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各逞其能(上)
作者:吴老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652

元一二六六年,南宋咸淳三年九月二十七日,上午巳

随着清晨的薄雾渐渐散去,位于群山之间那巍峨壮观的蜀中第一雄关剑阁关也逐渐浮现在李德辉一行的眼前,眼看着此行的目的地已经遥遥在望,我们的小张良李德辉李大人的骂声也越来越大,“熊耳老王八,**你娘!汪惟正狗崽子,**你娘!唐笑臭婊子——**你!操死你!”

“李大人,小人很理解你的心情——熊耳和汪惟正那两个狗贼自己贪生怕死,却把大人你推来剑阁出生入死,确实不是什么东西。”李德辉的一个随从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可熊夫人怎么说都是大人的你的表妹,你这么骂她,要是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对大人的表妹名声只怕不大好。”

“我呸!那个十三岁就自己骑在我身上叫的臭婊子还会在乎名声?”李德辉也是气急了,毫不客气的当着随行而来的十名亲兵大揭唐笑老底,“那个小婊子简直就是天生的婊子,第一次和我上床的时候就不是黄花闺女了,别看那时候我已经娶了一妻一妾,可是在床上的花样还没她多!那个臭婊子,真不知道她是从那里学来的。”

“不会是跟她爹学的吧?”一个亲兵促狭的小声说道。其他亲兵想笑不敢笑,李德辉却大声说道:“有可能!那个臭婊子在床上对我说她十岁就来了天葵,她爹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被宋蛮子砍死的,很可能是她爹亲自给她开的……。”

“站住!否则我们箭了!”一声忽然传来的厉喝打断了李德辉的猜测,与此同时,道路两旁突然涌出一支蒙古军百人队,各举弓箭瞄准李德辉一行。为首的百夫长大声叫道:“你们是什么人?来剑阁干什么?”

李德辉正正衣冠,上前向百夫长拱手说道:“烦劳这位将军通禀田雄将军一声,就说蒙古四川行院相兼枢密副使李德辉求见。”说着,李德辉将自己的官防文引递上与那百夫长查看。那百夫长验明官防无误,这才向李德辉抱拳说道:“李大人,实在抱歉,因为宋人和阿里不哥的大军压境,我朝官员凡是入剑阁关者须得经过田将军点头方可。末将入关向田将军禀报,大人请在这里稍等。”

“没问题,我们这里等。”李德辉含笑答应,那百夫长又行了个礼,交代部下将李德辉等人严密看守后才匆匆回马奔向剑阁关。看着那百夫长离去的背影,李德辉表面上轻松微笑,实际上心则提到了嗓子眼“是死是活,就看田雄的反应了!苍狼白鹿保佑,保佑刘安凤那个小婊子是去了潼川或者简州,没来剑阁——否则以田雄蛮子的脾气话不说把我乱刀砍死都有可能。”

大概是苍狼白鹿去地府安慰被老贼坑死的忽必烈了吧,没听到李德辉的衷诚祷告,所以没过多少时间,远处的剑阁关关门便忽然大开,田雄身穿白色重孝,领着一队骑兵从关内直冲出来气腾腾的扑向这边——虽然还隔着两三里路,李德辉等人就隐约听到田雄的疯狂咆哮“李德辉那个狗贼在那里?老子要把他千刀万剐,祭奠刘老将军!”

“妈呀雄那个蛮子是杀我地!”听到田雄那怒发冲冠地咆哮声。李德辉立即面如土色意识地扭头想跑。还好开始那个提醒李德辉不要乱骂唐笑地亲兵比较冷静。及时拉了一把李德辉。低声说道:“大人。你注意到没有?刘黑马地女儿没和田雄一起出关——如果那个小娘们在剑阁关里。怎么可能不出来找你报仇?”

“刘安凤那个小婊子没在阁?”李德辉心中一喜。仔细再眺望远方时。果然没看到刘安凤那娇俏地影子。李德辉心中更喜。“好。看来那个小婊子很可能没来剑阁。有希望了。”想到这里。李德辉眼珠一转。忙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事先切开地老姜。低头擦擦自己地双眼。然后李德辉李大人放声大哭。“田将军。田将军。大事不好了!”

喊着。已经泪如泉涌地李德辉双脚一夹战马。竟然直接向满身杀气地田雄冲了过去。在距离田雄还有一百多步地时候。我们地李大人就因为伤心过度而摔下战马。连滚带爬地双膝跪在田雄马前。一边磕着头。一边嚎啕大哭道:“田将军。大事不好了。不好了。刘黑马刘大帅。被贾似道老贼给害死了!田将军。你要给大帅报仇啊!”

