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一刻的时候，紫禁城内的潭林和悦珺隔着一道慈宁门不得相见，使得力图挽救悦珺的宫女们心急如火。而紫禁城外，一场真正的大火却在德胜门外熊熊燃烧。

杨记皮货行前，步军统领衙门调来的三支救火队用特制的水铳不断地向店里浇去。店外紧盯着火势的皮货行老伙计眼泪汪汪地站在那里，等着他的少东家唐子清活着从里面出来。

救火队的一名把总见皮货行的前院火势凶猛，虽然注水无数，但却没有半点减弱的迹象，当却对那老伙计大声说道：“前院的耳房里有什么易燃的东西？”

老伙计回过神来，忙答道：“那里面放的是店里的皮草货物！”

把总望着耳房的方向，说道：“怪不得总浇不灭呢，原来是皮草被烧着了！”转头对手下的救火士兵吼道：“派十几个人到城墙那边背些土过来！”

那士兵叫了同行，用事先准备好的麻袋装了几十包干土过来，那把总指挥几名高大的兵丁，让他们将装着干土麻袋举起，把里面土扬到皮货行的上空，然后通过土来扑灭一些易燃物品上的火苗。

那几个高大的兵丁甩开膀子，将麻袋高高扬起，一阵土雨洒到皮货店的耳房方向，伴着水铳的水流浇下，那里的火势渐渐弱了下来。

这时，杨记皮货店的大门轰然倒下，只见杨记的五六个护院高手搀扶着唐子清，灰头土脸地从里面奔了出来，那杨记的老伙计见状，当即扑上前去，喜极而泣地抱着唐子清，叫道：“少东家，你总算是活着出来了！”

唐子清被烟熏得有些头晕，众人忙将他扶到一处街口的台阶上，给他灌水给氧。

官任步军统领的郑亲王端华调集了衙门里经验最丰富的救火队伍，并召集顺天府衙门的官兵配合，全力扑灭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同时，端华鉴于火灾是有人蓄意点燃，所以又抽调城外驻扎的丰台大营步兵，加强了九门的防御，一时间，京师的内外城都警戒起来。

这个时候，太平天国的北伐大军在冀鲁交界的地方与清军僧格林沁部相对抗，由于此前太平军曾逼近京师，所以，步军统领衙门在此时对于京畿所发生的突然变故都十分敏感，生怕会有太平天国的细作会在清廷中枢有所行动。

顺天府的兵丁赶到火灾现场后，一部分配合救火，另一部分则查点失火房屋的人数，以确定伤亡名单。

火势渐渐减弱的时候，顺天府的兵丁开始在杨记南北两侧的交叉胡同内进行盘查，在北侧的胡同里发现了倒地身亡的京师天地会大当家赵九松。

于是，顺天府的士兵忙向上官报告，一名司官接到报告后，一边命人紧急处理尸体，一边向坐阵现场的郑亲王端华禀报。

“启禀王爷，”司官叩头道，“失火民宅中没有住户死亡，重伤者一二人，轻伤者数十人。不过，在北面胡同里发现一名死者！”

“哦？”端华问道，“怎么回事？”

司官答道：“仵作正在路上，不过，死者身中数刀，看样子并非因火灾而亡！”

这一点更让端华确信这场火灾是有人蓄意为之，所以，他命步军统领衙门下属的巡捕营接管死者尸体，并立案侦查。

按照清制，步军统领衙门的军队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由京师八旗步军组成的步军营；另一部分则是由京城的绿营马步兵组成的巡捕营，巡捕营共有五营，相当于京师地区的卫戍、警备部队和治安刑侦机构。

巡捕营的士兵将赵九松的尸体向城内抬去的时候，端华远远地看了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对身边的一位属僚说道：“德胜门这边应该有五城兵马司管辖的，这么大的杀人放火案件，怎么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啊？”

那属僚也奇道：“是啊，五城兵马司的北城副指挥就驻扎在德胜门外，怎么一直不见踪影呢？”

五城兵马司，原属于元朝政府在大都的建制，后来经历明清两代的承袭沿革，在清朝时，隶属于都察院管辖。五城分别是指中、东、西、南、北五城，每城兵马司指挥一人，副指挥两人，除中城的副指挥率军驻扎在城内外，其余的东西南北四城副指挥分别带兵驻在朝阳门、永定门、阜成门、德胜门外，守卫五城安全。

按道理来讲，德胜门外的大火应该由五城兵马司的巡逻官兵首先发现才对，但此时兵马司的官兵不仅没有发现上报，并且在火灾将要扑灭的时候，还没有一个人出现，这不得不让端华生疑。

端华是个急脾气，虽然在御前当差多年，但仍然耐不住性子，当下他便命令属僚：“你派人拿我的片子，到城内都察院把那两个左都御史叫来，一个是满官联顺，一个是汉官周祖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管束下属的！”

那属僚忙劝道：“王爷，这会儿把人家叫来不合适吧，这个地界儿归北城兵马司管，如果王爷您要参奏的话，也只能参奏北城兵成司的正副指挥，都察院的总宪大人最多是个失察的罪过，您犯不着去惹那风宪衙门啊！”

都察院是监督官员风纪的部门，所以十五道监察御史都如同锦衣卫一般，掌握了各级官员的隐私和情报，稍有不慎惹到他们，便会被其挟私报复，所以，这名属僚劝解端华不要多事。

端华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从家仆的手中夺过茶碗，不住地喝茶。

唐子清经过一番抢救，已经恢复了意识，他望了望围在身边的护院和店里伙计，气息微弱地问道：“大伙儿有没有伤亡啊？”

老伙计答道：“少东家放心，大伙逃出来都比较及时，没有伤亡的！”

唐子清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老伙计见唐子清空手出来，心知他苦心获取的一百多条证据都毁于大火，当下见唐子清神色黯然，便忙劝道：“少东家不必难过，那些证据，……”

唐子清摆了摆手，正要说些什么，突觉喉间干痒，不住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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