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波澜 第一节
作者:老螃蟹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489

似乎是前段时间连续的劫难已经把阿利斯这一辈子的霉运都给耗尽了,一行人马在折返巴亚马雷的旅途中一切事情都显得极为顺利,甚至连稍微凶猛一点的野兽都没碰到几只。

整天无所事事的陈无咎默默地跟随在特遣队浩浩荡荡的队伍中,当穿过了修筑在群山之间曲折蜿蜒的道路,在十天之后,他们来到特兰斯瓦尼亚的都城巴亚马雷城外。

这座城市的历史最早可以上述到古代魔法王国时代,那时的巴亚马雷只是魔法王国西部的一座军事要塞。

从东方向西面望去,夕阳西下时,阳光的余晖映照在城墙上,巴亚马雷恍如一尊冰雕玉砌的工艺品。高耸雄伟的城墙与两侧隆起的山势巧妙地融合为一体,完全封闭了这条宽敞的山间谷地,甚有一股风雨不透的架势。

这座城市古老城墙全部是用大块经过精心切割打磨的雪白花岗岩砌造而成,石块与石块之间以青铜熔汁灌注连接,真可谓坚不可摧。

巴亚马雷美观却又厚重坚固的墙体足以抵御任何一种已知的攻城武器袭击,就算是杀伤力惊人的传奇魔法也不见得能产生多大破坏效果。

据说早在当年巴亚马雷刚刚修建完成的时候,魔法王国的魔导士们验收工程质量时便有过这样听上去十分耸人听闻的举动。别人或许以为这只是谣传,但是陈无咎却清楚的知道这不是空穴来风,古代魔法王国的验收制度的确如此严格,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在巴亚马雷以西的广阔土地上,无论其居住者是同属于人类,还是非人类的其他智慧种族,一律都被魔法王国的统治者们视为不开化的蛮族,而严加防备。巴亚马雷存在的主要意义就是防止这些野蛮人越过边境,肆意掠夺魔法王国西北部富庶的乡村和城市。

当年修筑在巴尔喀仟山脉北麓宽阔山口上面的巴亚马雷城原本是一座典型的要塞都市,以驻扎军队和便于防守为第一要务,自然不利于城市的长期发展。

特兰斯瓦尼亚公国建立后,作为都城的巴亚马雷吸引了大量的人口迁入,于是这座雄伟的城市很快就被飞速增长的人口撑暴了,不得已只能另外择地开辟新区缓解飞速增长的人口压力。

现在的巴亚马雷城朝着西北方扩展了许多,那些沿着山势修建起来的建筑物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平原地区。

巴亚马雷原本的旧城区已经不再作为普通居民区来使用,只有特兰斯瓦尼亚大公的宫殿和少数达官贵人们的居所集中在巴亚马雷的老城区。骑在驮兽背上的阿利斯自豪地向陈无咎介绍眼前这座特兰斯瓦尼亚人为之自豪的伟大城市。

大概也只有在这一刻,阿利斯眉梢上似乎凝固了的忧愁才会散去一会,陈无咎望着阿利斯英俊的面庞才能察觉到这种不经意的变化。

“我们现在看不到整个城市的全貌,有机会的话我请你去古代法师塔的最高层参观,在那里可以将巴亚马雷的风光一览无遗。”

阿利斯身上的装束早已换成了青年贵族出游常见的光鲜皮甲,口中说着城市风貌,心思却已慢慢转移到了居住在这座城市的人身上。

既然生在帝王家,那么亲人就是敌人,这是永恒不变的宿命。

抱着同情的心态陈无咎瞟了一眼阿利斯,苦笑着说道:

“别太难过,其实你也只是为求自保罢了。”

陈无咎此言一出,阿利斯刚刚还挂在脸上的些许笑容便烟消云散。

沉默了一会,阿利斯冷冷地说道:

“他们还想怎样?从小他们就叫我小杂种,交给养母抚养长大的我,甚至都记不得自己亲生母亲的长相如何,莫非他们真的以为坐上那个位置就是人生最大的成功吗?现在他们还要除掉我,恐怕不仅仅是因为父亲要把那个原本应当属于他们这些血统高贵的人的宝座交给我这个低贱的混血儿,其实他们早就想要杀我了。”

陈无咎没有说话,他知道阿利斯不需要别人的劝慰,自己只需要做好一个让人放心倾诉心声的对象就行了。

一直跟随在陈无咎和阿利斯身后的科尔比.夏默催动坐骑上前,说道:

“阁下,我们已经到了,您应当马上入宫觐见大公殿下!”

对于陈无咎这个来历不明而又能得到阿利斯极大信任的人,科尔比出自本心地感到不悦,可他既然已经宣誓效忠于阿利斯,那么阿利斯的一切决定就是科尔比.夏默作为一名骑士理应遵从的命令。

以骑士的儆松罡咝盘醯目贫?夏默只能忍耐陈无咎这个不受欢迎的人继续存在下去,大不了权当他如透明空气一般视而不见,本就无意与科尔比一争短长的陈无咎也很识趣地抱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反正着力扶植阿利斯的势力发展是陈无咎既定的主张,至于说日后能够得到什么好处,陈无咎根本不担心一国之君会在奖赏帮助自己登基的有功之臣方面小气。如果连这点对于上位者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那阿利斯的器量也只配当一个乡下土财主。

同样当作科尔比.夏默是透明人一样,陈无咎神情淡然地说道:

“先去见你父亲是对的,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情绪一直很低落的阿利斯闻言精神一振,说道:

“什么事情会比见我父亲更重要?”

故作玄虚的陈无咎摸了摸已经瘪瘪的肚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先吃饭!”

