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来，我跟随着幺哥在广东省各处拍摄民俗记录专题片，这哥们是个讲故事的高手，也特别会搞钱。

二个月前，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

他是从电视里发现我懂美术，摄影水平凑和，其实不过是不想给额外的报酬。

这行特别逗的地方，谁都懒得理别人，反正就是别人是垃圾，自个就是极品，说专业点，就是保持专业xìng，说得通俗点，各部门干完自己的活，拿钱了事。

我从来懒得鸟其他人，没有人会手把手教你干活。

刚开始，被分去做摄影，我连摄像机都不知道开，变成了台里一个笑话，听老曹说，台长还把这个事情变成一个说教故事，也真难为这rì理万机的领导。

民俗的纪录片做到第5集，老曹电话来了，让我回来做社会报道。肯定是缺人，事业单位两种人不会丢工作，一种是有编制的，一种是做苦力的，我属于后一种。

要问我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老曹一个小导演，天天跟着我们，可见清水衙门，清淡得靠体力。要不是有台领导发话，这个社会报道部门早就没有了，一年四季就那么几个主题，千遍一律无关痛痒的话题。

我天天见林诺，在电视上，本尊已经没见过了，这样也好。仇人不见面，就没有仇了。

回到编辑室，我刚打开电脑，林诺走了进来。瞪着眼看着我，我从桌子上镜子里瞧见，身上立马起鸡皮疙瘩。

当然不能对她转头，决不先打招呼。我一边哼着《一无所有》，一边揉着脖子搓着伸腿瞪眼丸。一个多礼拜没有洗澡，一大早从客运站赶到台里，还没来得及去宿舍。

林诺给了我一杯咖啡，静悄悄地离开了。

天下奇闻，这姑娘说了原谅我，这是前一回事，后一回事还没有算，没有坦白认识明臣事实，我没有明白必须坦白这事的理由。但我还是感叹运气出奇的好。

林诺的爸爸做生意，妈妈是公务员，生了一个这么出生的独生女，漂亮又有聪明，脾气，哈哈，这就得问她妈。上次看到她妈在对他爸发飚，好像在争一个袋子的颜sè，她爸完全没有脾气。

我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个图像编辑好，幺哥要求特别高，给的工钱多，我这人对钱从来没有免疫力，给得多干活干好，天经地义，后面还有10集，必须快马加鞭。

给雯群打电话，电话关机，看来她还没有起床。

十点，老曹通知开会，破天荒去会议室开会，印象中老曹除了送带审查、开车，没见过他正正经经地开过会，以前开会也就是我和林诺，加起来一个手的手指还不到。

我边走边笑，肚皮有点痛。

进到会议室，里面坐满了人。会议桌上，端坐着主管社会、经济、文娱台副台长，党委书记也在。我连忙找了一个靠边的座位坐下，也没有心思找老曹，管他呢。

接下来，让我大跌眼镜，这是一个全新节目的开幕式。领导们开始讲话，总结过去，展望未来。战略啊，定位啊，管理，投入，收益，什么的。软件硬件设施设备，人力物力财力，统统加码。老曹站起来说话时，我差点掉下座位，一件淡蓝sè西服，头发发亮，显然发胶用了不少，还带了一个黑sè领结，让他焕然一新，一改韬光养晦的低调形象。看来，早上老曹花了不少心思，我低头偷偷地笑。

林诺站起来，展示她的新形象，原来她是《3D社会》新栏目的主播。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我也被叫到一次，老曹点了我的名，不站起来是不可能的，到处鞠躬，好像爷爷nǎinǎi去世时，答谢亲友。

主会议开完，台里领导退场，部门会议上场，老曹讲话了。

老曹简单开场白，一小段寒暄。然后直接说计划，讲完，我发现自己在这里是最多余的，说白了，还是摄像工作，老曹你直接说一声，周繁星你小子摄好像，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到时给你加工资。好久没有加工资，什么时候会有这样的幸福。

鸟飞机，我忍不住咒骂。旁边一个女孩正在嚼着口香糖，玩手机正乐不可支。

正当我想去上厕所，老曹又点我的名，我又得站起来，向大家鞠躬，我还要一个个点头示意，搞得爷爷nǎinǎi又一次牺牲了。

介绍我时，大家一个个像刚才的姑娘一样低头看手机，有的偷笑，有的抿着嘴笑，神态各异，听到幺哥的名字后，这些人突然抬起头看我，仿佛看到了公园的猴子，在我锐利的眼神扫视下，发现了人们脸上有了一丝的认真，马上又消逝不见，一个新手让这些大佬抬头可是值得铭记。毕竟看动物园野鸡，显然不如猴子的龇牙咧嘴。

轮到每个人发言，有的坐直身体，有的东斜西歪，有的拿出稿子，有的结巴哆嗦，有的脸红，反正每个人都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每个人都表示荣幸。难得每个人规规矩矩听别人说话，我想应该是和自己要发言有关，想想你不听我，我也不听你，小时候过家家不就是这样，你不陪我玩，我也不和你玩。

