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药童子,粗布寒衣也是龙
作者:莫惜金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110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此话若放到冰雪密布的寒冥道中,更是丝丝入扣。冰封雪岭,万载不变,时间流逝在它身上,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到啊!

自从袁西望跟随灵药子学习丹道以来,转眼就过去了两年,如今的他已年满弱冠,自从离家寻道,至此也有近五个年头。每每想起家中父亲,心中酸楚,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只得又翻开书简,从中找些东西来看,以解愁情,有些书也不知看过多少遍,明明都倒背如流了,可还是集中精神,一字一句研读。

两年间,为了袁西望身上的病症,灵药子可算是殚精竭虑,各种奇珍灵药也一一让他尝试过了,无奈,终究无法节制他体内先天金精之气的扩散,更别说是根除了。

药食无灵,又去寻找内修之法,袁西望体内金行精气繁盛,便尝试增添火行精气,却是火生土、土又生金,到头来体内金行精气依旧强盛,其中细节虽然还能调整,可天道循环如此,大势所趋,实在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之后,又尝试修行凝煞之法,欲把金行精气化作煞气,或许能一举两得。可惜,结果依旧是令人失望。

凝煞之初,将体内的五行精气都调集一处,情况略有好转,本以为能够有所效用,然而待煞气凝结之后,才发现深入骨髓之中的金行精气,依旧毫无所动,反而造成更大的麻烦,那煞气一旦凝结,就会自动吸取天地间的精气来固本培元,而若任由天地精气入体,必然导致金行精气更胜。

仙道法诀炼化的天地精气,按照某种线路在体内运转,但并不是像武道练气之时直接通过血脉筋骨,主要凝聚在丹田气海处,但煞气源泉还是会分散出部分精气用于调整人体状况,从而使修仙练气者的寿命更加悠长。

然而,这一好处带给袁西望的却是麻烦,他自从凝结煞气之后,便要花大量时间消磨精气,趁它未曾根植血脉的时候,就将之炼化。故而,他平日里做事,总是做一会儿,就要去打坐练气。

这时,他又将体内过盛的五行精气炼化一些,才张开眼来,就见灵药子正站在他身前,面带关切得问道:“可曾好些?”

袁西望面带微笑,其中却有一丝无奈,说道:“还是老样子,又让师伯担心了。”

灵药子叹了口气,神情忧虑,他与袁西望的关系,似乎更见亲密了,放下手中药物,才开口说道:“哎,两年了,你这情况是越来越糟,原来尚且可以活个七八年,照如今这情况,怕是只有两三年的命了,叫我如何不担心啊。”他本就有意收袁西望为徒,又经过两年相处,感情渐渐深厚,若是说当年帮助袁西望尚且是因为枯枫,那如今即使没有枯枫的关系,他也是要全力救治袁西望了。

经过两年时间,袁西望似乎渐渐习惯了自己身体的状况,加上他本性也算豁达,便放平了心态,不再整日为之烦恼,而是一心钻研丹道、法诀。他此时站起身来,又对灵药子说道:“师伯待我已是亲如骨肉,即便将来顽疾无法解救,西望对您也是感恩戴德,便不要过度操劳了。”

灵药子听到这话,却面有愠色,带着斥责的语气说道:“你倒是想得开,活该我费尽心力为你想办法医治,你若是死了,便是再感谢我,又有个屁用,哎!”说到后面,却又叹起气来,他终究不忍对袁西望动怒,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如此下去还是不行,我这便出山找几个老友问问,看他们是否有什么奇方,可以逆转五行,返本还源,丹房诸事你也早已熟悉,就代为看管。”

“逆转五行,返本还源”,这本是一种理想中的修炼状态,在这一状态下几乎任何修仙练气的疑难都不复存在,若是可以自由的逆转五行,调整身体血脉,无异于长生不死。练气士,只消修炼入门,就能活过百岁,这就被人看做了神仙,到了玄元境界时,寿命更超过两百岁,至于往后的境界,袁西望专注丹道,未曾涉及,就不甚明了,但想一想,依旧归类为练气士,总不是仙人,也不可能长生不死的吧?

因此,虽然灵药子推断出这种方法能够医治体内奇症,袁西望也不敢奢望在无法修炼的状况下达到,但见灵药子始终不放弃自己,感动之余,不由自责道:“又要连累师伯奔波,实在是罪过。”

灵药子听到这话,神情一软,复又恨声说道:“罪过个屁,我这是为了还枯枫那混蛋的人情!你便好好呆着!”