一个小时后,在旁人眼中已是酒足饭饱的陈无咎正坐在巴亚马雷城内一家中档餐馆的角落里。

陈无咎的手虽然在抚摸着身边憨态可掬的长毛猎犬,而他的视线却游移不定,来回打量着餐馆中的用餐者,一副纨绔子弟出外游猎归来的模样。

坐在陈无咎旁边的两个人,正是身材显得瘦削的阿利斯和壮实得象一堵墙的科尔比.夏默,他们两个都在默不做声地吃着东西。

事实上他们俩早已食不甘味,在餐馆里刚听到最新的消息是阿利斯的父亲拉凡迪诺三世病危多日。说得更直白些,就是只差咽下最后一口气了,而阿利斯的兄长们已是个个摩拳擦掌等待着角逐这个大公宝座,巴亚马雷正是满城风雨之际。

“恐怕此时城中的酒馆已经布满了你兄长们的眼线,也只有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地方才不会被人过多关注。阿利斯,现在我们该考虑下一步的行动了。”

说完这句话,陈无咎喝下一口廉价的红葡萄酒,接着毫无风度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酒水。

对于陈无咎而言,大多数的酒类品质无分好坏,唯有酒精含量高低的小小区别而已。长途旅行后本该痛饮一番烈酒,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但眼下形势逼人,需要时刻保持住清醒的头脑准备应变,他只得喝点红葡萄酒暂时将就了。

拉凡迪诺三世之所以会选中科尔比.夏默去通知阿利斯,原因就是他绝对是一个纯粹的军人,对于政治和阴谋这潭混水他了解的很少。

依靠军功攀升到今天的位置,只是因为科尔比.夏默能够充分领会上级的命令,并且予以坚决执行的缘故。要他从纷繁复杂的局面中理清头绪制定合适的计划,这实在太难为他了。

于是科尔比.夏默以一种恳求似的眼神望着阿利斯,希望他不要将这个棘手的任务摊派到自己头上。

好在阿利斯也没打算这样作,他直接看着陈无咎,一只手拄着下巴,微笑说道:

“陈,说说你的想法吧!我猜你一定有了计划。”

陈无咎一只手抚摸着下巴上新冒出来的一层胡子茬,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道:

“没有计划,眼下的变数太多,根本作不出计划来,不过......我知道下面该作些什么了,我们要争取天时。”

如同听天书一般的阿利斯和科尔比.夏默面面相觑,什么叫天时?适才忽略了彼此之间存在的巨大文化差异,陈无咎只得补救说道:

“如果你老爸现在就死了,恐怕那些家产一定没有你的份,如果他能多坚持一段时间,为你撑腰,那我们取得优势地位的把握可就大多了。”

恍然大悟的阿利斯苦着脸,说道:

“我父亲已是垂危病人,咱们能有什么办法?宫......不,家里专门请来的牧师和医师都说不行,难道你能治好他吗?”

见阿利斯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陈无咎连连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专职大夫,怎么可能治好你老爸的病。倘若只是要让一个重病在身的人多活上那么几天,我想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阿利斯大喜过望,一把抓住陈无咎的手,说道:

“那就全拜托你了。”

陈无咎微微一笑,说道:

“好说,不过首先得让我接近你父亲,才好对症下药,不然我的手段再高明也是白搭。”

闻言,阿利斯当即愣住了,满面皆是难色。

平常时候外人要觐见老大公倒不是一件难事,只是现在病入膏肓的拉凡迪诺三世如风中烛火,时刻都有人陪护,作为老大公的亲生儿子去探望父亲的病情,阿利斯去倒是不成问题,可象陈无咎这等无官无职的闲人再想接近拉凡迪诺三世那可就难比登天了。

望着阿利斯痛苦德表情,陈无咎轻叹了一声,说道:

“既然是难办,那唯有从长计议了!唉!先拿着这瓶苏生水去洒在你老爸身上。试试看,能否能让他清醒一段时间,争取让他点头召见我们,事情就好办了。”

阿利斯接过陈无咎称为“苏生水”的一瓶魔法药剂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说道:

“那好,我先去看望父亲,让科尔比陪着你在城里游览一下,顺便看看是否还有我们不了解的事情正在发生。”

他们一行人分作两路,阿利斯依照陈无咎的计划前往冬宫,而扮作商旅的陈无咎则和科尔比.夏默开始在巴亚马雷城中参观。而阿利斯与两名同伴分手之后,先折返到城外汇合全副武装地特遣队,这才大张旗鼓地正式入城。

拉凡迪诺三世在尚能保持头脑清醒的时候下达命令,让所有的继承人集中到冬宫居住,这一方面是为了能限制他们的行动自由和串联收买权利人物的用意,此外也有几分为心目中的理想继承人阿利斯争取时间的想法。

可是自从拉凡迪诺三世病情加重以后,平日里肃穆安详的夏宫就变成了继承人们唇枪舌剑的战场。

心事重重的阿利斯刚踏入夏宫的大门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循着声音看去,前面壁垒分明的几大阵营正在相互叱责对手的继承资格,这些天皇贵胄们也放下了作为贵族的矜持与礼数,亲自肉搏上阵,眼下的场面真是好不热闹。

当突兀出现在门口的阿利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顿时他也身不由己地卷入了这场争斗的漩涡,这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含义所在。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首先站出来发难,用一种讥讽的语调说道:

“哎哟,这不是老头子最喜欢的小儿子吗?怎么,看老头子不行了,急着跑回来分家产?”

阿利斯白皙如雪的面颊迅速闪过一道红晕,顿时迷茫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先是冷笑了一声,阿利斯随即反唇相讥说道:

“是啊!好歹我也是父亲的亲生儿子,不像某些人究竟是与不是,这个可实在不大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