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被谁杀死，这个问题并没有对陈恪造成很大困扰。关于这个，他看得很开，不论史高云是出于游戏目的，还是只因他是个疯子，这都无所谓。既然他不杀自己，还如此耐心地教自己练气之法，自己便拼命练就是了，反正这也不会是坏事。而至于最后谁会死，就看谁的精神能量更厉害吧。

“也许史高云对自由和奖金，并没有兴趣。”有时陈恪的脑海里会蹦出这样的想法，但只是一闪而已，他从没仔细想过这种可能。

在史高云的指导和陪伴下，陈恪不断地练习着第二重境界，体内的精神能量日渐增长。转眼间又过了四天，陈恪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能量在他体内流动，与他合为一体，令他有了超人一样的力量。

“要不要试一下第三重境界？”这天一早，史高云突然饶有兴趣地问陈恪。

“你不是说那很难吗？”陈恪问。

“只要你不过分纠缠，当出现危险时，就可以随时退出。”史高云看着他，似乎很有让他一练的兴趣。

“好吧。”陈恪想了想，答应了他，盘膝坐好后，慢慢进入意想境界之中。

意识渐渐朦胧，陈恪仿佛又回到了修炼之初，那时的他，只要一进入修炼，就会处于与外界完全隔绝的状态，但随着第二重境界修炼渐深，他已经可以一边专心修炼，一边留意外界的动静。可这次不同，那种将自己视为大地的意想，让他陷入不可自拔的沉静之中，他仿佛真的变成了那永远默默无言的地球，缓慢地转动着。

慢慢的，在这圆形的土球上，生出了海洋，隆起了山峰，大地上遍布河流，生命开始萌芽。花草树木，鱼虫鸟兽，还有无数的人类。生物在这片大地上生长，无休无止地吸取着大地的能量。陈恪忍不住感觉到害怕，他怕这样一直吸取下去，自己终究有天会化为干燥的尘土，四散飞扬。

他感觉自己核心的能量在快速地减弱，在飞快地流失，仿佛再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吸干而亡，他忍不住想要让内心的能量爆发，摧毁那些想要将他吸干的可恶生灵。而当这个念头一起，他就立刻恢复了部分意识，再不能完全和那意想中的大地合而为一。但也正是因为有了个清晰的意识，他才能悬崖勒马，及时地从意想境界中脱出。

“太可怕了。”他喘着粗气，好半天才恢复过来。“仿佛被吸血鬼咬住了咽喉，血液飞速地流进了别人的口中，我的生命似乎立刻就要终止了。”

“对。”史高云点了点头，“清醒时，我们都知道那是假象，但一旦再次进入意想境界，一旦再次与大地融合而失去我们的自主意识，事情就又会变成第一次练习时那样。这就是我不再继续练习第三重境界的原因，因为我觉得那根本无法突破。”

“或许突破它，只是一个幻想，一个前人向往而达不到的境界。”陈恪忍不住这样猜测。

“不，不是幻想，确实有人能达到。”史高云微微皱了皱眉，这似乎引他想起了什么内心的痛处。

“有人练成了第三重境界？”陈恪多少有些惊讶。

“史家到我这一辈，一共有三个孩子，都是男孩。”史高云缓缓说道，“大哥史高风，我，还有我们的小弟史高绝。大哥和我都只是到达了第二重境界，但我的小弟，那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子，却达到了第四重境界。”

陈恪怔怔半晌，却不敢相信一个小小少年，竟能做到这般地步。

“史家武术就靠他发扬光大了。”史高云难道地展现出一丝笑容，低声自语。然后，转头望着陈恪：“你现在与我的区别，只在于运用的熟练程度以及‘量’的大小。现在你要做了，除了每天苦练之外，就是在战斗中寻找运用精神能量的感觉。来吧，我们现在就到外面去试一试，看看你有多少进步。”

陈恪随着史高云走到屋外的宽敞的院子里。陈恪环视四周，觉得这户人家从前一定非常富裕，否则不可能有这样大的院落和房子，但现在，房屋已破落，人已不知所终，不由感慨世事变化无常。再想想自己，不久之前还是一个绝望的死刑犯，而现在，却成了一个修炼神秘力量的杀戮者。人生际遇，茫不可测，实在太过诡异难明。

