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精心包扎过的礼物
作者:夜场点支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156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我已经不在是处男了。周文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我拍拍他的肩膀,“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肯定是对的。”

他笑了笑,“还是兄弟你好啊。”

和欧阳露分手后,陆丰吸取了教训,现在调整了找女人的标准,决定稳扎稳打,找一个百分之百纯纯洁的女人,又有一定经济来原,最好吃过一些苦,”秉着这个新原则,我们在温州地图上巡视一番,不约而同盯住了市区。那里云集了高科技行业的jīng英,条件优秀的女人满地都是。

安泽西打电话来,他已经到雁荡山了。

“是吴丽去接你的吧?”我明知故问。

“是啊。”

陆丰来劲了,“吴丽现在怎么样”。“吴丽人挺不错的。怎么了?”

陆丰有点不耐烦,“给我说详细点嘛,胖了还是瘦了,黑了还是白了,穿的什么衣服,有没有长得更好看点。周文可是很关心呢。”“周文很关心?”

“那当然,而且不是一点点的关心。”陆丰看着我笑起来。

我一把抢过电话,“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回头对着陆丰挥挥拳头,“再啰嗦我要rì你了!”

陆丰被市区一所房地厂公司录取当设计师,刚刚进去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了。他把自己所有的钱加起来,刚好够半个月的生活费。他苦笑着说:“周文,我决定背水一战了。”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也许你也不会……”我总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连累了他。

“这不关你的事,公司本来就看我不怎么顺眼,”他的语调又欢快起来,“况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这还是我的运气好,到那边一下子捞到个好女人,那样的话,还要感谢她呢。”他真是个天生的乐观的人。

后来的时间飞一样的过去。

从那次玩具狗的事情,我们都装做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但我心里知道,她一定还喜欢我,否则就不会对我这么好。

荷海燕很得意,“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有我在,一定帮你。”

泽西打过几次电话来,说他在雁荡山的生活,看上去他在那里适应得不错,我暗暗期望他会提到吴丽,但他从来没有。

有一次,他问我,“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说:“没有。”

他停顿了一下,说:“如果身边有合适的人,不要放过机会。”

我和吴丽好久没有联络,今天她用电子邮件发来几张雁荡山的照片,

我给他回了一封邮件,问:“你那里真漂亮”。

第二天,她回信说,“什么时候有机会来雁荡山,我带你去。”我喜欢这个答案。我不是个贪心的人,但是我喜欢一切包含着纵容的承诺。机会终于来了。

我的心里一下子充满了喜悦。一年了,三百多个rì子过去,吴丽你可还好吗?

今天终于可以去她那里了,几个小时以后我下了车,但我没有先给吴丽打电话,因为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看着地址找到了吴吏的公司,照她的办公室号码找到了她的办公室。

吴丽不在办公室。那里的另外一个同事说她下午放假,已经回家了。我在那里给她打了个电话。

吴丽很惊讶,“你怎么事先不打个招呼?”她的嗓子有点沙哑。

我说:“我也是临时想到,就来看看你。你怎么了?”

“有点感冒。你在那儿别动,我马上来。”她干脆地说。

我被他的那句“你在那儿别动”逗笑了,“好,我不动。”

我走到吴丽的办公桌前,突然间,目光被椅子背上一件薄薄的围巾勾住,那上面织着元宝针,手工很细。

我见过这条围巾。去年来浙江之前,在泽西的箱子里,是他打算把它送给李素秋的。

这条围巾是安泽西买的,我肯定因为我曾经仔细地看。可是,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我的心被这个问号抽紧,人像被粘在椅子旁边,一步也挪动不了。

过了好一会,我用比较平静的口气问另外那个同事,“你知道吴丽的男朋友什么时候来过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真的满心期望他会用诧异的口气回答“吴丽没有男朋友啊”,可是,他的答案偏偏是“前不久”,口气淡然得毋庸置疑。安泽西的确是前不久来的。

我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从云霄飞车上一路甩下来那样眩晕得痛快淋漓。是真的。可是为什么是真的呢?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曾经多少次想过“她爱不爱我”,却怎么从没想到她会爱上别人呢?因为我不会爱上别人,就以为她也一样。

