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列演习又持续了半个小时才宣告结束。

距离北洋舰队大约3000米的海面上出现了大量练习船，这些船都是作为假设敌的靶船。

北洋舰队再一次摆成“一一一”型，靶船同样以“一一一”型从北洋舰队的侧方缓缓经过，与北洋水师形成一组平行线。

刘步蟾再次跑到李鸿章身前：“报告李中堂，枪炮演习准备完毕，请李中堂检阅。”

李鸿章点头道：“好，好。”

刘步蟾回到舰桥，佩刀指向苍穹：“枪炮演习，开始！”

“呜——”军乐手号角齐鸣，一阵响亮的号鸣声冲破云霄。既振了军威，同时也是向其他战舰发出信号：本次军演的重头戏——枪炮演习正式开始。

靶船上，船尾堆着作为掩体的沙包，躲在后面的水手李维国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大声喊道：“张小六记住了，我叫你点引信，你就立刻点……”

张小六：“知道了！”

第一个进行攻击的是致远号舰。“Fire！”随着管带邓世昌一声令下，主炮口火光一闪。

李维国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立刻喊道：点！

张小六点燃引信，迅速的跑回掩体。

一声巨响，靶船上一团火光，一股浓烟升起……

定远号上，李鸿章和各国公使们发出一阵惊叹声。

阵型演习完毕后，林海也回到了甲板，看到这一幕也微微感到惊讶，3000米的距离致远号竟然一击命中？看来邓世昌今天的运气不错啊！

致远号上，邓世昌叹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刚才致远号放的不过是空炮，根本就没有炮弹出膛！

第一条靶船从北洋舰队侧方经过以后，第二条靶船又进入了攻击位。

来远号管带邱宝仁下令：“Fire！”主炮口火光一闪。

靶船上的水兵如法炮制，靶船上一团火光，又是一股浓烟升起……

“oh－my－god！”定远号上发出一阵惊叹声。林海的眼睛瞪圆了，又中了？

当第三个发起攻击的靖远号再次命中靶船，林海相信这绝不是巧合，如果靖远号拥有如此恐怖的命中率，与自己在星罗群岛的战斗时，只怕自己的安吉丽娜号早就变成一堆烂木头，而自己只怕已经到了异世去当海盗了。

林海向盛宣怀借了一个望远镜，将望远镜的镜头对准即将攻击靶船的经远舰的主炮口。不久后，火光一闪，第四条靶船冒起一团烟雾。

“好像没有炮弹出膛……”林海有些疑惑，不过也拿不准，因为炮口的火光和烟雾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再看到下一个攻击的济远的神勇表现，林海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很有兴趣，不知道定远号怎么打中靶船？定远号是不能放空炮的，否则一定会被甲板上的观众们发现。

在一声声炮鸣声中，除鱼雷艇和定远号以外，所有装备了火炮的北洋海军战舰都已经进行了一次攻击，无一例外的命中目标。

虽然在演习过程中，靶船的移动是有固定的线路和速度的，攻击靶船远比实战中击中敌舰容易很多，但3000米的距离弹无虚发，这样的命中率即使是英国人也感到眼红啊。

终于轮到了定远号了。

站在定远号主炮前的主炮手名叫赫克曼，德国人。这个人是北洋水师的炮击训练师，通常情况下在镇远号服役，但为了这次军演，专门从镇远号借调了过来。因为这一次只有定远号是真打，赫克曼呆在镇远号也是浪费，调到定远号来主炮，命中目标的把握要大恨多。

赫克曼此刻神色非常凝重，本来这种和木桩差不多的靶船对他来说是完全没有难度的，但他刚才得到一个坏消息：火炮的膛线被破坏了。据检测人员说，按原有方式瞄准，落点将会出现左偏，至于会偏多少，这个很难计算出精确的数值。

赫克曼当即提出，定远号应该退出枪炮军演，刘步蟾想了很长时间，最终没有同意。李中堂和各国公使都在船上，等着看定远号的表演，不打几炮实在难以交代。刘步蟾告诉赫克曼，尽量打准，只要偏得不厉害就没有关系。其实如果事情真的按刘步蟾的设想进行下去，说不定是件好事，因为100%的命中率太假了。

毫无疑问，攻击点应该在靶船的右侧，赫克曼明白这一点，却不知道具体应该右偏多少，凭感觉偏了十五米。

准备好以后，赫克曼向身边的副手说了一句话，副手举起一面小旗，向舰桥示意攻击准备完毕。

刘步蟾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佩刀，大声喊道：“目标，敌舰队前锋，Aim，Fire！”