等大家说完后，每个人又低下头看手机。

老曹挥了挥手，表示散会。

一个干事通知食堂三楼会务餐。

给老曹配了一个办公室，据说是调度室，哈哈，升格做官了。

我的工作基本定下来。我和韵欣一组，这次台里把《3D社会》分了10组，赶赴到城市的各区，每个区一组人马负责，发生新闻，现场与林诺连线，实时报道。

对我来说少了制作，而我的最大特长是制作，对我没有多少利益。

我领到一台最新的电脑，一台最新的摄像机，还有一些连线设备，给我俩配了一辆活动车。韵欣也是个零时工，一所著名大学本科生，刚入行，仅有三个月，是个脸上几个青chūn痘留下的麻点，马尾辫的姑娘。细长的眼睛，总是眯着眼睛，有亲和力，穿着蓝sè牛仔裤和白sè泡泡衬衣，背着一个大布包。

每次我和她说话，她总爱拿出笔和本子，稀里哗啦写一通。好像对面的不是周繁星，像在采访领导。

她从来不主动问我问题，似乎有些怕我，谁知道呢!现在的女孩怎样想呢,谁又知道呢。

总算跑出台里，正想走路回宿舍洗个澡，前方不是雯群是谁？

忘了说了，我这人就是健忘。雯群是我的女朋友，我和她是一个镇子出来，高二时，她问我一个数学题目，我三下两除二就搞定解出答案，让她对我刮目相看，后来在传字条的过程，我喜欢上了她。她漂亮，文静，只能说这么多了。

我快步走向前去，但后面被人叫住，做梦都怕见到的人。还有谁，不就是林诺。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不就是打一针，小时候咬牙不都挺了过来。

扳动自己的身体，艰难面对她。

反正我不想装着很开心样子，咬着牙，牙齿咯咯响，才想起今天早上没有漱口。

“见到我，不开心？”林诺直截了当挑明了。

“没有。”我还是要装一装，至少不要太得意了。

“为什么躲着我。”林诺气上来了。

“是哦，早上时候，有个天仙妹妹驾临到我处，刚想打招呼，她就离开了。”我还是得装下去，这事否则没完没了。

“扑哧。。。。。。你这人。”林诺脸不自觉低了下来。

“这位妹妹还给我送了咖啡。我还没来得及感谢她呢。”做人要彻底点，这段时间，幺哥总爱给我灌输人xìng悲观金钱至上论，耳濡目染之下，用来相当顺手。

“油嘴滑舌。”林诺忍不住骂道。

“糖娃娃，你今天可漂亮了。”我这次没有说假话。

“真的。”林诺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忸怩状态。

“要不要我夸奖你一下。”我本想作弄她。

“不要。”林诺毅然决然拒绝。我好像每次夸她，她都在和我吵架。

“要不就总结几句。像曹老大那样总结。”我今天肚皮都快笑爆了。

“哦，我和曹哥说。你死定了。”林诺不客气的威胁。

“算了我还是夸奖你一句。”其实我那怕老曹，姑且装装。

“不要。”

“你今天真是美极了哟，尤其是头发像小芳。”我不客气把歌手李chūn波搬了出来。

“哈哈，我要告诉莉姐。”林诺得意非凡。

啊！莉姐。看见林诺狡猾狡猾的样子，这下死定了，得罪台长，也不能得罪莉姐，她可是台里最难缠的主，化妆中心老大姐，重量级人物。

我只好改口，收回刚刚评价，可把柄送给了林诺，她会交出来是不可能的。

我忍不住打自己的嘴，回到宿舍，抱起雯群。被雯群推到洗澡间，本来强拉雯群一起洗，可惜，她害羞地逃脱了。

和雯群还没有聊上两句，就被老曹电话召唤。雯群一个劲催我去应酬，不要管她，工作要紧，只好很不情愿离开女朋友。出门时，雯群让我和明臣说说，能不能让她去他的公司工作。

头开始变大。这事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我不会说话，向明臣开口，我从来没有试过。这种事情等等再说，说不定雯群就忘了，她现在在一家公司做文员，尽管工资不高，工作清闲。

那天想邀雯群去尚品西餐厅，她的电话关机。我只好搭明臣的车和他一起去，就我们俩，他开车，我坐在他旁边。以前我们就是这样，我坐在他的左边，他讲道理给我听，说故事给我听，画素描，教笛子，当然还有煮面，我们做了许多事情。我第一次吃面就是在他哪，以前从来没有吃过面。这次他又给我点了面，只不过是意大利面，他笑着问我，学校里习惯吗？我答还行。母校已经很久没去了，大四时一个师妹邀请我看电影，那时雯群大专毕业就来我学校旁边打工，见了雯群后，再也没有邀请了，断绝了我的来往，我怎么想起她来。