刹那之间,我所有的思维活动都终止了,惟一剩下的念头是“赶快走”。我没有本事站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同她打招呼。

我像逃命一样离开了那间办公室,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过了几个街区,我的心开始发痛。感觉像大冷天被推到了冰水里,最初一段时间全身麻木,过一会,每个细胞都开始发胀发痛,不可收拾。我看看手表,还有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我决定找点事情做把它打发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痛死。

我心不在焉地继续往前走,一路寻找公车站牌,看有没有哪一班正好可以去雁荡山方向,直到碰上一个比我更加心不在焉的司机,他一听我说出“雁荡山”几字就热情地叫我上车,但二十分钟后,我发现自己站在雁荡山外面某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原来雁荡山并不在脚下,非但不在,而且离得很远。既然两者根本不搭界,为什么要起一样的名字呢?

这天天气又不好,虽然是八月份,却没有太阳,一阵阵的风吹过来,感觉倒像冬天。我瞪着偏僻的街景,觉得这个城市很可恶。

我只好继续往前走,想找个地方买点吃的。中午只吃了一包方便面,肚子很快又饿了;而且,我在伤心的时候,总是特别想吃东西。

我找到一家便利店,可里面找来找去都是些垃圾食品,惟一还能勾起点食yù的只有水果。

于是,我买了一大袋子,就在那里大口地吃起来。水果吃进嘴里,水果非常甜,有点像被辜负了的爱情。

吃完水果,我回到凉风飕飕的马路上。不知走过多少个街区,我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痛:显然,穿着皮鞋在城市走路是很愚蠢的选择,我的脚被鞋子挤得发痛,我的肚子在痛,刚吃下去的水果也让我的胃隐隐作痛。

到了一个红灯,我在街沿上坐下来,脱下鞋揉两只发肿的脚,一面打开包想拿点纸巾垫在鞋子里,突然,我jīng心包扎过的礼物。

我盯着那礼物看了一会儿,奔到最近的一个电话亭去给吴丽打电话。那个瞬间,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见吴丽一面,就算她对我没有感觉,就算我从此彻底死心,就算这是这辈子我们见的最后一面,我既然来了,总要见他她一面才对得起自己。

吴丽还在办公室里,“你在哪里?”她听上去很焦急。

我把我所在的路口相交的两条街名告诉她,“不好意思,本来看你生病,不想再麻烦你。可是现在迷路了……”

“我马上来,”她正要挂上电话,又补上一句,“这一次,站在那儿千万别动了。”

我照她说的,站在街角一动也不动,把从前的点点滴滴从记忆的角落里挖出来,脑子里翻过来倒过去一个问题:怎么会是安泽西?他居然还把以前给李素秋的围巾送给吴丽!换成我,就不会这样做。我绝对不会把另一段感情的纪念品去送给一个我爱的女人。

我爱的女人,我会给她最好的、惟一的感情。

吴丽打车来了。她微笑着跟我打招呼。我把身子站直,朝她招招手。无论如何,我希望在她面前显得jīng神一点。

我们聊了几句,我吸口气,问她,“你怎么不跟安泽西一起?”一边转过头去朝她微笑。

她看着我,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我接着朝她微笑。天上都是乌云,但我心里已经在下雨,却努力地把阳光铺排在脸上。我希望她知道:你不爱我,其实,我也不爱你,所以,不要紧。我不要她可怜我。

她淡淡地说:“我假期有限。”

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我随手翻开她的袋子,里面掉出几包东西,仔细一看,都是吃的东西。

“尝尝看吧,很好吃的。”

“安泽西很喜欢吃吧?”

她点点头。

我摇摇头——她已经抢了我喜欢的女人,我去抢她喜欢的零食,有什么意思?

过去的一年里,我很多次琢磨吴丽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而短短几分钟已经回答了我所有的问题,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一个普通的女人,会爱上一个男人,然后在买上她喜欢的零食,很简单。

过去一年里所有的期待和揣测,统统是一场自作多情。多么让人沮丧的结论。

我以为她送我一瓶星星,而对她而言,那不过是一瓶美丽的星星。她没有做错什么,要说错,她惟一的错是不爱我。然而,到了爱情的轨道上,还有什么对错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