袁西望听他如此一说,只好无奈的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其实,他又何尝不能理解灵药子的一片苦心。两年来,若然是为了袁西望病症之事奔劳,都用此作为借口,从不直言关切之情。口硬心软的脾性,更让袁西望感觉到那份情意深重,然而,终究是无奈无力,只能多找些可以帮忙的小事,细心为他处理了。

待灵药子离开之后,炼丹房中便只剩下袁西望一人,就听他开口说道:“文童,出来吧。”

过了一会儿,就文童从他怀中缓缓飞出,表情却还有些不愿,朝着袁西望说道:“哥哥,干嘛叫人家出来,我还在想办法帮你治病呢。”

两年时间,文童也多有成长,灵智渐渐成熟,更清楚知道袁西望身患重症,命不久矣,便着急寻求解决办法,他本是书中之虫,脑中书籍万千,包罗万象,又随着袁西望学了丹道,见识之广,更是无人能及。

灵药子关于丹道的藏书无数,袁西望两年来也最多看了十之五六,尚且不算完全精通,而文童却是轻易将之全部记下,又不断研究,若是此时和袁西望对比起来,他却更要精通丹道。

袁西望看见文童嘟着小嘴的模样,更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担心,心中当然感动,便柔声说道:“师伯离开了,你整日闷在书中,岂非好不自在?就叫你出来玩会儿。”

只因修道之人对于妖怪精灵都抱以欲处之而后快的想法,所谓除魔卫道就是这般,通过袁西望的旁敲侧击,发现灵药子也是如此,故而他始终不敢让文童在人前露面。

文童听了袁西望的话,却还是一副低落的表情,说道:“哥哥都这个样子了,文童哪里还有心情玩耍。”

袁西望见状,心中也有些黯然,又道:“别这样悲观,总会有法子的,哥哥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何况文童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这样一说,文童才稍微有些神采,他终究是孩童心性,乐观开朗,就兴致勃勃地说道:“恩,百世经纶可以根据世间道理推演变化,只要给我看足够多的书,我一定能想到办法救哥哥的!”

袁西望自然相信他,微笑点头道:“就是这样,所以文童也要打起精神来,你不是说了,必须要你看懂明白的道理,百世经纶才可以推演。你这个样子,又怎么去学通更多的东西呢?”

文童听到这话,连忙捏紧了小拳头,做出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又听袁西望问道:“对了,你推演淬炼煞气的法门,可有进展?”

文童笑了笑,满脸神气地说道:“怎会没有,哥哥如今必须不断炼化煞气,才能保障性命,我一直在用百世经纶做出推演,这便就把最新的法诀告诉你。”说着手一指,百世经纶便飞到袁西望面前,其表面更绽放光华。

而这道光华似乎和当初灵药子传袁西望“小五行禁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当百世经纶停止放光,又回到文童身边时,袁西望便道:“恩,知道了,我如今体内煞气越发充盈,便先依法试炼一次。”

文童闻言,点了点头,又驾着百世经纶回到他怀里。于是,袁西望又盘腿坐下,心中默默观想文童传来的法诀:“灵药子师伯传授的凝煞之法,让我凝结出了锐金煞气,而通过文童推演出来的法诀,炼化精气的效率却更高,变化也似乎更契合天道。”

却说着锐金煞气,其实只能算是金行精气所能够凝聚的最为普通平凡的一种煞气,然而,寒冥道中本就没有过多的金行法诀,更为了袁西望身体着想,就选这一最简单的煞气凝练法诀。不过之前研究时,尚且查阅了多种凝煞法诀作为参考,这才让文童对于煞气有了足够的了解,继而运用百世经纶做出推演。

法诀炼化煞气,是通过元神气刻意指引,从而更快的让煞气成长,这个过程,依旧要参考天地之道,而文童天生明悟世间一切变化本质,所做推演竟比前人笔录更加详尽,袁西望才劳烦他帮忙改良法诀,这样一来,倒是加强了效用,使精气蚀体的状况稍有抑制。