“咱们地李大人。还真会演戏。”李德辉带来地十名亲兵心中佩服——心说咱们地李大人哭得还真象刘黑马不是他杀地一样。而本打算二话不说一刀把李德辉砍了地田雄却楞了一下。将李德辉立即斩杀地冲动也消弭于无形。惊讶之下。田雄在李德辉面前勒住战马。用刀指着李德辉喝道:“你刚才说什么?刘大帅是被贾似道老贼害死地?可我怎么听说。是你地妹夫熊耳和汪良臣勾结。发动兵变杀害了刘黑马大元帅?”

“谁说是我妹夫杀了刘大帅?”李德辉象屁股上被马蜂扎了一下。杀猪一般咆哮起来。大吼大叫道:“是谁说地?是谁污蔑我妹夫熊耳?细作!一定是贾似道老贼派来地宋蛮子细作!他在那里?我要和他拼命!”——李德辉脸上表情狰狞地咆哮。心里却乐开了花。“好!刘安凤那个小婊子果然没来剑阁。否则田雄肯定要提她地名字。”

听到李德辉地诉说又看到李德辉地表情。田雄不由有些惑。他之所以能知道刘黑马死讯和成都兵变。是他派出去地斥候听到地民间传言回报。但具体情况如何。并没有一个当事人能告知田雄。所以田雄对李德辉地话难免有些将信将。考虑片刻后。田雄跳下战马。扶起李德辉问道:“那你老实我。九月十九那天晚上。在成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刘黑马大帅究竟是被什么人杀害地?”

“刘黑马大帅千真万确是被贾

贼害死的,九月十九那天晚上都城里是发生了兵快就被我们镇压了。”知道刘安凤不在剑阁,李德辉顿时没了丝毫顾忌,索性放弃原订计划,另外又找出一个更加能欺骗田雄的借口。李德辉抹着眼泪说道:“在九月十九的前几天似道老贼曾经派人给我的妹夫熊耳送了一封招降信,许以重利要我妹夫杀害刘黑马大帅向宋蛮子投降,我妹夫对刘黑马大帅和忽必烈大汗都是忠心耿耿,自然是把贾似道老贼的使者当场斩杀,把那个蛮子的人头和贾似道老贼的招降信当众交给刘黑马大帅——可我们做梦都没想到是贾似道老贼那封招降信害了刘黑马大帅!”

“贾似道老贼的招降信害了大帅?”田雄听得有些糊涂。李德辉忙拿出贾老贼那封曾经把熊耳和李德辉骗得团团转的亲笔信,双手捧到田雄面前,痛哭道:“田将军请看是这封信,害了我们的大帅!”田雄抢过书信一看,见信上果然盖有贾老贼的平章重事大印,还有贾老贼那比鬼画符还要难看几分的亲笔笔迹——样样的都是货真价实非伪造!再看内容时,田雄不由怒容满面,破口大骂道:“无耻老贼,有本事在战场上见真章,鼓动我军内乱算什么英雄?”

“贾似道老贼素来诡计当端,又极端的无耻下流点已是天下公认。”李德辉附和一句。

田雄放下书信,皱眉问道:“既然熊耳已经把这封信交给了刘黑马大帅又怎么能说是贾似道老贼这封信害了大帅呢?大帅又是被谁人加害?”

“杨大渊!当然是杨大渊害了大帅,除了那个宋蛮子还有谁?”李德辉也怕杨大渊过来对证接就把脏水直接泼在已经复归大宋的杨大渊身上。李德辉抹着眼泪哽咽道:“那一日,下官的妹夫熊耳将这封信和蛮子使者的人头献给刘大帅时大渊那个狗贼也正在旁边,也得看到了信的内容——那个狗贼本来就是宋蛮子那边投降过来的人,马上就动了歪心思!后来到了九月十九那天晚上,那个狗贼纠集上千个宋蛮子降兵忽然杀进刘大帅府里,将正在病中的大帅残忍杀害了!”

说到这里,咱们李大人再一次捶胸顿足的嚎啕大哭,哭喊道:“等到我们发现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杨大渊那个狗贼已经砍下了刘大帅的人头,准备拿着大帅的头颅到贾似道老贼面前请赏!我们没办法,只好动用军队消灭杨大渊叛军,谁知道杨大渊那个狗贼奸诈无比,竟然指使叛军士卒大喊,说是我们发动兵变杀害了刘黑马大帅,在成都城里制造混乱!我们虽然最终抢回了刘黑马大帅的头颅,可杨大渊那个狗贼还是乘机逃出了成都城,跑到宋蛮子那边请功领赏去了啊——!”

