很空洞,实践性更是几乎没有,不过他又觉得文先生身上有种坚持不懈的倔强jing神,这种jing神是古代读书人所倡导和追求的,却很少有人真能做到。

听三个时辰的演讲,听者难受的坐立不安,讲三个时辰,讲者该有多么辛苦啊。

最后,文先生说道:“前日文某偶得半句诗,却苦思不得下文,今日斗胆说与诸位,在座的先生和太学生们大可试着对出下半句,文某当不剩感激。”

太学馆馆长沈仕途自负才高八斗,倨傲应道:“众人拾柴火焰高。文大人说来便是,我太学馆必能给出一个您满意的结果。”

文先生微微一笑,掸了掸白色长衫,高然吟道:“上句是人生自古谁无死。”

沈仕途轻松一笑,心想这上半句诗虽然怪了点,意思倒是易懂,对出来应该不难。

只有司马锦闻言,瘦高身躯再次猛烈一震,自语道:“此人莫不是文天祥?”

“文大人,不如让我这些不成器的太学生试试。”沈仕途自信的提议道。

“请。”文先生很谦虚。

“张乙,令尊前些日子给你捐了个九品芝麻官,你若能对出文大人的下半句,就证明你有当九品官的资格。”沈仕途含沙射影,用九品芝麻官来暗喻文先生的上半句诗简单易对。

“是,沈先生。”那叫张乙的青年倏然站起来,信口对道,“下半句是光宗耀祖最要紧。”

这话听的众学生爆笑不已,沈仕途原本春风得意的脸上立刻蒙让了一层乌云。

“混账,刘三,你来。”沈仕途厉声责骂道。

那刘三五短身材,年纪倒比文先生小不了几岁,搞不好是个留级生:“各位先生,学生已有佳对。”

“那还不快快说来。”沈仕途不耐烦的催道。

刘三故作清高的捏了把稀疏的山羊胡,沉吟道:“传宗接代很重要。”

“你想气死我啊!”沈仕途气的拿起一旁的戒尺就飞了过去,所幸刘三个子矮,竟然没够着。

这时,戒尺凑巧飞到了李盛杰面前,李盛杰下意识的伸手把它抓住,却被沈仕途误以为李盛杰要自告奋勇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