佩刀挥下，定远号的主炮口火光闪耀，一枚巨大的榴弹脱膛而出，飞向远处的目标。

“oh－my－god！”又是一阵惊叹声。

然而这次的惊叹不是因为准确命中目标，恰好相反，是为脱靶的夸张而震惊。

代表“敌舰队前锋”的靶船还在海面上优哉游哉的晃荡着，在距离靶船左侧110余米的地方，一道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

偏了110米，这是个天大的笑话！

刘步蟾脸色青得要流出橄榄汁，两眼狠狠地瞪着赫克曼。赫克曼老脸一红，低着头，从主炮台上走了下来。

李鼎新忙走到他身边：“赫克曼，偏得有点厉害啊。”

赫克曼愁着脸说道：“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命中……”

10米开外，林海轻哼了一声，低声对光绪说：“尹兄，我在美国服过兵役，在炮兵里我是这个。”林海向光绪竖了一下大拇指，“你再去向李中堂请个面子，让我来作主炮手，我有把握命中靶船。”

光绪头转向林海，有些惊讶，但还是平静的说了一声：“好。”虽然林海的这个要求很荒唐，但是光绪见过了他的太多神奇之处，心中早就形成了一个惯性的思维，他说有把握那就是真有把握。

三分钟以后，第二轮枪炮演习开始，过程和第一轮如出一辙，靶船不断冒起浓烟。很快，又轮到了定远号进行攻击。

林海换了一身清朝水军服，短袖短裤的，却是袍式袖口，开口很大，简直难看到了极端。林海的手一搭上火炮的炮管，一种奇妙的感觉如涓涓细流一样从炮管传向指箭，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篮球投手对球的手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毫厘之间的玄妙的不同。

在林海的指挥下，几个副炮手开始调整炮口。炮口越调越高，越调越偏，以肉眼看去，这不是打靶船，是准备打美国。

“好了，禀告舰桥，射击准备完成。”林海拍了拍手。

持旗的副炮手瞪着林海，没有反应。对赫克曼的技术他非常佩服。当他得知这个人要替代赫克曼担任主炮手时，他是有很大的抵制情绪的，只是因为得知这是李中堂亲自点的将才没有说什么，可是把炮口调成那样，竟然说可以攻击了，这不是瞎扯吗？这个副炮手愣着，没有按林海的要求举旗示意。

林海笑着说：“虽然靶船速度很慢，但也是在移动的，你再不举旗，我们又要重新调整射击角度。”

副炮手竖着眉毛说：“这个角度怎能命中目标？你如此随意，是不负责任。我却不能随便举旗。”

林海的脸沉了下来：“这是命令。”

副炮手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还是举起了旗。作为一个副炮手，他的确必须执行主炮手的命令，无论这个命令式不是正确。

对于这个射击角度，刘步蟾也非常无奈，但他没有丝毫迟疑，立刻举起了佩刀。刘步蟾是认识光绪的，知道这个主炮手一直站在光绪身边，多半是他的朋友，由他来担任主炮手，大概是想玩玩票吧。可是这可是军事演习啊，全世界的目光都盯在这里，把这视为娱乐，这个皇帝也太荒唐了！

刘步蟾一直在舰桥指挥军演，所以并不知道林海就是在驾驶室里创造奇迹的人，否则他可能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目标，敌舰队前锋，Aim，Fire！！！”

“轰！”

定远号的主炮口火光迸射，冒出浓密的烟雾。一枚巨大的榴弹冲出炮膛，带着一道奇妙的弧线，呼啸着砸向远方的靶船，巨大的后坐力甚至使战舰出现了轻微的晃动。

榴弹的飞行轨迹非常诡异，有点像足球比赛里的落叶球，先以一个大角度飞出，眼看要偏离目标靶船，突然快速左斜，急速下坠。这是一种物理学无法解释的现象。

刘步蟾两只眼睛瞪得像灯泡，眼看着3000米以外的靶船腾起一道浓烈的弹幕，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水柱产生，他甚至怀疑那靶船会不会是自己点燃的。

“oh－my－god！！！”

定远号甲板上，各国使者，名流各自露出不同的表情。

俄国使者喀西尼满脸惊诧。

英国使者欧格讷虽然惊讶，但竭力保持着绅士般的冷静派头。

美国使者田贝一脸灿烂的微笑，好像是在看美国海军的海上实弹射击。

日本使者浅见司佑脸色煞白，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德国首相布洛神情激动，在他手中的笔记本上又记下了重重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