好不容易哭诉完成都兵的‘真实’内幕。咱们的李大人已经不胜哀痛的跪倒在地,抱住田雄的双腿凄惨嚎啕,不断哀求田雄为无辜惨死的刘黑马大帅报仇雪恨。但田雄也是笨蛋,李德辉这番话虽然基本上算是天衣无缝,田雄却还是将信将,又问道:“那证据呢?这封信只能证明是贾似道老贼鼓动我军叛徒杀害了刘黑马大帅,可杨大渊狗贼杀害刘黑马大帅的证据在那里?”

“证据在绵州!”辉大哭着答道:“杨大渊那个狗贼投奔了宋蛮子之后,又冒充刘黑马大帅的使者,诈开了绵州城门,又害死了李进将军,现在贾似道老贼和杨大渊狗贼都在绵州城中,田将军你去绵州一看就明白了。”

“杨大渊狗贼又诈开了绵州城门?”恍然大悟,怒道:“怪不得绵州莫名其妙就丢了,昨天斥候报告说绵州已经被宋人攻占,我还不敢相信——以李进的本事,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毫无抵抗的丢了绵州?搞了半天,是杨大渊这个狗贼骗开了城门!”

“是啊,为了夺回绵州和:大帅报仇,我们又提兵去打绵州,不曾想又中了贾似道老贼的埋伏,接连吃了两次大亏。”咱们的李大人抱住田雄的腿大声哭喊,“我李德辉今天来到剑阁,除了要告诉剑阁的弟兄成都兵变的真相,还有就是要提醒田将军你果贾似道老贼又指使杨大渊来诈剑阁关门,田将军你千万不要再上他的当!至于绵州那边,田将军你请放心,我们的军队虽然损失惨重,但为了给大帅报仇我们那怕所有士兵的死光死绝,也要乘着贾似道老贼还没有获得主力增援的机会,把他消灭在绵州城中!给忽必烈大汗和刘黑马大帅报仇雪恨!”

“我和你们一起去!”田雄大,吼道:“我在隆庆府和中还有一万四千多军队,我马上集结一万军队到绵州去给大汗和大帅报仇!”李德辉心中大喜,嘴上却哭道:“田将军,下官觉得你还是不要去比较好——贾似道老贼在绵州城里虽然只有几千军队那个老贼向来以诡计多端见称,说不定又来一条诡计,又把你给……。”

“还怕他贾似道老贼?”田雄咬牙出血,大声怒喝道:“传令下去集所有千夫长至大帅灵堂……。”

“哈哈,得手了。”李德辉做梦也没想到此次剑阁之行会这么顺利——田雄召集众将到刘黑马灵堂,摆明了是在刘黑马灵堂前调兵遣将誓师出征,等到田雄的军队一出动杀向绵州,李德辉就可以借口与熊耳联络共同攻打绵州大摇大摆的离开——然后让田雄傻乎乎的去和宋军硬耗了。可就在这时候,远处忽然又快马冲来一名斥候田雄禀报道:“启禀将军,南面发现一名书生自称姓张名通,是成都兵变的见证人你当面诉说成都兵变的真实情况!”

……

花开数朵,各表一枝田雄即将提兵攻打绵州的同时,正在德阳等待机会的熊耳叛军也收到了成都快马飞报。那汪良臣派来的传令兵刚刚冲到熊耳夫妻和汪惟正面

上就双膝跪下大声惨叫,“启禀熊将军、汪将军,!宋蛮子高达、应部忽然从简州撤兵,简州刘元兴提兵一万回师成都,声言要为刘黑马报仇雪恨!估算脚程,最迟明日傍晚,刘元兴的军队就能抵达成都城下!”

“高达和应那两个蛮子撤军了?为什么?”熊耳傻了眼睛,大声叫苦道:“惨了,惨了!刘元兴那个小崽子的军队都是跟了刘黑马多年的精锐,他回头去打我们的大本营,这可怎么办?”

“这定是贾老贼的借刀杀人之计!”唐笑的银牙咬紧红唇,恨恨道:“贾似道老贼,果然奸诈无匹,故意叫高达撤军,摆明了是放刘元兴回头和我们火并,他好坐收渔利!”

“有道理,这样的事贾老贼绝对干得出来。”汪惟正点点头,也是紧张道:“这下可麻烦了,我们的军队大部分是刚刚招募的新兵和降兵,人数倒是比刘元兴多,可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等级!成都的地形又是出了名的易攻难守,光靠我叔父和梅应春,想要守住成都——只怕有点悬。”

“那我们赶快回师救援成都。”熊耳大叫道:“要是成都粮仓丢了,等到军粮吃光,就算没人来打我们——我们的军队也得自己散了!”