这时,袁西望细看法诀中各种运气吐纳之法,直至末尾之处,就见写道:“五灵金精如轮,先天罡煞化生”。

这一句有些不明所以,但似乎只是百世经纶推演的总结,并无关此刻修炼,也就不管,依法调运元神气,驾驭五行精气开始运转,这便是最初修仙练气之道,再由于细节上的不同,而形成各种法诀。

只见袁西望已经将体内五行精气全数运转到丹田之内,五色精元不断闪烁,淬炼融合为一,其下方又有一团白亮晶莹的气体,正循着某种线路环绕成圈,这是他本身练就的锐金煞气。

那团锐金煞气缓缓升腾起来,将上面刚刚炼化得精气吞食,这时,就看见其空出的地方,竟然又露出一团光华璀璨的气体,赫然是袁西望武道修行而来的内家真气。这真气中,模模糊糊可以看见一把寸许长短的剑型气芒,正是袁西望耗费无数心力打磨的剑胎。

他心中决意,即使命不久矣,也要打造出盖世无双的仙剑,自从接触丹道,明了仙道禁法、五行之力,就又将之引申到剑胎之上。经过两年淬炼,剑胎反而越变越小,只是其中灵动之气,已然凝如实质,若非一直深藏于内家真气中,放出体外,怕要惊动无数人!

袁西望内视中,稍稍观望了一下剑胎,不由面露微笑,似乎他心中仙剑就要出世了。便又把心神放到五行精气上面,开始依照文童所推演的法诀,将那些精气,一丝丝抽离,然后按照某种顺序,缓缓投入锐金煞气之中。凝神修炼,就过去许久,突然听见丹房门外传来声音:

“广师姐,你也来取丹药?实在是巧啊。”

一听这声音,尽管两年未见,但袁西望也知道,来人就是柳豫和广若绫,急忙收功。果不其然,才站好就见两人推门进来。

柳豫一见袁西望,脸上立刻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后,却又变为笑意,说道:“哈,原来是袁道友,没想到你真在丹房之中啊,我早先就听广师姐说了,可惜这两年忙于修炼,倒未曾来探望过你。”

他说话客气,却一脸鄙夷嘲讽的样子,然而,袁西望并非正式入门,也没有配备寒冥道弟子服饰,又为了方便丹房中的事务,就换了身粗布白衣,卷着手袖,看起来还真有些像个打杂的小厮。

听了他的话,袁西望也不以为意,只微笑说道:“倒是不敢劳烦柳道友,我如今能在丹房之内做事,已经心满意足。”

柳豫看见袁西望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勾起了怒气,笑声中略有阴厉之色,走到袁西望身前,就伸手过去,似乎要拍拍他的肩膀,口中还道:“我们一同上山,也算相交一场,多时未曾见面,怎能不亲近亲近?”只见柳豫伸手之时,手掌间居然有团乌黑煞气,他竟是想借机让袁西望出丑!

袁西望淡然看着他的动作,心道:“真是无趣,学了点本事,就开始耀武扬威。”就也随之伸手,从中阻拦,与柳豫轻轻握在一起。

柳豫尚且诧异间,就觉得虎口生疼,一股锋锐莫名的劲力就顺着手中经脉,一路冲入脏腑之内,他身负“黑云煞气”,居然无法抵挡,只觉气海一阵剧痛,身形踉跄欲倒。

袁西望轻松笑着,又近身扶住柳豫,说道:“原来柳道友抱恙在身啊,难怪来丹房寻药。”

柳豫心知自己反遭算计,就要暴怒,却又看见身旁广若绫,脸色变化,竟还是保持笑脸,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袁西望也没多想,只淡然一笑,从旁边药架上取过一瓶药,说道:“我看柳道友怕是修炼过度,伤了气脉,此乃万灵散,以玄冰露水冲服,不需三日,定然药到病除。”

柳豫见状,又是一阵气结,只得接过药瓶,又朝广若绫问道:“不知师姐要些什么,我这位道友应该能帮衬一二。”

广若绫却依旧清冷的表情,说道:“你既然取了药,就快快离去,丹房重地,外人无事不可叨扰,莫非你是忘了门规?”

柳豫这两年来,时常制造机会和广若绫接近,可总是遭遇冷淡对待,关系一如既往的陌生,对这美丽女子还是和刚入门时一样惧怕。本要解释,却见广若绫一双凤眼之中已有怒火,便只好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请师姐指教。”转身走去,更满怀愤恨得看了袁西望一眼。