他又问我，广州还习惯吧。我说还好。他还问了我，做工累不累，我又说还行，可以自食其力。他还问了啥，我也不记得。但最后一句我记得，要经常去看他，人已经在门口，丢下我一个继续吃，还好买单的是他，接了一个电话。他太忙了，还好在车里给了我一张名片，塞进了兜里。

我进了食堂三楼，发现大家已经开始举起酒杯。老曹见我，向招手了招手，让我赶紧过去。我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林诺在我对面。

大家开始你来我往地交换名片和手机号码，忽然之间大家称兄道弟，姐妹长姐妹短聊得不亦乐乎。

菜上来，大家一窝蜂地进老曹的酒，导演要照顾我啊，导演今后多麻烦你了，这类的语言，在桌子上响了许久。

这些人都是些傻子，活还没有干，就搞些咿咿呀呀的事情。

我和老曹仅仅碰了一杯，抿了一口。能喝，我也不喝。好几个人要和我喝，我以茶代酒，他们不依不饶，林诺突然站了起来，替我喝。

这姑娘真添乱，美女救我，这种事情少来，搞得我好像软蛋，我是软蛋，怎样呢？这不要你来帮吧。不喝酒又能怎样呢？面子问题，能喝酒难道可以证明。

看林诺一饮而尽，豪爽，广州女孩，气魄，西关小姐。切，浮云。

我懒得鸟他们，尤其是几个男的，大胡子，络腮胡子，戴帽子的，穿马甲的，这些人就是酒桶，见林诺，更加起劲，还起哄。

幺哥告诉我，艺术家要有派头，派头得装深沉，深沉就是爱理不理。把我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还能不递支烟给他。

果不其然，林诺进了狼群。以络腮胡为首的男人们，辣手摧花，那懂怜香惜玉。林诺花容失sè，哪有玉女风范。眼影流下来，挂在白皙的脸蛋上，一条条黑sè沟坎，晚上见肯定像见了鬼。老曹帮林诺，灌了好多杯。

我打定主意，喝茶，慢悠悠吃菜，等他们俩倒下，送他俩回去。

林诺第一个倒下，老曹还坚挺一段时间，最后老老实实趴在桌子上，双手捂住头，一动不动。我坐在林诺旁，给她一杯菊花茶。又给了一杯普洱茶给老曹，他胃不好，拍了拍他，喝不喝是他自己的事。

怎么没有发酒疯的人，我没看过。

其他人斗完地主，就窝里反，半个小时不到，好几个在谈论获奖时，激动的感受，又是拍手又是抱肩，酒逢知己千杯少！

蜡烛成灰泪刚干。

我看了看周围，韵欣没在，其他的人我也不认识，好像老曹说了名字，懒得记。

林诺够义气，豪气，我得送她回家。她家我知道，一家人住在一栋豪华别墅，离我们台不远，开车不到10分钟路。

开林诺车回到她家前，两个女孩子把她扶上了车，就回自己部门上班去了。

反正这几天筹备阶段，老曹不管也没人会管。

林诺醉得还没有不省人事，身体侧躺在车前座，这帮人够损的，让她们扶进后座，坚决不干，好心姐妹。我慢悠悠地用纸巾，本来想用口水，当然是用她的口水，见旁边有一瓶纯净水，给她擦擦，等下她回家，我肯定挨打，她爸打不过我，她妈我肯定打不过。

总算搞定，林诺这时一言不发，刚刚豪气冲天，差点怒发冲冠，消失无影无踪，可惜没有把她照下来，糖娃娃这辈子都别想摆脱yīn影。

到她家，接受她妈的检查，她阿姨也在，什么美伊，美如天仙。

她妈瞪了我好多眼，看了我好多遍，反正喝着茶，看就让她们看几遍，穿了一件红sè汗衫，一条蓝sè休闲裤，黄sè鞋子，我的形象一般，经过一番较量，我还是打算离开，她姨太漂亮了，年纪不知几许。

“小伙子，贵姓啊？”许阿姨客气地问。

“周繁星。”

“哦，你就是繁星啊。”

“唔。”我不想回答，是不可能的。

“谢谢你送妞妞回来，没怎么吧?”

“没事。她喝醉了。”我敢怎么嘛，这问题问得，偷香窃玉，哈哈，笑死我了，糖娃娃，关我啥事，管好你女儿吧！今天不是碰到我，嘿嘿，应该给点小费吧。

“小诺还是第一次喝成这样呢。”她姨银铃般的声音。

真好听，我真没有听过这样悦耳的声音，我有点情不自禁，耳际还一直响着那声音。

“不知道，阿姨没事，我先走了。要上班。”我本来还想听听她姨的声音，但她妈太强悍了，如果被发现刚刚给她女儿擦脸，不死才怪。

“哦，那我送你。”

“不要了，阿姨。”我甜甜地叫她妈一句，不紧不慢走了出去，看她家关门，我飞快跑去车站，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