“回师成都?那接阿里不哥大汗的事怎么办?”唐笑和汪惟正异口同声的反问道。熊耳哑口无言,半晌才哭丧着脸问道:“那怎么办?保成都就没法接应阿里不哥大汗,接应阿里不哥大汗就保不了成都,这叫我怎么办?”

这么两难的问题,如果换贾老贼和忽必烈这样的奸雄也许还有办法,可对于只有点小聪明的唐笑和汪惟正来说,问题的难度实在太高了点,所以唐笑和汪惟正都是紧皱眉头紧张盘算,试图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后,午时正,又有一名成都来的传令兵飞奔进来,还没进门就大声叫喊道:“十万火急!九月二十五日,大理兀良哈台叛军北上眉州,眉州守将扎鲁忽开城投降。九月二十六日,兀良哈台举步、骑、象兵共计三万五千,北上成都而来!”

“兀良哈台也着成都来了?”熊耳和汪惟正两人的脸一下子变成了死灰色,心说好嘛,来一个刘元兴就难招架了,现在又来一个兀良哈台,我们这次的乐子大了。而唐笑却表现得异常冷静,厉声向那传令兵问道:“扎鲁忽向兀良哈台投降?这怎么可能?扎鲁忽不是最忠于刘黑马和忽必烈吗?怎么可能向背叛忽必烈的兀良哈台投降?这消息有没有经过确认?”

“对,对,这是不是假消息?”被唐笑一醒,熊耳和汪惟正顿时看到一点希望,全都期盼的看向那传令兵。谁知那传令兵哭丧着脸答道:“回禀各位将军,消息已经确认了,刘黑马在临死之前,曾经派出刘思敬密赴嘉定,声言如果兀良哈台愿意帮助四川蒙古军队抵抗宋蛮子侵略,刘黑马就率四川军民向兀良哈台投降。兀良哈台答应了刘黑马的条件,所以扎鲁忽就按约定向兀良哈台投降了。”

“原来是这样。”汪惟正万失望,可汪惟正很快又振作起来,喜道:“既然兀良哈台是来帮我们打宋蛮子的,那我们大可以考虑与他联手,建立联盟共同抵挡宋蛮子!”熊耳一听也是大喜,连连点头附和。

“说得容易,你们当兀良哈和你们一样蠢?”唐笑冷笑着打破熊耳和汪惟正的幻想意淫,唐笑狞笑道:“兀良哈台是什么人?——涂过香油的老泥鳅都没他滑!他之所以北上接受扎鲁忽投降,不过是看准了刘黑马死后成都平原局势混乱,想要到成都平原这个天府之国来捞上一把,要他和宋蛮子死战,他未必敢去冒这个险!”

“怎么办?”熊耳又哭丧起脸。唐笑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道:“我立即出发去见兀良哈台,试探他对宋蛮子的态度,顺便设法说服他替我们去打刘元兴!”

“让兀良哈台替我们去打刘元兴?这可能吗?”汪惟正有些狐的问道。唐笑狞笑道:“谁说没可能?最起码我们手里还握有成都粮仓,要是把老娘惹急了,老娘一把火烧掉成都城,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拿到完整的成都城!”

“烧掉成都城?”汪惟正和熊耳都还是第一次见识唐笑的铁腕,一时间都被吓了一跳。唐笑却又忽然收住狰狞面孔,用无比妩媚的眼波向熊耳和汪惟正抛一个媚眼,娇笑道:“当然了,干什么都不能一条路走到黑,如果我们实在没办法接应阿里不哥大汗入川——也要做好投降兀良哈台的准备。最起码兀良哈台曾经是蒙古人,一直以来和我们关系也不错,投降他怎么都比比投降宋蛮子舒服点。”

……

同一时间,遂宁以北的水河面上,一支宋军辎重船队正停靠在岸边休息,数百名宋军士兵接到押粮官命令,背着一个又一个的竹篓上岸,深入两岸的密林之中寻找着什么。一名副统制向那宋军押粮官问道:“大人,这一路上你已经让弟兄们抓那些东西,已经抓得不少了,怎么还让弟兄们上岸去抓?末将就不明白了,你到底要抓那些东西干什么?”

“当然是给王坚王大人送礼。”那穿着文职官员服色的宋军押粮官抿口茶,轻描淡写的答道。那宋军副统制听得满头雾水,惊讶的追问道:“给王大人送礼?就送这些东西?”

“当然不是,这些东西只是一个引子。”那押粮官脸上露出和贾老贼十分相象的微笑,答道:“本官要送给王大人的东西,是潼川城。”

轻风抚来,将那押粮官头上的旗帜吹开,露出一行小字和一个大字——大宋四川通运使——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