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节 星星之火,指日燎原
作者:武三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404

三rì的时间转瞬即过,虽然这三天或许是幼童们来到美国最艰难的三天但是明天一早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而且接下来恰逢周末,幼童们紧绷的神经或许在离开这儿之后能有些松动,他们实在太累了,连续几天毫不松懈的圣谕广训讲读,从早到晚,这分明就是疲劳轰炸,杨彦昌晚上做梦甚至都在诵读那区区十六个短句。

晚上十点,肄业局早已熄灯,只有屋外街道上略显昏黄的路灯散发的黯淡光芒照进了肄业局二楼的一间宿舍,杨彦昌坐在床边的小书桌前,胳膊肘撑在桌面上,手扶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窗外。

在同一个宿舍里其他的床上,更多的幼童,他们都睁着眼睛直直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大家都没有什么睡意。

“明天,我们就可以走了。”几步外的一张床上传来的是钟文耀的声音,他的声音很轻,却给人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

“明天,阿镛他也要走了。”钟俊成喃喃地接口道,“陈大人最痛恨的就是不守规矩疏于汉学的人,而阿镛甚至信奉了上帝,明天见了陈大人不知会不会受委屈?”

区谔良联系陈兰彬的速度很快,虽然自从陈兰彬当上了驻美公使之后和肄业局几乎没有往来,但是对于此事老陈的反应速度确实让杨彦昌刮目相看,史锦镛的最终处决已经出炉,明天他就会被送往华盛顿,在那里由公使馆派人再送他回国,这些事情区谔良并没有瞒着大伙,他也想为这些越来越无法无天的幼童敲敲jǐng钟。

“委屈?陈大人最多把他训斥一番,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待他回国之后,不知朝廷里会怎么处置他?那才是关键。”梁敦彦撇撇嘴对于钟俊成的这个“委屈”他实在不屑一顾。

“关心史锦镛那边你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好,他的事已经定论了,连容大人这次都没办法,所以你还是顾好自己,虽然你只是被定了个包庇之罪,但今后在上大学之前,恐怕你就只能住在肄业局了,而且经过此事,区大人一定会重点关注你的,祝你多福啊。”

“哎…和阿镛比起来我这已经算是好很多了。”钟俊成回答道。“阿镛这一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

“能的,放心吧,一定能的。”杨彦昌忽然开口了。

“嗯!我们这些人都跟亲兄弟一样,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将来等我们回国了再去找他。”詹天佑附和道,他想当然的认为杨彦昌和自己其实是一个意思。

“但是,但是他剪了辫子啊,他把自己的辫子减掉了。”就在杨彦昌身边的潘铭钟说道,他已经是十都不会写,连汉语都不会说,岂非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们有何脸面还说自己是为了富国强民呢?”

几年的友谊,他知道身边这些幼童其实都有满腔的热忱热爱自己的国家,剪辫,易服,并不是说明他们不爱自己的祖国,杨彦昌只希望自己能够尽自己的能力影响自己身边的一部分人,他不希望闹出后世民国初年那种吵得沸沸扬扬要求全面西化,甚至闹到要取消chūn节的荒唐言论,在杨某人的想象中,自己身边的这些幼童都会是带领国家进步的主力,这个国家不是美国,而是中国,是真正的中国。

宿舍里半晌没有声音,大家都在思考杨彦昌说的话。

“我可没说自己不会写字了。”谭耀勋低声说道,“只不过,只不过难道以后我们就真的要抱着那些文言文看吗?对我来说那些实在太晦涩了。”

“我可没说要你做状元,多看点书该不过分吧?而且我觉得以往那种对于来肄业局学习的抗拒心态实在要不得,只要我们尽力去学,区大人自然会看在眼里,他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但是做八股呢?你也说八股枯燥了啊。”这是梁敦彦在问。

杨彦昌笑了笑,“阿彦,我记得你八股做的还不错啊,上次刘先生还夸了你。”

“我也是被逼的,嘿嘿。”

“OK,我有八个字送给大家,这可是我的秘籍,学了可以隔山打牛的那种。”杨彦昌神神秘秘的说道。

“什么,什么?”

“快说!”

“取其jīng华,去其糟粕。”

“但是什么是jīng华?什么是糟粕呢?”潘铭钟的疑问直指要害。

“‘吾rì三省吾身’,是jīng华!”钟文耀毫不犹豫的答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也是jīng华!”梁敦彦也接口道。

“还有,还有,唐诗,宋词也是jīng华,李白,杜甫,王安石他们都是jīng华,嘿嘿。”

“但是,什么是糟粕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就是糟粕!”杨彦昌轻轻答道,但是这区区九个字却好似旋风刮过了宿舍,所有人一瞬间都闭上了嘴巴。

“阿昌哥,你,你再说什么?”潘铭钟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什么也没说!都赶紧睡觉!”梁敦彦低声喝道,接着却压低了声音,“阿昌,小心隔墙有耳!”

杨彦昌嘿嘿一笑,不再多言,厚厚的木门隔音效果不会差到哪儿去,能给身边的这些朋友心里种下一枚种子,冒这样的风险难道不值得吗?

杨彦昌相信,这个晚上的谈话,一定会让他们一辈子都难以忘怀,他相信这就是自己亲手点亮的那点星星之火…

PS:国学里jīng华毕竟是多的,而糟粕其实也是有的,比如存天理,灭人yù的程朱理学;再比如发展到扭曲地步的三纲五常…非是三言灌水,而是由一事引一事,从史锦镛的叛逆,引出杨彦昌对其他幼童的影响,纠正幼童对汉学以往之观点,并且埋下种子,以使后文不致突兀,这点大家应该都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