“你身上的能量，刚刚生出了可怕的变化。”史高云突然说了这样一句，陈恪一怔：“什么可怕的变化？”

“微带一丝忧伤的沉静。”史高云说，“可怕不是对你而言，而是对你的对手而言。这种状态下，你会变得更加冷静，而冷静却是格斗中最厉害的武器。”说着，他突然踏前一步，一掌击向陈恪面门。

他刚一动，陈恪就感觉到一股攻击性的气息，在自己前方摇动，所以几乎在史高云有所行动的同时，他也快速地后撤了一小步，正是这一小步，让他以厘米之差退到史高云掌力杀伤范围之外。

“不错。”史高云说，“不用我为你多做说明，在战斗中体会精神能量的用处吧。”说话的同时，已连攻出三掌，踢出两脚，招招直取陈恪要害。然而他每次出招之前，陈恪都能准确地感知到对方的动向，所以次次均能从容地闪过。他不由大感惊讶，心中一时充满惊喜。要知道在几天前，史高云的这些招术对他来说还是足以致命的可怕攻势，但现在，却只不过是一般的拳脚而已。

“我只是让你体会战斗时用气的感觉，并不想杀你。”史高云一边攻击一边说，“所以你完全不必着急、忧虑，也不用起好胜之心。保持平静，这是将气的力量发挥到极限的不二法门。”

陈恪暗自点头，从容地躲避着史高云的攻击。片刻之后，史高云突然加快了出拳踢腿的速度，陈恪虽然能预先感知对手的攻击意图，却再无法从容躲避，只好用各种防御技术抵挡。

抵挡间，他感觉体内那股充盈的力量随着他肢体的运动而快速流转，运向任何他想要以之发力的部位，当这些部位与史高云的拳脚撞在一起时，除了沉重的打击感外，再没有别的感觉，史高云那一击便可让人胸骨塌陷的力量，似乎突然消失无踪。

“他变得不可怕了。”陈恪不知不觉地兴奋了起来，但这兴奋并没有破坏他在格斗中的冷静。他丝毫不乱地处理着对方的攻击，看准机会，突然勾住对方的手臂向怀内一拉，同时挥拳向史高云面部击去。

史高云用力一挣，竟然没能挣脱，急忙用另一只手迎向陈恪的拳头，硬接下了一拳。陈恪的拳头打在史高云掌心，将他的手掌撞向他的脸，史高云哼了一声，飞起一脚踢向陈恪小腹，陈恪急忙松手撤步躲过。

史高云放下护头的那只手，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片红印，显然是那一撞之力造成的。陈恪惊讶地看着，不敢相信那是自己所为。对方抵挡下，这一拳尚有如此威力，如果这拳直接打在史高云脸上，结果可想而知。

“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我可以与之认真交战的对手了。”史高云摸了摸自己微微有些红肿的脸，点头称赞。“不过还差一些。现在的你有击伤我的能力，所以如果我不用上全力，认真地与你交手，受伤、甚至死亡的一定是我。但如果我用上全力，你一定会死。所以你还需要继续修炼，才能成为一个让我全力以赴的对手。”说着，他指了指屋子，缓步向里面走去。

“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陈恪跟在后面，忍不住问。“是因为无聊？还是有亲手毁灭自己建造的东西的变态嗜好？”

“变态的嗜好？”史高云走到屋子里，靠着墙坐了下来。“这句话很有意思。加紧练习吧，七亿虽然是不小的数目，但这里的食物贵得离谱，这样下去，恐怕也坚持不了几天。”

这话让陈恪更加疑惑不解――难道他打算将七亿全用来购买两人每日必须的食物？那么他参加这个游戏又是为了什么？

陈恪无法理解，于是只好按他指示，每天不断地修炼。第二重境界对他来说，成了无比熟悉的世界，只要一闭眼，心思一动间，他便可化为那无边的大海，而心沉入宁静之中的同时，身体又可以敏感地感知外界的一切，实在是奇妙之极的感觉。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六天，陈恪的气感越来越强，体内的精神能量已经完全成了他的一部分，真正成了他的力量。他可以如同控制自己的肌肉一样，轻易地控制它。

“好了。”这天早上，两人吃过东西不久，史高云就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屋外，冲陈恪招了招手：“来吧，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